腦子里雖然一片空白。
面對徐百戶的詰問,曹堂還是想辦法含糊回答道:“譚雙全那邊出了點意外,他的兒子招惹到了何逢春何掌事。后面,我和阮明德都接到命令,迫不得已……”
“這些事我都知道。”沒等解釋完畢,徐天建直接打斷道。
知道你還問?
曹堂在心里面默默補充了一句。
隨后繼續表現出足夠的恭敬,說明道:“我這邊應是不存在紕漏。”
暗地里的真實情況,他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現在這個時候,也只能硬著頭皮給出肯定答復。
然而徐天建卻擺了擺手,并不認可這個說辭,“你都還沒進去看過,怎么就知道沒有紕漏。”
難道不是你先開口問我,有沒有留下紕漏的嗎?
對于這位捉摸不定的徐百戶,曹堂有些頭疼。
所幸,接下來暫時不用繼續交談。
隨著其他番役上前,稟告尚靈臺廢墟中挖出十幾具尸體。
兩個人連忙跟了過去。
剛剛清理出的一小片空地上。
十幾具尸體整齊的擺列在一起。
從服飾上來看,絕大多數都是在此當值的官差。
剩下的兩三個,應該是祈福的百姓。
此時此刻,負責辦事的番役全都主動遠離此處。
唯獨只剩下曹堂和徐百戶兩個人。
“你過去仔細瞧瞧吧。”用手輕捂口鼻,臉上露出幾分嫌棄,徐天健出聲命令道。
沒有在意這些細節動作。
反而從這番言語中,曹堂聽出了別樣深意。
看樣子,那十幾具尸體當中,很可能有自己認識的人。
他隨即上前俯下身子,一邊回憶著小冊或者木匣書信中的內容,一邊認真打量起來。
往左數第三的位置,男子的臉側留有長約半寸的疤痕,眼角印有暗青。
如此特殊的標志,很快便與曹堂腦海中的某個人物重疊在一起。
謝炳偉,尚靈臺當值官差。
自己手里正好握有對方的底細把柄,也可以說曾經給予過莫大的恩情。
屬于是甘愿赴死的那種。
難道就是他?
原身對其下達了什么命令?
努力嘗試拼湊出真相的同時,曹堂繼續看向其他尸體。
反復確定,再沒有其他認識的目標。
這才站起身,指了指唯一有聯系的謝炳偉,回稟道:“大人,這具尸體似乎有些古怪。”
“行了,此處就我們兩個人,還扯出這些多余閑話作甚。”見到人終于找到,徐天建隨即舒了口氣。
神情明顯放松許多。
緊接著,從袖口處取出一個玉瓶。
小心翼翼的打開瓶口,將里面的白色藥粉倒出。
滋滋滋——
轉瞬之間,曹堂剛才所指的那具尸體,直接化作一灘血水。
現場原本十六具尸體,如今已然變成十五具。
如果是旁人看來,根本瞧不出太多異常。
精準巧妙的毀尸滅跡。
難怪先前徐天建表現得如此強勢,要全權接管這里。
在此期間,曹堂一言不發,繼續梳理腦海中的思緒。
確定一切無誤后。
徐天建用腳踢了兩下塵土,掩蓋在血水的位置,抬起頭說道:“行了,你先回去吧。”
“諾。”行了個正式的告別禮節,曹堂本身也需要抽身離開,利用職務之便尋找信息,弄清楚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聽到這句簡短回答的徐百戶,臉上隨即閃過一抹不悅。
敏銳的察覺到這些細微變化。
曹堂原本準備轉身的動作,重新定在原地。
開始快速思索,對方莫名變臉的原因。
一封封有關兩人的書信內容,從他的腦海中閃過。
不多時,曹堂低聲補充道:“待此事結束,屬下做東請大人去忘憂坊吃酒。還望大人莫要推辭。”
此話一出,徐天建的臉上瞬間綻放出菊花般的笑容。
帶著幾分親近,笑罵道:“你啊你,天天沒有個正事,總把心思鉆在這上面。行了,屆時咱家就賞你這個臉。”
果然,就像書信中描述的那樣。
這老登就是喜好風月之事。
每次見面,總少不了花費大把銀子請客吃酒。
經過此番切身接觸,更能感覺到對方的難纏之處。
也不知道,原身為何會找這種人合作。
又或者,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
偵緝司掌刑百戶,依照原身的普通出身,想要有所籌謀努力往上攀,大概也只能如此。
收攏這些繁雜的思緒,曹堂再次行過正禮,徑直轉身離開。
附近的街道上。
或許是因為尚靈臺倒塌,以及偵緝司展示出的霸道,幾乎不見其他人影。
平時的華燈溢彩、人聲鼎沸。
如今竟顯得十分蕭條。
感慨之余,曹堂差不多梳理出一個基本脈絡。
此次突發事件,肯定與原身有關。
但應該不至于故意作死,想要干些謀逆之類的勾當。
相反,更可能是尚靈臺本身存在問題。
否則單憑一個死心塌地的下屬,在沒有巨大外力的協助下,如何能夠讓皇朝京都的標志性建筑輕易倒塌。
外加上,那封用于展示清白的自表書信。
原身暗中秘密行動,調查譚雙全販賣私鹽。
以上這些,恐怕是由一條看不見的線串聯起來。
“大人。”正當曹堂找準關鍵,步步推演之際,耳畔忽然響起一聲提醒。
抬起頭看去,唐培星急匆匆趕來開口道:“城外白河莊,有人送來一塊木牌,說是務必交到您手上。”
“來人自稱只是接下他人要求的跑腿,不過屬下已經將其留在偵緝司”
白河莊?
曹堂對于這個地名隱約有些印象。
對了,木匣書信中另一位愿意替原身赴死的忠仆,似乎就來自于白河莊。
所以...還有后續?
尚靈臺倒塌,是原身的布置在起作用。
但整個過程中,取代身份的自己并沒有直接參與其中。
這說明,譚雙全被抓很可能象征著一條引線。
如今,這條引線已被點燃。
先是引爆了尚靈臺這個隱患。
接下來的一連串計劃,看樣子也在穩步進行。
既然如此,他自然要過去看看。
畢竟,最終后果可是由自己來承擔。
想通這些問題,曹堂接過那塊木牌,叮囑道:“此事不用聲張,人也暫時留住,你先回去吧。”
“是,大人。”沒有詢問具體緣由,更沒有表現出任何困惑,唐培星干脆利落的應答道。
隨后,直接返回偵緝司。
下一刻,曹堂則是快步朝著城外白河莊的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