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行問的劍州葉知府，府衙就在州郡，正四品，比正明縣知縣這七品官大了不少。

重要的是，葉知府是李景行的頂頭上司。

還有，今年秋天，就是三年一次的考評，李景行這三年功績如何，到時候都葉知府說了算。

李景行是絕不敢得罪上官的。

甄先平靜說道：“三年前葉知府到任劍州后，將家眷接來，路上遇到不開眼的蟊賊，將也大人的妻小并兩位公子劫掠了。”

“甄某恰逢其會，疏通了一下關系，保了葉大人的家眷安全無恙，并送到劍州州郡。”

“葉大人是個地道人，后來多有來往。”

李景行聞言，忽然響起，甄先除了是縣城富商外，還在江湖上有名聲和人脈。

一時間，李景行不知道說什么，場面一時間沉默下去來。

不知道多久，李景行長長吁出一口氣。

“甄東家，都說你手眼通天，我還是小瞧了你。”

“這下好了，你有這樣一張護身符，我也不好說什么。”

“只是蔣焰的事，我辦不了，銀子還得給他退回去。”

李景行臉色不太好看，像是生吞了一只蒼蠅，隱隱還有一些肉痛。

李景行好財?shù)拿曉谕猓€沒出什么事，主要是此人辦事還有一些講究，拿錢辦事，辦不了的事錢回退回去，所以雖然官聲不怎么清廉，卻也還沒出大事。

“別啊，李大人，我不能擋了你的財路。”

“蔣焰愛送銀子，就讓他送好了，這銀子不但您該拿，還應該多多的拿，能五千兩就別拿三千兩，能拿一萬兩就別拿五千兩，千萬別不好意思。”甄先道。

李景行怔怔看向甄先，臉上神色疑惑，像是越發(fā)看不懂這個人了。

甄先道：“蔣焰送的銀子，大人您就心安理得的拿，案子呢您就秉公處理的辦。”

“要是蔣家人問您，說怎么沒有辦事，您就說我也給了銀子，而且蔣焰無論給多少，您就告訴他，我甄先給了雙倍。”

“蔣焰怕是不會找我對質，我不會承認也不會否認。”

“至于能從蔣家撈多少銀子，就看大人您的胃口和能力了。”

李景行都聽呆了。

半晌，李景行問道：“那案子怎么辦？”

“秉公辦便即可，我自會找出證據(jù)證明清白，大人你兩不相幫，即便是蔣焰，聽說我也給了銀子，那也挑不出來您的理來。”甄先回答。

李景行思索良久，似乎在考慮利弊。

半晌后，李景行長嘆一聲。

“我怎么覺得，這個正明縣尊，應該由你來做？”

“你這手段可比我狠多了。”

李景行道。

甄先擺手說道：“縣尊說笑了。”

“我這人呢，并不關心太多事，只是想打理好生意，賺點銀子，平淡的過日子就好了。”

“奈何總有人看不得別人好。”

“遇到事情多了，多少也攢了點小小手段。”

“我一縣城平平無奇小小藥商，這么能和縣尊您相提并論？”

李景行默然不語。

半晌，李景行似乎想通了，道：“那就按你說的辦吧。”

“縣尊明斷。”甄先淡淡一笑，道：“家中還有事，我便先告辭了。”

“嗯。”

甄先起身，離開了縣衙大廳。

甄先離去后，客廳后面，師爺走了出來。

師爺五十歲許，個子矮小清瘦，精神看起來倒是不錯，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散發(fā)精光。

“師爺，來，陪我說說，”李景行沒損失什么，卻總有一種被甄先壓制住的感覺。

師爺來到甄先剛坐過的椅子上坐下。

“這甄先到底是個什么人？我見過的人也不算少，怎么摸不清這人到底是哪類？”李景行一臉困惑，問道。

“東主，我來這正明縣，也聽說了不少這甄先的傳聞，除了他傳奇經歷，還有天劍門弟子身份外，對于此人性格，我倒是略知一二。”師爺回答。

“哦？說說，這是個什么人？”李景行問。

“這個人啊，性格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師爺?shù)馈?

師爺見李景行目光專注，道：“東主，這甄先平日里做生意是有信譽講公道的，看起來算是個地道商人，可我了解到一件事。”

“三年前，甄先妻女外出祭祖，回來時候差點被黑風寨的強人劫了，是甄府護院機靈，才躲過一劫。”

“甄先最看重家人妻女。”

“結果，不到七日，黑風寨被人血洗，一百四十多號人雞犬不留。”

“出手的是個神秘劍客，武道修為深不可測，或許五品，或許更高。”

“正明縣都傳說，是甄先出的手。”

“買的殺手？”李景行瞪大眼睛。

“可能是，都這么說，可誰都沒有證據(jù)。”師爺說道，“東主，您想想，甄先是這樣一個人，把他逼急了，怕是會對您很不利啊。”

李景行默然。

半晌，李景行有些惱怒，道：“我最鄙夷的，就是種只知道武勇的武夫！”

只是片刻后，李景行又泄了氣。

李景行是覺得甄先危險，不好控制。

可是，仔細想來，無論官面還是江湖，又或者自身實力，李景行也控制不住甄先。

“罷了，這件事，就按照甄先安排的走吧。”李景行嘆氣搖首。

…

甄先出了縣衙，坐馬車返回甄府。

馬車中。

甄先烤著車內小炭爐。

甄先今日那出葉知府的書信，就是不想給李景行銀子。

甄先也很清楚，當今是個什么世道，可是內心之中，他也有自己的堅持，又或者自己的生存之道。

妥協(xié)，不是不可以，銀子，也不是不能給。

然而甄先要的，是一切都是自身可以控制局面。

說的直白一些，李景行要吃肉，可以。

但只能是甄先喂給他，而不是讓對方變成狼，從甄先身上咬一塊肉下來。

這是甄先面對這個世道的底線。

“呵呵，無論是你是縣尊，還是知府，大家互相得利，互相交換倒是可以。”

“可想讓我給你們當人礦，當狗。”

“想也別想。”

“大丈夫生于天地間，當頂天立地，豈可居于爾等之下。”

甄先淡淡說道。

…

次日，午后。

正明縣衙。

蔣焰告甄記商號偷盜藥方案，劉張氏狀告甄先殺人案，馬上就要再次開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