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蕭蕭水寒意難平,趙探花再入化境
- 君為不平事
- 葉忘淮
- 9264字
- 2024-04-09 20:04:56
小葉子聞聽醉乞丐借劍是要去復仇,不禁有些好奇,像他這樣的人會有什么樣的仇人?正欲開口詢問,卻被醉乞丐先開口制止了。
“有些事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我知道,在你這個年紀,總是對一些未知的事情懷有好奇心,我曾經(jīng)也和你一樣,可這些未知的事情有些能開闊我們的視野,對我們未來成長起到很大幫助,可有些未知的事情卻能將我們拽入深淵——”醉乞丐忽然停頓,看向小葉子意味深長地道:“比如你這次的經(jīng)歷,你難保說你不是因為對未知的事情好奇,才陷入高文泰的圈套。”
小葉子被醉乞丐看出心事,又被他提起糗事,不禁臉色一紅,撓了撓頭,掩飾自己的尷尬。
醉乞丐輕笑一聲,道:“有好奇心不是一件壞事,但要分得清好壞形勢,切莫被好奇沖昏頭腦。也不能因一兩次的失敗停止好奇心,因為擁有好奇心才能驅(qū)使我們?nèi)デ斑M去創(chuàng)造。”
“是!”小葉子點頭道,一副受教的模樣,一臉虔誠。
醉乞丐抬頭看了一眼太陽,道:“時間不早了,估計很快高文泰就能察覺到他的兩個棋子已經(jīng)出事,怕是會親自對你出手,你先出城在棲霞山上避一避,正好去找你的萌萌,等我辦完事情去棲霞山找你還劍。”
“好,那我和萌萌在棲霞山等你。”小葉子知道醉乞丐說的是實情,沒有多言,當即轉(zhuǎn)身便走。
“等一下……”
醉乞丐看著小葉子離去的背影猶豫片刻,但還是開口叫住了他,他聲音有些苦澀,低沉道:“如果我沒有回來的話,記住,我的名字叫‘趙甲子’,等你再次見到你爺爺?shù)臅r候,請幫我向他問聲好。”
小葉子不明白這叫趙甲子的醉乞丐為何要讓自己替他向爺爺問好,但還是答應道:“我記住你的名字了,我會把你的話轉(zhuǎn)告給爺爺?shù)模 ?
趙甲子看了一眼手中的木劍,忽然又道:“明天清晨之前,如果我沒有去棲霞山找你,你馬上離開這個地方,這把劍恐怕得以后要你自己回來取了。”趙甲子神色有些沉重,似乎對自己這次復仇沒什么信心。
小葉子卻道:“我相信明天清晨之前,你一定會來棲霞山找我的!”
“呵呵!”趙甲子見小葉子對自己如此有信心,輕笑一聲,道:“一言為定!明日清晨之前定會去棲霞山找你還劍!”
……
金陵城郊,亂葬崗一座孤墳前站著一名身穿青色儒衫頭系儒巾的中年男子,在他身旁的泥土里插著一把棗紅色木劍,只見他神情落寞一臉滄桑,看著孤墳前的墓碑,滿眼寂寥。
只見墓碑上刻著:妄登九霄天,懷有凌云心。摯友葉妄懷之墓。君子門棄徒趙甲子立。
這青衫男子正是之前的醉乞丐趙甲子,墳墓里葬著的是他的摯友葉妄懷。
趙甲子今天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不能失了體面,所以他用身上僅有的一兩銀子去裁縫店做了這一身新衣服。
這一兩銀子跟隨了他十七年,在他最饑餓難耐,即使要靠撿別人的剩飯剩菜充饑,都不曾想過要花這一兩銀子,似乎這一兩銀子就是為今天準備的。
這一身新衣服花了趙甲子半兩銀子,剩下半兩銀子他買了兩大壇劣酒,兩只燒雞,此次復仇他并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他要看他最好朋友一面,和他最好朋友喝最后一次酒。
金陵城的桂花釀和燒雞是葉妄懷生前最愛,可惜剩下的錢不夠買桂花釀,趙甲子看著眼前兩大壇劣酒,臉上有些愧色。
趙甲子撕開一只酒壇的封口,拎著酒壇在葉妄懷的墳前澆下半壇,又撕下兩只燒雞的雞腿放在墓碑上。
“小懷,喝酒了,看看我給你帶來了什么好吃的,是你最愛吃的燒雞,今天我不跟你搶雞腿,兩只燒雞的雞腿都給你吃。”
趙甲子微笑喃喃自語,看著墓碑上的雞腿,思緒一陣恍惚,時光仿佛回到十幾年前。那時他和小師弟葉妄懷關系親密,他們時常一起喝酒吃燒雞,每次兩人都會因雞腿的歸屬發(fā)生搶奪,可如今再沒人和趙甲子搶雞腿,而他現(xiàn)在似乎也不那么愛吃雞腿了。
“小懷,你知道嗎?我遇見一個年輕人,他和你長得很像,他也叫小葉子。你是師父最小的弟子,以前大家都喜歡叫你小葉子,可是你不喜歡,你說更喜歡我們叫你小懷,這樣就會時刻銘記自己心懷凌云之志。”
墳墓里埋著的葉妄懷不僅僅是趙甲子曾經(jīng)最好的朋友,更是他的小師弟,但因昔年趙甲子做錯一件大事,讓整個君子門受到牽連,在為葉妄懷立碑的時候并未署“師兄”二字,而是用了君子門棄徒,因為他覺得自己不配再做君子門弟子,不配再做葉妄懷的師兄。
趙甲子盯著墓碑上葉妄懷那三個字,眼神中滿是追憶之色,眼前一陣恍惚,周遭的景色仿佛時光倒流,一名白衣少年緩緩踏步而來。
那白衣少年意氣風發(fā),向著趙甲子雙手作揖,輕笑道:“葉妄懷參見大師兄。”
趙甲子眼前畫面又一轉(zhuǎn)換,他和那叫葉妄懷的白衣少年躺在金陵城最高的閣樓之上,兩人身邊躺在七八個酒壇,臉上滿是醉意。
趙甲子看向身邊醉躺著的葉妄懷問道:“小懷,你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葉妄懷緩緩起身,拎起酒壇飲一大口酒,拍了拍胸脯,滿臉自信,大笑道:“妄登九霄天,懷有凌云心!我葉妄懷今后要做和師父一樣天下第一的劍客!”
“那么師兄你呢?”葉妄懷轉(zhuǎn)頭看向身邊的趙甲子。
趙甲子也站起身,拎起酒壇飲一大口酒,大笑道:“那我就做天下第一劍客葉妄懷的大師兄!”
“哈哈哈!”
霎時間,兩人的笑聲響徹在金陵城最高的閣樓上。
想到此處,如今趙甲子那張滄桑的臉上泛起一絲笑意,他揭開懷里酒壇的封口,對著墓碑道:“小懷,這一口酒師兄敬你,敬‘妄登九霄天,懷有凌云心’的葉妄懷!”
趙甲子拎起酒壇咕嚕嚕喝了一大口,喝完目光再次看向墓碑上的葉妄懷那三個字,這一次他眼中滿是痛苦和悔意。
邊關戰(zhàn)場,趙甲子和葉妄懷身陷困境,被數(shù)百名弓箭手包圍,在此之前兩人已經(jīng)廝殺一天一夜,早已精疲力竭,全靠意念支撐讓他們沒有倒下去。而就在這時敵方首領一聲“放箭”令聲后,葉妄懷忽然轉(zhuǎn)身死死抱住趙甲子,他用他的身體替趙甲子擋住了所有要害,所有射出的箭矢全部射在了他的身上,他就像個刺猬一樣。
葉妄懷身中近百箭,而趙甲子卻絲毫無傷。
然而葉妄懷卻一點都不后悔,在他生命即將終結(jié)的時候,他看著趙甲子問道:“大師兄,我有沒有讓你失望……”
“沒……沒有,是師兄讓你失望了。”
“不,師兄一直都是我的驕傲,我愿意為師兄死去!”
“小懷……對……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不,師兄,你無須自責,你若真有愧疚,記得以后要為君子門……為我報仇……”
葉妄懷滿是鮮血的手從懷里掏出一兩銀子,他將這沾滿鮮血的一兩銀子遞給趙甲子,努力擠出笑容。
“師兄,我還想再喝一次金陵城的桂花釀,恐怕我是沒有機會活著回去了,你就幫我再喝一次。答應我,好好活著……好好活下去……”
葉妄懷最后那一聲“好好活著,好好活下去”仍在耳邊回蕩,趙甲子睜開雙眼,看著小師弟葉妄懷的墳墓,跪倒在葉妄懷墓碑前,張開雙臂緊緊抱著墓碑,正如十幾年前葉妄懷替他擋箭死死抱住他一樣。
“小懷,對不起,今日我要去做那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能丟了君子門和師父的體面,所以我用你給我的一兩銀子做了一身新衣服,剩下的錢不夠給你買桂花釀,希望你不要怪罪我,等這件事情辦成后,我要請你喝金陵城全部的桂花釀。”
趙甲子坐在葉妄懷墳前,將剩下的半壇子酒一口喝完,然后又將另外一壇酒全部倒在了葉妄懷的墳頭上。
做完這一切,趙甲子站起身兩手空空迎著夕陽離去,走了約莫十幾米,似乎想起那把木劍忘記拿了,只見他頭也不回,伸手向后一探,輕輕一招,插在葉妄懷墳前的那把木劍倏地飛向他手中。
趙甲子向前走了幾步,忽然停下,然后轉(zhuǎn)身回到葉妄懷的墳前,將墓碑上的四只雞腿取走了兩只,一邊吃著一邊笑著吟道:“妄登九霄天,懷有凌云心……”離開了亂葬崗。
……
入夜。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往日這個時辰是春月樓生意最紅火的時候,可今天春月樓特別冷清,冷清到竟然沒有一個客人,因為春月樓的大門被一個人堵住了。
只見趙甲子一手提著借小葉子那把叫不平事的木劍站在春月樓門前,將春月樓的大門堵得死死的,在他身后站滿了想進入春月樓尋歡的浪蕩公子,可他們沒有一人敢踏進春月樓,因為只要有人敢踏進春月樓半步,就會被趙甲子用木劍打出去。
起初有不怕趙甲子浪蕩公子,可隨著被趙甲子打傷的人越來越多,他們再也不敢靠近春月樓半步。
過了約莫半盞茶的時間,春月樓門前已經(jīng)被圍堵的水泄不通,終于驚動了春月樓的老鴇李媽媽。
李媽媽扭著腰肢出了春月樓,想看看是哪個賊子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春月樓鬧事,當她看到鬧事之人是手提木劍的趙甲子,并且趙甲子一改往日穿著,臉上那股兇狠勁瞬間凝固。
李媽媽顫聲道:“趙……趙公子,今日這樣做是何意?”看樣子兩人似乎是舊相識。
趙甲子淡淡道:“十七年前,你曾欠我一劍,那一劍是季桃替你擋了,今日是你還我的時候了。”
“啊……”
李媽媽聞言發(fā)出一聲驚呼,就見趙甲子一揮手中木劍,木劍滑過李媽媽的面門,趙甲子收回木劍,提劍轉(zhuǎn)身離去。
可就在趙甲子轉(zhuǎn)身剛踏出三步,那瞪大雙眼張著嘴做驚呼狀的李媽媽忽然一分為二,成為兩半尸體躺倒在地,死狀極其慘烈,嚇破在場不少人的膽。
“殺人啦!”
那些圍觀的人一看到李媽媽的死狀,一個個嚇得哭爹喊娘四散逃去,恨不得爹娘多生兩條腿,生怕跑得慢了,會被趙甲子一劍劈成兩半。
……
齊王府。
金陵城權(quán)勢赫赫的地方,齊王高文泰更是整個趙國唯一的異姓王,其權(quán)力之大僅在趙皇一人之下。整個趙國能讓齊王高文泰卑躬屈膝只有趙皇一人,而在這金陵城中,齊王高文泰就是金陵城的“皇”。
平日里齊王府戒衛(wèi)森嚴,尋常人靠近齊王府百米之內(nèi)都會被齊王府的護衛(wèi)盤查,更別說進入齊王府。
然而今夜齊王府卻來一名不速之客。
那名不速之客是一名身穿青色儒袍中年男子,他手提一把棗紅色木劍,神情淡然站在齊王府庭院中,在他身遭周圍近百名齊王府躺在地上呼痛,都是被他打傷的。
由于這名青衫中年男子鬧得動靜太大,此時齊王府剩余數(shù)百名護衛(wèi)很快聚集于此,將此地包圍的水泄不通。
這般動靜也驚動了齊王府的主人——高文泰。
“讓開!”
隨著一人高喝,包圍的人群分散出一條通道,一名器宇不凡年約六十余歲的老人從中走來,在他身后還跟著十余名氣勢不凡的男子,個個皆是江湖高手的模樣。
那老者一見手提木劍的青衫中年男子,微微皺眉,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浩然劍吳錦辭首徒,君子門大弟子,天寶十一年科舉探花趙甲子,不知今日光臨齊王府有何貴干?”
如果這個時候小葉子在場,他一定會驚掉下巴,他此次游歷江湖的目的就是要擊敗浩然劍吳錦辭,而問他借劍的乞丐趙甲子,竟然就是浩然劍吳錦辭首徒君子門大弟子。
看樣子趙甲子和齊王高文泰是舊相識,只是不知這昔日的科舉探花,君子門大弟子,浩然劍首徒怎會淪落成一個乞丐?
這名青衫人正是趙甲子,他今天要復仇的目標,就是齊王高文泰。
趙甲子聽高文泰提起自己的過往,臉上閃過一絲苦楚,很快恢復成淡然,看向高文泰冷冷道:“高文泰,你曾是師尊的好友,可是你卻利用師尊的信任,讓那春月樓的李媽媽安排季桃接近我獲取我的信任,告訴我燕王謀反的假消息,導致師尊被騙,讓整個君子門成了你攀登權(quán)利的踏腳石,而我最親的小師弟葉妄懷也在那一戰(zhàn)中身隕,今日該是你為君子門還債的時候了!”
高文泰卻不以為意,嗤笑道:“吳錦辭不識好歹,以為有一身劍術就可以匡扶天下,豈不知這天下局勢遠遠不是一招一式那么簡單,他的君子門為陛下成就今天的霸業(yè),也算是為陛下立功了,否則陛下又怎能讓君子門門人留存于世?你當感謝還來不及,竟然妄想來找我報仇,真是癡心妄想。”一臉的不以為然。
這高文泰和浩然劍吳錦辭曾是好友,兩人一起參加科舉考試,吳錦辭高中那一屆科舉狀元,而高文泰則是榜眼。
兩人都曾立誓要用一身才學報國,奈何吳錦辭生性正直,不黯官場的諸多規(guī)則,得罪了很多人,郁郁不得志,為官數(shù)年被一貶再貶。之后吳錦辭罷官,棄文從武,創(chuàng)出《浩然劍意》擊敗劍圣殷若拙,在江湖上闖出名堂并且建立威震江湖的君子門。而高文泰則不同,他生性圓滑,在官場左右逢源,短短幾年,就從一個知縣小官登上朝堂成為二品大員。
前任趙皇有兩個兒子,大兒子趙喆是為慶王,二兒子趙立是為燕王。趙皇對這兩個兒子甚是喜愛,直至他駕崩那天,他都沒有立太子,而這也成為慶王和燕王之間的隱患,導致兩派之間明爭暗斗。
十七年前,恰逢老趙皇忽然駕崩,而此時燕王趙立正在邊關,慶王趙喆為奪皇位,擬了一道假遺詔昭告天下老趙皇傳位于慶王趙喆,奈何當時燕王在軍中地位極高,無人信服慶王趙喆。
彼時高文泰是趙喆的謀士,他為趙喆出謀劃策,使用美人計讓季桃接近趙甲子,迷惑他后傳出燕王謀反的假消息,然后借助君子門的力量除去燕王趙立。
吳錦辭創(chuàng)建君子門的目的就是為了要除盡天下不平事,幫助趙國收復失地,他怎么可能會容忍燕王趙立謀反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當即率領君子門所有門人趕往邊關誓要除掉燕王趙立。
可當吳錦辭殺了燕王趙立之后,才知上當受騙,他本要自殺謝罪,后來因為某些原因沒有自殺成功,但他也解散了君子門,從此銷聲匿跡于江湖。
自此慶王趙喆成功登上皇位,君子門成了高文泰攀登權(quán)力的踏腳石,他也成了整個趙國第一個異姓王,掌管這繁華的金陵城。
趙甲子見高文泰絲毫沒有愧意,搖頭不語。
而這時高文泰卻注意到了趙甲子的手中的木劍,皺眉道:“看來你也發(fā)現(xiàn)了他的身份。”
趙甲子點點頭,道:“是的。”
高文泰道:“是的,不然劍心被毀的你,怎么會今天突然來找我報仇,看來是我錯了,我不該動毀掉他的心思。”
趙甲子冷冷道:“你是錯了,你從一開始就應該除掉我,就不應該給我留任何機會。”
高文泰道:“沒錯,你之前的確是天縱奇才,更是君子門諸多弟子中第一個以《浩然劍意》悟出屬于自己的劍道意境——‘五岳為輕’,甚至還摸到了化境的門檻,一只腳踏進了化境,江湖上年輕一輩中第一位半步化境強者。”
眾人聽了趙甲子曾經(jīng)過往,不禁都另眼相看,想不到眼前這個看著普普通通的中年男子,竟然曾是江湖中年輕一輩第一位半步化境強者。
高文泰話鋒一轉(zhuǎn),繼續(xù)道:“可是你的劍心在十七年前就破碎了,你也再無法施展《五岳為輕》的劍道意境,我觀你現(xiàn)在僅僅只有九品修為,如今的你拿什么來報仇?”
吳錦辭教弟子的方法是因材施教,他在教弟子劍術的同時,還鼓勵弟子去領悟?qū)儆谧约旱膭πg,不要拘泥于他所教的劍術,因為他教的劍術再好,那終究是他對劍術的理解,而作為弟子能夠?qū)W到的極限就僅僅只是成為他,可吳錦辭是希望每個弟子都夠超越他。
趙甲子便是吳錦辭諸多弟子中第一位悟出屬于自己劍道意境,吳錦辭曾評價趙甲子《五岳為輕》的劍道意境,如果趙甲子能將此劍道意境修煉至大圓滿,甚至可以超出他的《浩然劍意》,可見趙甲子天縱奇才。
當年趙甲子不僅僅是吳錦辭最得意的弟子,更是江湖中年輕一輩的驕傲,趙甲子也為自己悟出《五岳為輕》的劍道意境感到驕傲。
可是趙甲子卻因慶王燕王之爭,被高文泰以美人計利用,親眼目睹小師弟葉妄懷死在自己懷里,君子門解散,師尊吳錦辭絕跡江湖,導致他劍心破碎,功力散盡,再也施展不出《五岳為輕》的劍道意境,如今只得九品境界修為在身。
江湖中武學境界分別為一到九品,九品到七品,則是尋常武夫的境界,算是江湖中最底層,六品到四品可為一般武者,三品已經(jīng)算是江湖一般高手,二品則可為頂尖高手,一品更是一派宗師,至于一品之上則是江湖百年罕見的化境。當年浩然劍吳錦辭和劍圣殷若拙就是化境修為,自從兩人失蹤以后,近十幾年江湖中再沒有出現(xiàn)過化境強者。
趙甲子提起手中木劍,指向高文泰,冷冷道:“浩然劍就算只剩下一層功力,也能除盡天下不平事!”
“哈哈哈!”高文泰大笑一聲,不屑道:“就憑你?你可知我身邊都是何人?你一個區(qū)區(qū)九品武夫也想殺我?”
“這一位是昆侖蕭尚,江湖中新晉的一品宗師,至于剩下八位皆是二品頂尖高手,你覺得就憑你九品修為能殺得了我?”高文泰看向左右,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怪不得高文泰發(fā)現(xiàn)趙甲子找他報仇會如此淡定從容,原來在他身邊竟然有一位一品宗師,八位二品高手坐鎮(zhèn),他的淡定從容皆都是來源于此。
可是有件事他忘記了,若趙甲子真是九品修為境界,這王府一百多名護衛(wèi)又豈會拿不下他?
蕭尚見趙甲子聽了自己的名字不為所動,不禁微微皺眉,感覺自己被對方輕視了。
“哼!”蕭尚冷哼一聲,道:“昔年浩然劍吳錦辭的確值得尊稱一聲,可你雖是浩然劍首徒,以你如今修為又怎會我的對手?”并沒有將這位昔日的君子門大弟子浩然劍首徒放在眼中。
趙甲子輕笑道:“是不是,試過便知。”
趙甲子說完,身上氣勢猛然攀升,提著木劍向高文泰走去,他每走一步,高文泰身邊的高手皆發(fā)出一聲驚呼。
“八品!”
“七品!”
“六品!”
……
“三品!”
“二品!”
……
“一……一品!”
趙甲子踏完八步,他修為境界已從最低的九品境攀升到一品境,一步一破境,讓在場所有高手目瞪口呆。
可當趙甲子邁出第九步的時候,原本一臉自信的蕭尚瞬間瞪大雙眼,眼中滿是恐慌。
“化……化境!”
“蕭蕭水寒意難平,今日方知我是我!”趙甲子低頭輕聲呢喃,然后猛地抬起頭,看向高文泰以及他身邊的江湖高手,沉聲道:“這一劍乃我以《浩然劍意》新近所悟劍道意境——‘陌水霜寒’,諸位擋得住嗎?”
這一日,劍心破碎十七年的趙甲子再入化境,他舍棄了曾最令他驕傲的《五岳為輕》的劍道意境,以另一種方式再次踏入化境門檻。
因能極于情,故能極于劍。曾經(jīng)的過錯讓趙甲子劍心破碎,過去十七年他一直生活在懺悔當中,郁郁寡歡沉溺于酒精麻醉。可當他目睹小葉子遭受他曾經(jīng)的遭遇,回想當年邊關戰(zhàn)場目睹同門死在戰(zhàn)場,他們的尸體被寒霜凍碎,積壓十七年的懺悔,在這一刻爆發(fā)重新點燃他胸中所剩的那一口浩然劍氣,讓他再入化境。
過去“五岳為輕”是驕傲之劍,那么現(xiàn)在“陌水霜寒”便是悔恨之劍。趙甲子舍棄昔日的驕傲,如今用滿腔悔恨化作沖天劍氣,不知今日在場之人能否擋得住他的悔恨之劍。
只見趙甲子揮動手中木劍,周遭空間仿佛被冰雪凝固,眾人皆動彈不得,只覺仿佛置身于苦海之中,情緒變得莫名悲傷,紛紛想要落淚,似乎在這一刻想到了最令他們慚愧的事情。他們眼睜睜看著趙甲子帶著一身風雪從他們身旁經(jīng)過,而當趙甲子身上的風雪經(jīng)過他們身旁后,仿佛被無數(shù)道劍刃切割,將他們瞬間化作碎尸。
高文泰引以為傲的一名一品宗師以及八位二品頂尖高手,此時已經(jīng)成為碎尸散落在地。趙甲子神情平淡地看向他,輕輕吐出一句話:“示君不平事,問君心可愧。”跟著便見趙甲子手提木劍斬向高文泰。
第二日。
當人們找到高文泰尸體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除面部沒有受傷,全身上下皆是劍痕,背部甚至被人用劍留下一句話,死狀極其慘烈。
而高文泰背后刻著的那句話則是:“示君不平事,問君心可愧。”
……
趙甲子趕到棲霞山天色已近破曉,當他找到小葉子,小葉子正和一頭長著黑白皮毛的熊貓背靠背,一人一熊悠然地啃著甘蔗。
“呵呵。”見到這一幕趙甲子忍俊不禁,發(fā)出一聲輕笑,淡淡笑道:“看你的樣子似乎一點都不怕我不會來還劍。”
小葉子見來人是趙甲子,吐掉口中甘蔗,笑道:“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會來!”
“呵呵。”趙甲子又是一聲輕笑,“就這么對我有信心?”
小葉子道:“是的,因為你不像失信之人。”
聞言,趙甲子微微有些錯愕,口中喃喃重復了一句“因為你不像是失信之人”,長長嘆了一口氣,看向小葉子問道:“你就不好奇我借了你的劍去復仇殺了什么人?難道你一點都不怕我借你的劍去濫殺無辜?”
小葉子擠了擠眉頭,思量片刻,說道:“說實話,我確實挺好奇你借劍去殺了什么人?也很好奇像你這樣的人會有什么樣的仇人?但你不說,一定有你不說的理由,所以我也不會問。至于濫殺無辜……”小葉子輕笑一聲,繼續(xù)道:“呵呵,你能問我借劍而不是乘著我睡著的時候拿走,說明你不是濫殺無辜之人,就算你用這把劍殺了人,說明那個人是該殺之人。”
“好!做人就該如此,不婆婆媽媽。”聽完小葉子的話,趙甲子贊嘆道,似乎很喜歡小葉子的性格。
趙甲子道:“你既如此,我也坦誠相待。沒錯,我的確是借這把劍殺人去了。”
小葉子問道:“人殺了嗎?”
趙甲子道:“殺了。”
小葉子道:“很好,相信你所殺之人一定是做了不平事的人。”
趙甲子道:“是的!他的確做了不平之事。”
趙甲子提起手中木劍,深深看了一眼木劍上刻著的“不平事”三字,似乎有些不舍,但還是將木劍還給小葉子,鄭重囑咐道:“以后可不能再把它丟了。”
小葉子接過木劍,拍拍胸脯,一臉認真,道:“以后我再也不會將‘不平事’丟掉,我將會用它斬盡世間不平事,用它戰(zhàn)勝浩然劍吳錦辭!”
趙甲子聞聽小葉子要用這把叫“不平事”的木劍斬盡世間不平事,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可當他聽到小葉子說要用它戰(zhàn)勝浩然劍吳錦辭,臉上的神色變得有些復雜。
“你爺爺教你劍法的時候,就沒告訴你是什么劍法嗎?”趙甲子問道。
“這個爺爺還真沒有說……他只說他只是教會我用劍的方法,并沒有告訴我是什么劍法,還說我必須領悟?qū)儆谧约旱膭πg,才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劍客,否則就是一個二流劍客而已。”小葉子撓撓頭,然后笑道:“不過沒關系啦!等我以后戰(zhàn)勝浩然劍吳錦辭,那它就是戰(zhàn)勝浩然劍的劍法!”
聞言,趙甲子神色有些復雜,沉吟片刻,道:“你有這樣的志氣很好!”
趙甲子看了一眼天色,此時剛剛破曉,轉(zhuǎn)頭看向小葉子,道:“能夠與你相識很高興,可是如今金陵城已不是你所能留之地,趁著現(xiàn)在趕緊離開,越遠越好。”
“嗯!”小葉子點點頭,他知道趙甲子如此說,那么他留下一定會有麻煩,他并不是怕麻煩之人,但他也不想給人添麻煩。
“萌萌!”小葉子沖著自顧自啃甘蔗的熊貓叫了一聲,萌萌“呀呀”叫了一聲扔掉手中甘蔗來到小葉子身旁。
小葉子翻身騎到萌萌身上,向著趙甲子雙手作揖,道:“那我和萌萌先走了,后會有期!”
“后會有期!”趙甲子同樣雙手作揖,眼神中閃過一絲猶豫,下一刻便從懷里掏出一卷羊皮手札,扔給小葉子,“接著!”
小葉子一臉不解,問道:“這是?”
趙甲子淡淡道:“這是我一位故友領悟的劍道意境,你若不嫌棄,可以試著練練,說不定對你劍術修為提升有幫助。”
聞言,小葉子面露驚喜,笑道:“那多謝了!”然后將羊皮手札小心地收進懷里。
“后會有期,一路多保重!”
“后會有期,期待下次早日相見!”
再次互相道別,趙甲子目送小葉子騎著熊貓萌萌在清晨的第一縷陽光下離開金陵城,直到小葉子和萌萌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內(nèi),他才收回目光。
七天后。
雖已深秋,但離入冬還有些時日,可就在這樣的深秋季節(jié)金陵城卻下起了大雪。
金陵城郊外亂葬崗,趙甲子站在小師弟葉妄懷的墳前,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眼神中滿是唏噓感慨。
“流光白羽光出匣,一劍無痕雪漫山。大師兄,這是我所悟浩然劍,它叫作‘無痕劍意’!”
那一年,大雪,葉妄懷于雪中練劍,偶有所感,悟出屬于自己的浩然劍——《無痕劍意》。
葉妄懷向大師兄趙甲子請求指點,以《無痕劍意》與已經(jīng)領悟《五岳為輕》的趙甲子戰(zhàn)了百余回合才落敗,自此作為小師弟的他成為君子門除趙甲子之下練劍天賦最高之人,甚得吳錦辭喜愛。
他們也是君子門同門中關系最好的一對,他們時常一起練劍,一起喝酒,一起發(fā)誓將來要做天下第一。兩人劍道修為上與日俱增,甚至吳錦辭曾說將來能夠擊敗他的,一定是他的這兩個徒弟——趙甲子和葉妄懷。
可惜世事難料,君子門解散,吳錦辭絕跡江湖,葉妄懷也已身故,如今只剩孤墳前的遺留之人趙甲子。
“小懷,下雪了。”
半月后的一天,有人一日之內(nèi)將金陵城所有的桂花釀全部買走,導致金陵城好酒之人這一年再也喝不上桂花釀,甚是難熬,要喝只能等來年花開。
城外亂葬崗葉妄懷的墳前多出一條小溪,似乎像是被人用劍一劍劈出來的,小溪成數(shù)丈長的劍痕狀,仿佛如一柄巨劍躺在葉妄懷的墳前。
沒有人能靠近那條小溪半里,因為當靠近那條小溪,就會被濃重的酒香灌醉,而金陵城被人全部買走的桂花釀,如今全部都在那條小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