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把我們困在此地，你最后不也還得死，難道弓弩手會手下留情不成？”

“我把周成交給你處置，要殺要剮悉聽尊便，就此撤銷畫地為牢如何？”

“我甚至保證不再進行抓捕，逃出此地之后，隨便你去哪都行！”

“段狼，莫要自誤，保住性命才能圖謀未來……”

李錄沒有放棄掙扎，依舊試圖說服段狼。

它甚至不惜將出賣同胞，將周成交出去，作為籌碼。

這種舉動其實是很大程度的屈服，幾乎可以當成哀求的程度，畢竟妖族和人族屬于完全不對等的地位。

能夠做出此等決斷，說出此番話，足以見得李錄已然慌了手腳，急于保住自己的性命。

“李錄！你當真不要臉，此事若是被縣太爺知道，就算你是錦毛鼠的后代，那也討不了好。”

段狼還沒有回應，一旁等死的周成卻暴跳如雷。

甚至就連其他還在觀望局勢，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鼠妖，更是帶著詫異的目光望向李錄。

它們都沒有想到，堂堂妖族竟然要向人族卑躬屈膝，竟然要做到出賣同胞的地位，實在是奇恥大辱。

然而，李錄卻不管那么多，當下它就只是想保命，想讓段狼撤銷畫地為牢，其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再顧忌。

甚至在它心里，還忍不住嗤笑其他鼠妖的迂腐……

出賣同胞怎么了？

向人族求饒怎么了？

你們這群戰場都沒上過的家伙，一直生活在舒適圈當中，壓根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險惡。

面對大秦帝國的軍隊，多少鼠妖跪地求饒，多少鼠妖充當叛徒，這只不過是稀松平常的小事情而已。

就你們這群沒吃過苦，沒見過真正恐怖的家伙，懂個屁！

“段狼，快點做出決定，這筆交易不虧……”

李錄不斷催促，生怕下一秒就被骨箭擊殺。

然而段狼眼珠子不停打轉，先是瞧了瞧李錄，而后望了望其他鼠妖。

一時之間，奸計涌上心頭，裝出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討價還價。

“不夠！我怎么確定你會不會遵守承諾？”

“現在答應逃出去后放過我，但萬一食言，又該如何是好？”

“老夫可不是三歲小娃娃，豈能那么容易上當受騙，此條件遠遠不夠?！?

“至于周成的命，早就已經丟掉大半，這輩子算是毀了，老夫壓根就不急于讓它死，活著反而是對其最大的懲罰。”

“所以你的條件遠遠不夠，老夫信不過……”

說到此處，段狼刻意停頓一下，瞥了一眼李錄的反應，看看對方會不會狗急跳墻，見談判破裂就拔刀相向。

然而，他看到的卻是李錄變得更為焦躁，更為惶恐，一副徹底亂了心神，不知道究竟該怎么辦才好的模樣。

見此狀況，段狼心里冷哼，這就是壓在我頭上的妖族？就這點抗壓能力，和廢物又有什么區別？也好！今日就滅了你……

等了一小會，見李錄依舊沒有翻臉的跡象后，段狼再次開口。

“除非李爺愿意自斷一臂，那老夫就撤銷畫地為牢！”

“在場妖族當中，唯有李爺能對老夫有所威脅，因此不廢了你，實在讓人無法安心?！?

“只要李爺沒了戰斗力，那么老夫相信逃出去之后，你我雙方絕對不會再起沖突，保證相安無事。”

“還請莫怪老夫心狠手辣，區區一臂而已，換取活命的機會，很劃算！”

說實話，段狼的要求很過份，而且幾乎是將李錄架在火上烤。

剛才它還打算用周成的命達成合作，現在只需要用自己的手臂便可以，那究竟是答應還是不答應？

答應的話，怎么保證段狼不食言？

萬一自斷一臂過后，段狼突然發難下黑手，在場還有誰能攔住他？

不答應的話，一旁的周成和其他鼠妖都看著自己呢，它們心里作何感想？

周成自不必多說，肯定是看戲想笑，巴不得嘲弄一番。

其他鼠妖為求活命，再加上李錄之前的行為不得妖心，肯定也巴不得促成交易，甚至還可能希望不近人情的上司趕緊死掉。

在眾鼠妖虎視眈眈之下，在段狼步步緊逼之下，當前形勢似乎完全由不得李錄不答應。

該說不說，它算是將一手好牌打得稀爛，自己硬生生將局面搞砸。

其實何必和段狼達成交易，完全沒有這個必要……

對方既然已經動手，而且困住在場絕大多數鼠妖，那他就是公敵。

為求活命，命令手下一起干掉段狼，不香嗎？

就算過程中被射殺，那怎么也比現在的情況好很多吧！

總之，現在的李錄算是被逼到墻角處，不僅段狼針對它，甚至就連其他鼠妖也不會出手相助，儼然成了光桿司令。

“好！一臂就一臂，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瞧見其他鼠妖不善的眼神后，李錄心知退無可退，當即答應段狼的要求。

它也是心狠，手起刀落，瞬間便斬下自己的左臂，忍著劇痛將斷臂丟到段狼腳下。

“現在行了吧？撤掉畫地為牢，讓我的下屬有機會逃跑！”

“別再說廢話，別再提其他要求，若是再多說一句無關緊要的屁話，老子現在就和你拼命，至少同歸于盡還是能做到的?！?

或許是疼痛的刺激，或許是被逼上絕路，李錄的腦子清醒了不少。

說話之間，隱隱籠絡其他鼠妖，讓它們聽見自己有為大家考慮，也有為大家自斷一臂。

也正是因為此番話，確實讓其他鼠妖收起不友善的眼神，就連周成都頗為驚訝，仿佛沒料到李錄真的會自斷一臂。

見此狀況，段狼心里狂喜，不斷嘲笑李錄的愚蠢。

但是他明面上卻還是表現出欽佩不已的神態，當即大手一揮，撤銷畫地為牢。

“李爺好漢！李爺有種！老夫必不會食言，甚至愿意主動斷后，還請李爺先行離開?！?

畫地為牢消散，鼠妖當即大喜，立馬上前攙扶斷了一臂的李錄，想也也不想，奪命狂奔。

而周成則是被眾妖落下，無人問津，無人幫扶，就這么讓他躺在原地等死。

等到眾妖跑出一段距離之后，周成這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帶著質疑問道：

“你絕沒有那么好的心腸，絕不可能放過李錄，我說的對不對？”

“你準備怎么殺了它？反正我肯定逃不掉，讓我死個明白如何？”

對于周成的詢問，段狼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目光死死地盯著內門山頂，似乎在尋找著什么。

過了良久，他方才嘆息道：

“之前打傷你，殺掉鼠妖的手段，現在可猜出緣由沒有？”

“至于究竟該怎么殺李錄？沒瞧見它留下的斷臂么，憑此就能弄死它?！?

說罷，他不再理會周成，轉頭看向冒著箭雨，拼死逃跑的鼠妖們。

等到這群鼠妖跑出宗門廣場，逐漸沒了身影之后，段狼方才有所行動，沖著內門山頂大聲喊了起來。

“段銘！出來吧，老夫知道是你……”

“不優先殺鼠妖頭領，反而將目標對準老夫，普天之下除了你沒有別人?！?

“出來談一談可否？老夫已然被你射傷，斷了一臂，流了不少鮮血，此刻即便想逃跑都沒轍。”

“老夫知道，就算現在逃離，事后也會因為遺留的鮮血，從而遭到同生共死的滅殺，這條命算是已經交代出去。”

“談一談吧！放老夫一條生路……”

不等段狼的話喊完，就是一根骨箭襲來，此箭來勢兇猛，差一點就將其貫穿。

要不是他及時化為影子，唰得一下躲到周成的影子當中，恐怕已然身死道消。

而周成也終于在此時反應過來，呢喃著，“同生共死，原來如此，那李錄確實完蛋了，當真愚蠢至極?！?

“段銘！老夫是真心求饒，絕無陰謀詭計，即便你我雙方有仇，花錢賣命難道不可以嗎？！”

“人生在世，無非追求的就是一個利字，何苦咄咄相逼！”

沒有理會周成的呢喃，段狼再次現出身形，光明正大的走出掩體，沖著內門山頂喊話。

“老夫愿意以五張丹方為籌碼，保證讓你滿意，收獲頗豐！”

“同時還能確保你逃出黑陰山，絕不會遭受鼠妖的追捕，隨手就能滅掉鼠妖首領，此等條件不足以動心嗎？！”

段狼似乎是徹底豁出去，就這么坦坦蕩蕩地站在宗門廣場之上，沒有尋找任何掩體，簡直就是活靶子。

當然！其實他也清楚，躲與不躲并無多大分別。

若是此時不能說服段銘，那么自己絕無活路可言。

逃？留下的鮮血無法消除，只會被同生共死滅殺。

不逃？斷了一臂，行動不便，則會被遠距離慢慢狙殺，消耗而亡。

思來想去，只剩下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求饒，希望段銘能放過他。

只可惜……

段銘壓根就沒有談判的意思。

瞧見段狼走出掩體的一瞬間，抬手就是一箭射出。

下一秒，飛疾而出的骨箭，瞬間將段狼貫穿，將其死死釘在地面之上，眼看就是出來的氣息多，進去的氣息少。

見此一幕，周成傻眼，段銘也愣住。

他們都沒有想到，段狼就這么被擊敗，真就這么容易？！

為了保險起見，段銘又射出幾箭，不偏不倚再次命中段狼，差不多快要將其射成刺猬之后，方才罷手。

直到此時，即便段銘還是難以接受，但也不得不相信現實。

“我贏了？就這么贏了？他怎么連掙扎都不掙扎？”

勝利來的如此突然，也來的如此容易，讓段銘產生不真實感。

他想也不想，抬起腳就往山下走去，不親眼近距離瞧一瞧，怎么都不放心。

至少在段銘看來……

段狼此人陰險狡詐，詭計多端，無惡不作，絕對是標準的惡徒，死有余辜。

但是他又無法否認，基本上所有的惡徒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即便到了最后一刻，都不會放棄斗爭，意志力極為強大。

說得難聽一點，要是沒點本事，沒有強大的心態，那都沒有資格成為惡徒。

正因如此，段銘實在難以想象自己就這么贏了，就這么干掉了段狼。

……

很快，段銘三步并作兩步走，下山來到宗門廣場。

他剛出現就引起周成的注意，對方立即投來警惕的目光。

只不過它的警惕似乎有些多余，段銘甚至都懶得與其搭話，抬手就是一箭射了過去。

下一秒，周成被爆頭，直挺挺倒下，再也無法站起來。

“真死了？”

看都沒有看一眼倒下的周成，段銘直徑走向段狼，來到對方面前。

看著被射成刺猬，滿身血污的段狼，段銘不由得發出感慨，竟然真的取勝，就和做夢一般不真實。

“咳……”

然而就在此時，段狼突然睜開眼，咳出聲。

——唰！

聽到聲音的同時，段銘一個箭步往后撤退，瞬間與段狼拉開距離，同時抬手就要射箭。

“我就知道，哪有這么容易……”

“等…等…老夫真的不行了！”

前一句是段銘說的，后一句是段狼說的。

前一句中氣十足，后一句虛弱不堪。

本該射出箭矢的手，也在此時停了下來，段銘帶著驚疑不定的眼神，再次望向段狼，充滿疑惑。

“咳咳……老夫都這幅模樣……竟然還要防備？”

“老夫是該驕傲…自己足夠讓人害怕…還是因為悲哀，即便如此都不能讓人相信？”

滿身血污的段狼，強撐著最后一口氣不死，虛弱搭話。

“十死無生…天階丹藥…換取老夫一命…可否？”

“鼠妖首領斷臂…助你殺妖逃亡…換取老夫一命…可否？”

“老夫多年攢下來的丹方……統統都給你，可否？”

段狼還在求饒，還在試圖達成交易，執著的都有些讓人不理解。

他究竟是怎么想的，段銘怎么可能會繞過他，簡直說笑呢！

“你搞什么，真求饒？”

段銘緊握弓箭，望著段狼，慢慢拿起箭矢。

他不想廢話，覺得只有死掉的敵人，才是最好的敵人。

然而，段狼的下一句話，卻讓他……

“十年磨劍、身不由己、不得好死……這些丹方乃是古墓派絕頂的好東西，若是殺了老夫，你就再也得不到?！?

“放過老夫，得到完整的古墓派傳承，對你絕對是……”

段狼的話還沒有說完，段銘的臉色頓時一黑，手指猛地一放，骨箭疾馳而出。

下一秒，轟隆的爆炸聲響起，段狼整個人被炸得四分五裂，絕對是死透透的，沒可能活下來。

他的頭顱甚至滾到段銘腳下，還帶著一絲不甘的神情，怎么都閉不上眼。

見此狀況，段銘嘲諷道：

“叼哉！身不由己，不得好死，這兩張丹方可是用來煉制尸傀的，真當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這個老家伙，死到臨頭竟然還在盤算陰謀詭計，竟然還在算計我，還想把我煉成尸傀，夠可以的??！”

聽到此話，段狼的頭顱發生變化。

原本不甘的神情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臉苦笑。

再然后，苦笑也隨之發生變化，竟然成了那標志性的奸笑，讓人不寒而栗。

此奸笑看不出半點悔恨，看不出半點對死亡的恐懼，反而像是在說……

還是沒能騙過你小子，倒霉！不過事情遠遠還沒有結束，洗干凈脖子，老夫必來尋仇。

見此狀況，段銘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覺得渾身陰冷。

“哪怕是死了，都讓我安心不下來，段狼啊段狼，你夠可以的?！?

說著，段銘就開始焚燒尸體，甚至為了求個心安，竟然一遍又一遍念叨著，南無阿彌陀佛、無量天尊、哈利路亞之類的詞語。

很明顯，他這是擔心段狼化為詭異，找他尋仇報復。

只是他卻不知道，段狼的確有后手，只不過后手確非化詭尋仇。

……

……

遙遠的人族避難所。

一名模樣差不多只有八歲左右的少年，突然從夢中驚醒。

他神情呆滯，面容驚恐，看著四周破破爛爛的房屋，更是一臉迷茫。

過了許久，緩了一會，少年這才平靜下來。

緊接著，只看到他竟然露出段狼那同款奸笑，含著恨意，低聲呢喃。

“白白浪費一條性命，段銘啊段銘，老夫算是栽在你手里?！?

“哼！依照此少年的記憶，此處乃是人族避難所，也是你的目的地?！?

“好！好得很！老夫就在此等候，看看究竟鹿死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