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雅輕輕推開書房的門，一眼就看到坐在椅子上面色疲憊的赫玄。

她皺了皺眉，夫妻這么多年，她極少看到赫玄這種樣子。

而他最近這種疲態，似乎越來越頻繁了。

凌雅把手中的杏仁露放在他桌邊，溫柔笑道：“剛才看你沒怎么吃東西，是不是天太熱的緣故？我做了這碗杏仁露，清爽解暑，你嘗嘗看。”

赫玄的手扶在額頭，瞥了一眼，沒有任何反應。

他只覺得一陣沒來由的心煩。

凌雅繼續說道：“有件事我真的想不明白……阿玄，那家公司明明是我送給小霓的東西，為什么你要讓婉如也參與？我真的不喜歡這樣！”

“不管你喜不喜歡我也已經這么決定了。”許久，赫玄發出低沉而疲倦的聲音，“兩個都是女兒，不能厚此薄彼！”

凌雅震驚，半晌喃喃說道：“可小霓明明才是我們女兒……”

“你夠了！”

赫玄猛然起身，神情嚴肅的看著她。

“你怎么能這么說？不管怎么樣，婉如也陪了你這么多年，當初我們收養她的時候，你也是把她當成了小霓的替代品，不是嗎？”

“婉如把你當母親一樣，事無巨細的照顧你，在你需要的時候不分晝夜的陪伴你，現在小霓回來了，你就要區別對待？這要是傳出去，我們家的臉還要不要？”

“你誤會我了！”凌雅著急道，“沒錯，我是有私心，我是偏向小霓，但這也是人之常情吧？小霓是我的親生女兒，是我的骨血，我偏向她有什么錯？”

“婉如陪伴我們，我也感激她，可她現在也得到了很多啊，如果不是我們收養她，她會有公主的名分嗎？光憑這一點，她就比孤兒院那些孩子的命運好上一萬倍了！”

“小雅！”赫玄重重嘆了口氣，“婉如有公主的名分，是皇室要顯示與民一心，否則皇室怎么可能出現一個從孤兒院里來的公主？最近這些年，皇室丑聞不斷，這些風波總得有人來平息吧？婉如在這個時候出現的恰到好處，她是來平息風波的。她不光是我們的養女，她在一些公關事務上也有她的作用！所以我才要你對她跟小霓一視同仁，你懂不懂？”

“我當然懂其中利害。”凌雅看著他，“是你不懂一個母親的舐犢之心！”

“凌雅，你……”

“婉如為我擋了那顆子彈，我很感激她，也對她一直愧疚，所以我也在尋找機會補償她。”凌雅正色道，“但補償她，不代表我要犧牲我女兒的利益！況且那顆子彈到底怎么回事，我認為還得繼續調查！”

“你……你說什么？”赫玄眸色一變，“你覺得這有什么蹊蹺嗎？”

“不好說。”凌雅冷冷一笑，“那個殺手怎么會在有層層嚴密守衛的情況下混進皇室宴會現場？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讓人懷疑。沒有人跟他里應外合，他做不到的！”

赫玄神色略有深沉，忽然一陣頭暈目眩，有股刺痛在太陽穴的部位若隱若現。

他用手撐著桌子，差點兒暈倒。凌雅忙上前扶住他，關切的問道：“怎么了？沒事吧？”

赫玄推開她，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氣。

“或許是這陣子太累了。”他低聲道，“我是得找個時間好好休息下。”

“嗯，那你就好好休息。”凌雅點頭，“家里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至于讓婉如去公司……”

“這事已經定了，不會再改！”

“難道你真要讓你女兒跟她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啊？”

“凌雅！”赫玄眉頭緊皺，加重語氣，“婉如也是你的女兒！”

“可她的一些小心機，我就是看不慣！”凌雅氣憤，“從小霓一回來她就開始上躥下跳的，她以為別人都看不出來嗎？”

“夠了夠了！”赫玄突然大發脾氣，“她就算有心機，也是為了在這個家里活下去！你作為一個母親，應該理解她包容她，而不是一味的指責！”

“你……”

凌雅睜大眼睛，心臟咚咚跳。

她的丈夫是變了，變得讓她根本不認識。

他們兩個的婚姻是利益的結合，凌家是南洋的望族，也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很多皇室成員都會跟名門望族聯姻，為的就是鞏固地位。

但他們兩個也是這種利益婚姻中為數不多有感情的。

結婚多年，他們不僅是最好的盟友，還是伉儷情深的夫妻。他們心靈相通，互相體貼，共同撫育子女，共同面對人生的波折。

他們闖過風浪，當一切塵埃落地之后，凌雅本以為她會和赫玄永遠幸福下去。

可現在，她第一次覺得自己好像從沒真正認識過這個男人。

她連做幾個深呼吸，行了禮轉身走出書房。夫妻這么多年，她從沒對他這樣生疏的行過禮。

而這一次，他們之間相隔成了最遙遠的距離。

夜幕降臨，書房里沒有開燈。赫玄獨自坐在黑影里，只覺得頭痛，氣不順，過了很長時間才平靜下來。

平靜之后他竟然有些忘了，自己剛剛都做了些什么？

他讓赫婉如進小霓的公司？

他還因為這件事跟凌雅發了脾氣？

他怎么會這樣！

赫玄看著自己的手，微微顫抖，忽然又是一陣頭疼。他想用處理公務來壓住太陽穴的跳動，然而一打開電腦，看到自己的寫的提案，他又吃了一驚。

這些提案竟然都是對赫振有利的。

赫玄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緊緊皺著眉頭，電腦的光照在他臉上，有種詭異的感覺。

他回想這段時間，自己的身體確實有些異樣，健康狀況也沒有以前那么好。

脾氣也有古怪，身體里仿佛住了另外一個人……就像赫霓回來的那天，他明明也想好好抱一抱她，明明在女兒伸手拉住他衣襟的時候，他還是想像她小時候那樣摸摸她的腦袋。

然而他推開了女兒。

那一瞬間身體里住的另外一個人就告訴他，不準這樣做！

他的心咚咚跳了好幾下，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像是缺氧一樣難受。他慌亂的拿出抽屜里的藥，連水都沒用，直接吞了幾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