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沉默下來了。

“中午吃過飯后，所有人都來村口抽簽吧。”

說完這句話，中年男人垂頭喪氣。

“等等！”

一道清亮的聲音響起。

是方雪。

她越過人群，來到了中年男人的身前，與自家哥哥并肩而立。

就連陷入愁苦與掙扎的中年男人都驚訝的瞟了一眼，在他的印象中，方家這個小女兒，從不引人注意，幾乎是一個小透明。

但今日，怎么？

方雪望著四周的村民“我或許有辦法……”

“什么辦法？”陷入絕望的中年男人抬起頭，看向少女。

只有方寒搖了搖頭，正是因為熟悉，他并不相信自己的妹妹能有什么辦法。

那可是妖魔，多么沉重的詞匯，一個沉重到凡人遇到就只能絕望的詞匯。

在中年男人希冀的目光中，方雪緩緩吐出三個字“老槐樹……”

“老槐樹？”

這個詞太久沒被人提起了，以至于一時間竟讓眾人顯得有些愕然。

但跟快，他們就反應過來。

一名狩獵隊的刀疤漢子神色陰沉“可笑，十年前妖魔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有人這么說！”

“可你猜，他們的結局是什么？”

刀疤漢子神色冷冽，嘴角掛著一絲嗤笑“在妖魔來臨的時候，那些人還慫恿著村民跪在老槐樹面前祈福！”

“結果被妖魔不費吹灰之力殺了！”

“難道你還想要我們重蹈覆轍嗎！”

一句句詰問，聲若雷霆，震的那些村民看向方雪的目光已然有些不一樣的意思。

“不一樣。”方雪平靜的搖了搖頭“這次真的不一樣。”

“那棵……”她斟酌著用詞“老槐樹已經逐漸復蘇了。”

“只要你們這幾個月來，只要你們靠近過一次，你們就知道那棵老槐樹真的不一樣了。”

那種只要靠近，就能讓人神魂清明，思維活躍的能力，絕沒有任何人能夠忽視。

只要靠近，就一定能發現老槐樹的神異。

“我可沒時間去那棵老槐樹邊上。”刀疤漢子冷笑道。

“那邊上沒有什么野果，更沒有藥草，還在山腰上，我們每天都要狩獵，家中老小也要采摘果實，料理農田，可不是誰都像你一樣輕松，能夠隔三差五去老槐樹那邊。”

“夠了！”方寒走出一步，面色冰寒。

卻不是看向自己的妹妹，而是直視眼前的漢子。

“我妹妹每次狩獵要交的供奉肉食，我可曾短缺過半點！”

被方寒直視，濃烈的血腥煞氣撲面而來，刀疤漢子一時間也有些氣短。

明明一同狩獵，但這小子偏偏就能狩獵到更多的獵物，甚至曾經直面一只猛虎不死。

不知不覺就心虛道“沒……沒有。”

聞言，方寒再不看刀疤漢子，而是環視一圈村民“既然我妹妹未曾短缺肉食供奉！那么她想做什么是她的自由，輪不到你來說三道四！”

說著，方寒回望方雪。

“哥，你信我，只要你們跟我去一趟老槐樹邊上，所有的一切你們都懂了。”方雪抬起頭，仰望自家哥哥。

方寒卻搖了搖頭。

“我就不去了，那老槐樹若真的有能力，你就去一趟帶回能證明的東西，告訴他們是不是真的。”

方雪有些驚訝的看著自家哥哥“你信我？”

“你是我妹妹啊，我怎么不信你？”方寒寵溺著摸了摸方雪的小腦袋。

“去吧。”方寒輕聲說道。

“嗯嗯！”終究還是少女，哪怕比起別家孩子更加沉穩，更加習慣多聽多看少說話。

但方雪此時此刻，還是被那種身邊有人堅定相信自己的感覺所驚喜。

“山道路堅又長，你慢點走，注意安全，別太急。”

方雪點了點頭，迫不及待的朝著山腰那棵老槐樹而去。

經歷傳法后，那神秘的道法，她無比相信老槐樹有解決這一切的能力。

那可是成就仙人的道書啊！

老槐樹都能隨意給予，她不信老槐樹沒有斬妖的能力。

村口的中年男人欲言又止。

那些狩獵隊員也都沉默的看著，青年幾次想要說話。

但方寒只是靜靜的看著少女遠去的身影。

直到那道小小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山林間。

他才轉過頭，輕聲說道“既然我妹妹走了，那就由我這個當哥哥的頂上吧。”

一句話，沒有多余的解釋，但所有人都好似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我無能！”中年男人捂著胸口嘆息道。

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胸腔傳來的疼痛越來越劇烈，即使對于熊妖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記飛踢，也讓他肋骨斷了好幾根。

這樣的傷勢，需要長久的靜養。

但眼前的局勢，并不允許他當一個廢人太久，既然如此……

“也算我一個吧。”

說完這句話，這個明明長著一張威嚴的國字臉，卻總是愁眉苦臉的中年男人，莫名覺得有些輕松，壓在身上十年的枷鎖，好似在這一刻盡去。

好久沒有的輕松襲來。

他干脆順勢躺在地上，捂著胸膛，想著十年前，他的父親臨時前將村子交到他手里的模樣。

“也不算辜負父親的囑托！”

“加我一個吧。”一個老婦人顫顫巍巍的走過來。

“娘啊！”刀疤漢子連忙上前一步攙扶住老婦人，張口想要勸說。

“你還當我是你老娘，就別說話。”老婦人瞪了自家兒子一樣，看向村口眾人“我這老骨頭活不了多久了，也就這幾兩肉還有點用。”

她笑呵呵看向方寒“我兒子這人就嘴巴沒個把門的，老身替他向你賠個不是。”

方寒搖了搖頭“虎躍澗那次不是老六在崖上的一箭，我已經死了。”

“我……”刀疤臉漢子欲言又止，這又算什么？

身為狩獵隊，一群凡人出入深山若不團結一心，根本等不到活著出來。

這根本沒什么好說的。

即是救方寒，也是救他自己。

“呵呵，方小子。老身就知道你是個心胸大，能成事的！”

方寒沒有說話，只是望著遠處，山林綽約，已經徹底看不到方雪的身影了。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什么意思了，馬上就要入妖魔口了。

“我說……”

刀疤漢子望著人群，眼簾壓低，面上顯露出一絲兇狠。

“五千斤肉，這些妖魔是擺明不給我們活路！”

“既然他把我們當螻蟻，當肉畜，那我們！”

刀疤臉漢子沒有說下去，但隨著那兇狠的眼神緩緩掃過人群，他們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