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問答
- 我,皇漢之虎,絕無二心
- 吃力巨人
- 4177字
- 2024-04-18 00:07:07
冉天對著面前枯槁、佝僂的小老頭微微低頭,“陛下說笑了,陛下不在的世界,想想就無聊。”
“哈哈哈……咳咳”武帝鷹視大地,“別說這種喪氣話,沒了寡人戰爭又不會消失。倒不如說,寡人的死給了諸國燃起更大戰火的契機,大漢的基業還要靠你們守護。”
冉天:“只是一些貪婪的短視之輩,為了點蠅頭小利發起的爭端,無趣得緊,恐怕再難有那種為了各自的理念賭上一切的激情了。”
“是嗎?除了寡人之外,說不定其他諸國也會誕生那種欲攬天下入己懷中的虎狼之君。”
冉天不屑地笑了笑,“只是嘴上說說罷了,臣冉天只需要看眼神就清楚了,他們是不是真的在描繪理想的藍圖,他們是不是真的在為如何實現理想所苦惱。很遺憾,臣這二十余年,戰遍周邊萬國,再無見過一位君主,擁有如您那如同稚童般純粹的眼神,數十年如一日的熾熱,從未改變。”
“哼哼哼,還冒出個稚童呢,哈哈哈哈,八十多歲的稚童,土都埋到了脖子上的稚童。”
“懷揣夢想,走到今天的我們,才知道那是一條怎樣艱難的道路,又有多少帝王能有如此魄力。那些心滿意足的皇帝們,忙于今生享樂,滿足于維持現狀、小打小鬧的爭奪,根本不會特地去選一條浸透著汗水與血淚的荊棘之路。陛下的純粹夢想是絕無僅有的。”
“絕無僅有嗎?”武帝暢快大笑,臉色肉眼可見的變紅潤,伸直手臂,試圖抓住天上的太陽,“要是寡人和那般老兄弟能再有個兩紀壽命,說不定就能抓住夢想了呢。”
“咳咳。”肺部的瘙癢將武帝打回原型,冉天閃身上去攙扶住老人,“不過冉天,你這樣的性格,沒有家族傳承的根基,未來之君估計會為難你的。”
“那臣就辭官歸隱,在封地安心等死。”
感受著身后男人不自覺握緊的拳頭,武帝微微一嘆,“寡人不想你這樣的人才,就這樣黯淡下去。記好了小冉天,即使是在休養,也不要忘記磨礪自己的爪牙,未來有一天,也許會誕生和寡人有著相同理想的小家伙也說不定。到時候的你,又能達到怎樣的高度,寡人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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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帝死后,歷任皇帝都曾征召過冉天入宮,不過全是些將天下、雄心、百姓等詞掛在嘴邊逞口舌之快,實際上并沒有一位是貨真價實的帝王。
還不如公子皓率性而為來得直率。
然而,在劉以寧稚嫩的臉龐上,冉天卻看出了異樣的堅決與沉重,竟真的與武帝有些形而上的相似,真是不賴。
冉天自嘲地搖搖頭,“好大的口氣,武帝當年都沒你如今這般狂妄。但姑且問問吧,你為何想要覆滅天下諸國,當上唯一的皇帝呢?”
“為了消弭爭端,埋葬仇恨,為了讓天下萬民可以安居樂業,這是朕理解的皇道。”
冉天半遮嘴嬌笑道:“聽起來很不賴,但沒有對應的實力,只是狂妄的無知小兒,在那里癡人說夢罷了。你想好路怎么走了嗎?你知道前路上有多少阻礙嗎?真的能走到盡頭嗎?”
眼神沒有動搖,小女娃兒是心中有方法,還是對自己的極度自信。
不過話說回來,我還從沒見過哪個帝王用這樣的眼神,審視天下,跟武帝那種對天下苦苦思慕的天真逐夢人目光也大相徑庭,這就是大漢第三十三位皇帝,劉以寧嗎?
“用蠻子的一句話回復你,與其感慨路難行,不如馬上出發。不敢前進,踟躕不前,難道祈禱祖先神佛保佑,癡妄于不勞而獲?”
“嗯哼~哼哼哼。”冉天收回偃月刀,“反過來諷刺我嗎?我的運氣一如既往地差勁。山陽君,我有點理解同為武帝時期武斗派臣子的你為什么會犯傻跟著她拼命了。”
“喂,冉天,你罵我傻?”
“嗯哼哼哼,真是一場有趣的問答,那么今天就收兵吧。”
冉天大手一揮,花雨衛還沒來得及全部爬下城墻,現在又當什么沒發生過一樣,蹭蹭蹭地爬上去。
“什么?冉天,你不加入戰局嗎?”山陽君拍了下冉天的手臂。
“我剛剛說過,我只是來玩鬧一通的吧。不過,憑你我的交情,你要是認認真真求我的話,我可以留下陪你哦。”迎著冉天惡寒的目光,山陽君立刻后退三步。
“哎呀呀,誠意不夠呢。”冉天轉身便走,沒走兩步,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扭頭朝劉以寧說道:“陛下,你說我會希望和你并肩作戰,未免也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誰都可以。關鍵是力量,你有沒有足夠的力量來支撐你所吐出的狂言。現在可不是忙著處理你那個不成器弟弟的時候哦。嗯哼哼哼,再會!全軍收兵,靖,你也撤退!”
望著冉天離去的背影,王堅疑惑問道:“將軍他究竟是什么目的。”
信義掃了眼沙盤上遠去的黃點,果斷下判斷。
“良禽擇木而棲,冉天他大概是想看看以寧究竟值不值得他效忠,從當初山洞遇襲開始,就是考驗。不過從他幫我們解決掉竇恒、錢火、胡貝二人,至少冉天不會繼續和我們為敵。”
接著信義將赤霄劍遞給劉以寧,“接下來怎么做,你是皇帝,你下判斷。”
王堅抬起頭來,眼神茫然,“還有什么好猶豫的,對方犯的可是謀逆之罪,如今兵敗,自然是全部抓起來,按照律法,誅九族。”
信義蔑了他一眼,“你倒是想得簡單。別忘了,我們的對手可不只是公子皓,奪回都城,竇恒需要面對的問題,我們難道不需要面對了嗎?別忘了,路途中我們還被風家截殺過一次。”
劉以寧深吸口氣,眼神堅定下來,她心中清楚,信義表面上是在說給王堅聽,實際上是在提點自己。
在地上只剩半條命的公子皓,察覺到了劉以寧眼神的變化,像蛆一樣掙扎向外爬去。
“姐姐……我錯了!再饒恕我一次吧!再饒……”
劍刃透體而出,利落劃破了公子皓的心臟,瞳孔擴散,生機消逝。
“為了更多的人能活下去,你必須死。”劉以寧握劍的手微微顫抖。
畢竟干掉的人是她的弟弟,盡管是個沒有多少交集,血緣關系也并不親密的弟弟,但不論怎么說,二人還是有血緣。
只要劉以寧做了,不管她今天是出于何種考量,史官也會將他誅殺族弟的事情記錄在史書上,帶上弒親禽獸的標簽,流傳后世。
然而,她又不得不做,如果她不出手,誰能背負起誅殺皇族的罪名,誰能堵得上宗室之人的悠悠之口。
信義上前拍了拍劉以寧的肩膀,“做得好。以你的性格,我還以為你會多糾結一會兒,甚至下不了手也不是不可能。”
“蠻子,我真的做對了嗎?”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呢喃聲,劉以寧提問道。
眼神閃躲,糾結猶豫,氣勢也幾乎沒有,很難相信,現在這個唯唯諾諾的小女生形象,和剛才慷慨激昂,與冉天辯論的是同一個人。
信義清楚,這般模樣,才是劉以寧最真實的樣子,堅強只是她為了不辜負大家的期望,為了背負起責任而強撐出來的。
“你沒做錯,他不死,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賊心不死,還會發生叛亂,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犧牲。殺一人救萬人,這買賣不虧。”
山陽君插嘴道:“太沖動了,公子皓不能殺。身為公子皓的姐姐,身為他的長輩,哪怕心中有一萬個不愿意,人都有年輕不懂事的時候,陛下應該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如今局勢,皇室衰微,陛下勢弱,殺了公子皓這種宗室內的核心人物,陛下恐怕再難獲得宗室支持。而且陛下敢對宗族子弟動手,也會讓天下士族寒心。”
信義被山陽君的話整無語了,“給他機會?那些被他害死的人,誰又能給他們機會?他公子皓可不是不懂事,他清醒得很。又不是在戰場之上血與火的拼殺,他殘害的都是無法反抗他的弱者,他知道誰更容易欺負還不會傷害到自己。干了這么多傷天害理的事,他毀了多少人本來樸素平凡但美好的一生。殺得好,殺得太好了!不殺不足以震懾天下,要是這等宵小之輩發動謀逆還能臨時投降保住性命,這天下還不知道要有幾人造反,幾人稱王。”
近侍月也走了過來,“我也覺得殺得好,雖然我的想法并不重要。”
信義打量著這個潛伏在公子皓身邊的女間諜,“不,你的想法很重要。你的想法代表了天下千千萬萬被公子皓迫害家庭的心。以寧此舉至少贏得他們的支持,贏得了千萬百姓的支持。那群士族本身就不聽宣,是當今天下,漢室衰微的根因,我不覺得靠示弱、平衡可以取得士族的鼎力相助。寬宏大量,可不是連首惡都要放過。”
“蠻子,謝謝你支持我。”劉以寧拍拍臉蛋,走到了所有兵卒面前,“因為這場無謂的叛亂,我們流了太多血了,不要再為它流血了。所有人放下武器立刻投降,朕保證你們性命無虞!朕要以最小的犧牲來結束這場鬧劇!”
士兵們僵立當場,保證性命?他們還能活嗎?
信義點點頭,劉以寧做得很對,讓他坐在那個位置,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君無戲言,你們難道認為陛下是在用自己的名譽欺騙你們嗎?趕快放下武器,速速投降,這一戰,是陛下勝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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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嚯,這就是皇宮主殿嗎?每日朝會就是在這里面進行的?”
登上眼前長得離譜的足足一百零八級階梯,信義和劉以寧二人來到了德陽殿門前。
這用料和氣勢,比前世的故宮還要奢華龐大不少。
信義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左瞧瞧右摸摸。
劉以寧竊笑道:“你又不是第一次來了,咋興奮得像小時候一樣。”
摸了摸由巨型漢白玉石一體雕刻而成的云紋巨龍,信義感慨道:“感覺不一樣。真沒想到有朝一日,我能有機會在朝堂之上聽聽大呂黃鐘。”
“嗯?”信義驚疑一聲,“左然怎么會躺在這里,難怪剛剛小堅子帶著我們找半天都找不到。”
道路旁跪著的兩名士兵連忙上前告罪,“軍師中劍之后,奄奄一息之際,說死前想看看朝堂之上究竟是什么樣子,讓我二人把她抬了上來。”
“小堅子不是跟我說,他傷勢不嚴重嗎?”信義上前蹲下,扶起黎左然,看到他正臉時,直接嚇了一跳,差點直接扔出去。
本來黎左然就長得丑,如今不僅是丑,而且有點慘不忍睹。
滿臉都是血污,面部多處塌陷,連五官都分辨不怎么出來,“這還叫傷勢不嚴重?臉都沒個人形了。”
劉以寧連忙上前,蹲下身子開始把脈。
看著劉以寧逐漸擰在一起的眉頭,信義擔憂道:“怎么了?”
劉以寧不自信地回道:“脈象很沉,氣息勻稱,我醫術不精,實在診斷不出來有什么隱患。”
近侍月上前,迎著二人費解的目光,直接雙指用力一擦,伸入黎左然的臉皮之中,用力一摳,撕下來一大塊形似血肉的泥狀物體,“這明顯是偽裝的人臉。在我們這些懂行的諜報人員面前,一眼就能看出來。”
“偽裝?”信義都驚了,好歹也是朝夕相處近十天的關系,他竟然沒看出來黎左然還偽裝了一張臉。
近侍月俯下身來,順著黎左然的真實臉骨,往下摸索,清理掉他身上的偽裝,“當然是偽裝,還是學藝不精,非常拙劣的那種。要不然也用不上填充那么多的敷料。”
劉以寧好奇問道:“月,會這門技術的人很多嗎?”
“那當然,當初陛下剛入宮時,皇宮內可多了不少精通此道的陌生身影,要不然先帝為何派我一直待在陛下身邊,隨侍左右。”
聽口氣,好像還不是什么特別厲害的技能,會的人還不少。
這合理嗎?這個世界的科技樹是不是點的有點歪。
好像也不是說不通,信義回憶起來,上次風家大少爺派來的那個叫夜梟的刺客也是一個涉獵此道的家伙。
“好了。”月拍掉手上塵土,站起身來,“多虧那層厚得離譜的偽裝,身上連個擦傷都沒有,健康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