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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徐恕娶妻

  • 唐風錦瑟
  • 甬城金雀
  • 3146字
  • 2021-07-04 10:01:00

萬歲通天二年(697年)六月三日,來俊臣斬首于鬧市。

當劊子手揮下屠刀的時候,王三娘帶著鈴鐺混跡于人群之中冷眼旁觀,來俊臣面色慘白的被摁在地上,一刀下去,頭身分離,當初不可一世之人,眨眼間便成了一具尸體。

惡賊被誅,大快人心。圍觀者中,不乏被來俊臣害得家破人亡之輩。一時間,叫好聲、鼓掌聲、哭告聲……在人群中轟然炸響混作一團。

王三娘的感覺則有些莫名,本以為親眼看到來俊臣被誅殺,她會和周圍的人一樣或覺得快慰,或覺得解恨,或大笑叫好,或大聲痛哭告慰冤魂,但此刻,她的心里什么也沒有,沒有怨恨,亦無悲喜,原本那一股支撐她的氣性忽得散了,只余空落落一片。

也不知是誰呼號了一聲,圍觀行刑的人群突然沸騰了起來,他們爭先恐后的往刑場擠去,像數支龐大的蟻群,從四面八方而來,紛紛撲向來俊臣的尸首,他們用刀刮著、用手撕著、用腳碾著……一個個恨不得啖其肉、寢其皮、飲其血,仿佛人人都與來俊臣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在瘋狂涌動的人群中,被忠叔和鈴鐺護在原地的王三娘便顯得突兀了起來。她茫然四顧,終于發現了同樣突兀的徐恕。兩人隔著洶涌人潮,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那日,王三娘與婁彥君、裴恒等人一直守在宮門外,等著覲見武皇的徐恕出來。直至宮門落鎖前一刻,眾人終于見到了姍姍而出的徐恕。卻不見任何的意氣風發,徐恕只淡淡的與眾人道謝作別,便不再多言。他拒絕了王三娘與家仆車馬相送,只獨自一人,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王三娘放心不下,便讓阿莫趕著馬車,遠遠的跟在徐恕身后。

那日,夜深人靜、不見星月,街巷漆黑一片。徐恕提著一盞小小的風燈,徐徐獨行,燈光昏弱,只照亮了腳下幾步之距。他走得極慢,仿佛腳下不是夯實的大道,而是泥濘的野徑。但他仍執拗的向前走著,企圖用那一絲微弱的“螢火”吸引漫天的光亮,從黑夜里尋得光明。

可他終究還是輸了,他的公道正義,終究輸給了權柄王道。

一切的掙扎求索、凌然意氣,全成了笑話一場!

王三娘遙遙望著他的背影,不禁心中酸澀。那微微塌下去的肩背,孤獨而寂寥。她想要開口勸解,卻不知從何說起。

數日未見,徐恕似乎又有些不同。

兩人逆流而行退出了瘋狂的人群,行至鳥語花香的洛水河畔,雙雙呼出了一腔濁氣,這才定下心神交談了起來,沒想到一出口,竟是問了對方同一個問題——

“你今后做何打算?”

兩人雙雙一怔。王三娘先笑了,“聽說你又辭官了?”

徐恕頷首,“心有所惑,自當上下求索。”

“這是要遠行?”見徐恕重新振作起來,王三娘頗感欣慰,“打算去哪兒?”

徐恕卻未作答,反問,“你還想去找他嗎?”

是否去尋鄭瑞,王三娘心中早已有了計較,但她并不想阻礙徐恕的求索之路,故意道:“邊地卻不是那么好去的,還需多準備些時日。無論你去哪里,別忘記與我寫信,若哪日我準備出發了,你可得隨叫隨到!”

雖然知道這些話都是王三娘用來寬慰他的,但見她到底沒了當初那股執拗勁,徐恕略略松了口氣。

很快,徐恕確定好了出發去游學的日子。

十里長亭,送別之際,徐恕不放心的再次叮囑王三娘,“若你要走,定要等我回來!”

這次王三娘沒有任性食言,待徐恕一年后游學歸來,她一步也未出洛陽城。倒不是王三娘放棄去邊疆尋找鄭瑞了,而是她病倒了。

徐恕離開后不久,王三娘又大病了一場,昏睡數日,臥床不起,醫生說是憂思過度,積勞成疾。這一病便是半年。待身體將養好,又過去了半年有余。

中秋方過,王三娘收到了徐府的婚宴請柬。

她的竹馬阿恕,要娶妻了。

鈴鐺面露不悅,她原本以為,徐郎君定是非王三娘不娶的,哪知才一年不見就變卦了。

王三娘見鈴鐺如此,開解道:“從我遇見鄭瑞那日起,便與阿恕無緣了,你卻生的哪門子氣?”

徐恕要娶的新婦名喚李幼蘭,乃揚州刺史之女。細論起來,她還為二人結親出了一份力呢!

二人定親前,徐恕曾回來見過王三娘。從午后至黃昏,兩人聊了很多,那是她第一次聽說李幼蘭,不過那時,徐恕只喚她蕙真,卻是那女子的道號。

這女子,非一般千金閨秀,其經歷可稱得上傳奇。

李幼蘭是揚州刺史膝下最小也是最受寵的女兒,自小便由李刺史親自教導,因其聰慧過人,不僅與男兒一般飽讀詩書,還學了一手查案斷獄的本事。

不過,再如何出類拔萃的女子,終究是要嫁人的。與其他被當做聯姻棋子的閨秀相比,李幼蘭十分幸運,因為李刺史的確是從女兒的幸福出發來挑女婿的,千挑萬選之下,終于選出了一門好親事,對方門第與李家相當,那郎君亦是揚州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兼之潔身自好又寬厚良善,實乃上佳之選。

眼瞅著兩家親事就要歡歡喜喜的定下,半道卻殺出了一個程咬金,卻是淮南道節度使的嫡孫崔群,因踏青偶遇,便瞧中了李幼蘭。能跟頂頭上司結親,換做一般人當是歡喜的,但李刺史卻發了愁,一則是那位節度使嫡孫是個風流子,實非良配,再一則嫁入這等門閥之家,李幼蘭必定要受些委屈。

可這樁婚事哪里是這般好拒的?

李家正一籌莫展,誰能想時來運轉。那崔群犯了殺人案,殺得還是一名將軍之子,如此大案更是驚動了武皇查問。眼看著武皇有讓酷吏介入的傾向,眾人都勸崔群認下罪案,求武皇從輕發落便是,而素來混不吝的崔群此時也嚇得魂不附體,深怕酷吏介入后,落得一個家破人亡的下場,只好低頭認下,一人擔了全部干系。婚事自然也就告吹了。

可就在這時,李幼蘭站了出來,她問那崔群,“你沒做過的事,為何要認?”

崔群感動之余,卻也無可奈何:“人證物證俱全,我百口莫辯。”

“我若證你清白,你待如何?”

見李幼蘭不似玩笑,崔群激動之下承諾道:“明媒正娶,終身不負!”

李幼蘭卻搖頭拒絕,“我本就無意與你成婚,不如我們結個干親?”這便是斷了崔群所有念想,也為她自己尋了個靠山。崔群身陷囹圄,自是滿口應下。

李幼蘭不僅繼承了父親查案斷獄的本事,還青出于藍,李刺史被節度使耳提面命逼著查的大案沒個結果,李幼蘭一出馬,三五日便找出了真兇。李幼蘭一戰成名,差點讓武皇起了招攬的念頭,若非李刺史極力婉拒,朝堂上怕是會多一個女官。

一切塵埃落定后,崔群也信守承諾,與李幼蘭兄妹相稱。李刺史春風滿面,便開始催著妻子替女兒重新籌辦婚事。誰曾想,幫崔群不過是李幼蘭“離經叛道”的序幕,隨即她對外宣布,此生只嫁有緣人,若緣分未至,寧可終身修道。

李幼蘭說到做到,轉頭就帶著一個小婢,入了玉清觀的門,還給自己取了個道號,曰:蕙真。

這下子可把李刺史給氣壞了,甚至揚言要將其逐出家譜。

雖然從唐初至大周,上至公主貴女,下至婢女伶妓,入道成為黃冠的女子絡繹不絕,甚至成了一種風尚。但女黃冠們的名聲卻也兩極分化的厲害,有真正修道、備受尊重的真女冠,也有明里修道暗里放蕩的偽道姑,因著后者的存在,人們看到女冠,眼里總要帶上幾分意味不明的色彩。

為了讓女兒不再辱沒門楣,李刺史使出了殺手锏,斷了李幼蘭的錢糧,更下令讓玉清觀斷了李幼蘭的伙食。至于為何沒有直接派人將李幼蘭逮回家,還不是李幼蘭之前那步閑棋下的好,崔群如今對她唯命是從,更是派出親衛護著幼蘭,美其名曰,不能打擾蕙真女冠清修。

不過,沒了生活物資的李幼蘭,并沒有接受崔群的接濟,反而選擇了自力更生。

斷炊的第二天,李幼蘭便在玉清觀外擺起了攤。

不過她既不看相也不算命,招牌上明晃晃的寫上八個大字:斷事詢事,酬金隨意。

三年后,徐恕受友人邀請,游學至揚州,自然聽說了這段傳奇。入道數載,這位蕙真女冠身上又多了不少奇聞軼事。

好奇之下,徐恕來到了玉清觀外,但見一群男女老少正恭敬的圍在一個攤位前。

攤主身著黃冠素服,一副世外道人打扮,年紀約莫雙十,容貌清麗,姿態閑適;接人待物,既不過分親昵也不過分疏離;言語溫和,卻能輕而易舉的壓住一眾七嘴八舌;三言兩語間,便調和了兩戶人家積年的矛盾。兩戶人家歡歡喜喜的握手言和,繼而各自散去。

小婢秋穗麻利的收攏了兩家的酬金——幾只雞鴨,幾袋子米面蔬果。

人群一散,一臉探究的圍觀者徐恕便暴露在了那女冠面前。見那女冠抬眼朝他看來,徐恕正不知如何開口,卻聽那女冠笑問:“郎君遠道而來,可為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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