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墨,忽然響起一聲又一聲短促但極具爆炸力的巨響,不久遠方天際浮現一道赤紅微光。
明法聯軍的大炮并不是在一輪輪齊射,而是由臼炮和24磅炮在重點轟擊洛陽的城墻,時不時還有幾枚榴彈炮的燃燒彈落在了城里。
隔著一千多米在小山丘上的劉正熙和親子看著城墻之上,火焰竄起數丈高,火光將整個洛陽的天際線點燃,由東而西,由南而北,一線接一線,宛如神明以火筆畫下毀滅之符咒。
黑煙濃如墨汁直沖天際,城內百姓悲呼震野,婦孺哭聲隨風傳來,時有哀號與咒罵交雜,城外之洛水河面映出火影,波光粼粼如流動之血。
“本宮真是感到詫異,大明國皇帝朱念慈怎么對自己將來的百姓這么狠?”
劉正熙面對這樣的提問,先是靜止了一下,又把頭扭了過來,手搭在親子的肩膀上說道:“古代中國,歷朝歷代開國皇帝,沒有不殺人的,只是多少問題?!?
“中國是哪個國?”
“哎,回頭跟你解釋,你聽到沒,明法聯軍已經停止炮擊了,這說明聯軍步兵已經進入洛陽城了,我們趕緊跟上去,雙兒指不定還在城里呢?!?
劉正熙一邊走著一邊摸著心臟,他心里想“我這可不是什么急著回家,純粹是不想我的好雙兒死?!?
親子一把手把劉正熙拽了回來:“你給本宮回來!你也不看看這是什么情況,兩軍夜間交戰,就一個破城口,你和本宮怎么進去,就算進去了你和本宮怎么在兩軍在城里交戰的情況下去找一個女孩?你和本宮誰都不會武功?!?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啊可是?你都不確定雙兒姑娘在不在里面?!?
“好像也是噢...”
“等白天了再看看吧。”
不一會,東方吐白。月未歸山,日已臨川,光影錯落如夢如幻。星猶掛夜空,猶藏蒼穹深處,與朝霞共舞一瞬天光未分。
似乎是清軍主力敗下陣來,從側門倉皇東逃,應該是紫禁城的方向沒有錯。
“他們怎么繞過來了?”
一伙清軍順著炊煙就過來了,本想打劫劉正熙他們改善一下伙食,不曾想帶頭的下了馬,竟然叫手下放開二人,把想非禮親子的兩個兵卒抽了兩耳光,他單膝下跪作揖“罪將治軍不嚴,望李大人給個機會,罪將定嚴懲不貸請罪領罰!”居然是博爾泰的弟弟博爾濟。
“雙兒姑娘這些日子為了找您,把您宅邸都賣了,仆人也都遣散了,散盡財產差人找您?!?
劉正熙摸了摸胸口,心里吶喊著:“哎呀我的房子、票子、大妹子........”加上風一吹,野營的柴火煙都熏到了劉正熙臉上,他自然地就流了淚。
博爾濟見到了這情景,深以為是劉正熙這人重情重義,是條漢子,博爾濟也是想領賞,還是怕被治罪,便叫手下兩騎兵讓了馬給二人,又提出要親自火速送二人回京。
一行人每到一個城市,明法聯軍就追上一座城,有時候晚上還沒睡著,明法聯軍的火炮聲就傳到了耳朵里。最驚險的一次是路程快結束的最后一周的周二,一行人才在馬廄拴好坐騎準備投宿,一枚燃燒彈從天而降,瞬間點燃了整座客棧。
一個多月了,總算是平安逃進了北京城。守城門的博爾泰見到了劉正熙和自己老弟,那個眼淚嘩嘩嘩地就下來了。
博爾泰一把鼻涕一把淚,拉著劉正熙往城墻上走,一邊走一邊講了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劉正熙問雙兒在哪里,博爾泰說那天和雙兒姑娘一起被馬撞下船以后,他本來是準備和雙兒姑娘重新游回船上的,但是沒想到又來了幾艘敵船,只好作罷,潛水回岸邊再另作打算。
“我剛上岸不久就傳來消息,前明逆賊竟然勾結洋人,用一些洋槍洋炮投機取巧破了咱的八旗陣,屠殺了我們的八旗弟兄!下官沒了大人您的英明指揮,從福建兵敗如山倒,一路北撤,還好在金陵碰上了太平軍的一些東南西北王軍,他們一些人會妖法,能呼風喚雨請冰水火水神,這才守住了京城好些天?!?
“老弟,我問的是雙兒現在在哪里?!?
“噢,現在啊,雙兒姑娘兩個時辰前還在這,軍機處說是抓到了一個女的錦衣衛,那女的錦衣衛還說自己是雙兒姑娘的妹妹,雙兒姑娘就去軍機處了。”
“妹妹?”劉正熙心想那個吃飽了沒事干的神仙從來沒說過這個啊。
博爾泰一本正經點頭道:“對,妹妹。去了這么久,估計是真的?!?
博爾泰說著說著指向紫禁城,說道:“皇上看到您一定非常高興,您要不立刻就去見皇上報個平安吧!”
初來這個世界的回憶涌上劉正熙的心頭,他開始回想回到原來世界的方法,“正好學一下怎么去太和殿,我記得那個吃飽了的神仙說過,人和書都在太和殿才能打開傳送門?!?
“Chargez !(裝填!)”
眾人聽到了城墻外的法國人在吼一些他們聽不懂的話。
“Visez !(瞄準!)”
一旁的親子向博爾泰問道:“將軍,那下面的洋人在吼些什么呢?”
博爾泰稍稍不好意思地回道:“這位姑娘莫要怪,下官博爾泰不過草原上一介武夫,大字都不識幾個,說下官懂洋文那可真是太抬舉下官了?!?
“Feu !(開火!)”
濃濃黑煙隨著一顆顆火炮飛進了護城墻,北京城內的各路太平軍天王也呼風喚雨,喚來從天而降的冰錐和火球向明法聯軍砸去。只是這些農民軍領袖的魔法,似乎很吃體力,使用幾次就滿頭大汗,只好躺下休息。
在火炮支援的不間斷壓制掩護下,聯軍用頂部密封的巨型攻城錘快速撞擊著武定門,另一邊的廣安門城墻也被拉法耶特的法軍大炮轟開了一個大缺口,騎兵隊沖了進去,兩面夾擊。聯軍不久換成燃燒彈射入城內后,明法聯軍的“雜牌軍”也用云梯快速架上左安門的城墻,爬上去的多是年輕力壯剪了辮子的漢人青年,攻城戰漸入白熱化。
幾個時辰后。
鮮血染紅了法軍尸體的白褲和八旗的軍旗,遍地不是手握長刀的清兵尸體就是線列步兵的長靴和雙角帽,偶爾能看到一兩個零星的法國軍官尸體上還抓著單筒望遠鏡。一個半死不活的清軍傷兵剛盡自己最大的力氣推開了自己戰友壓在自己身上的尸體,就被一旁搜刮尸體身上銀兩的法軍砍了頭。
博爾泰和弟弟博爾濟決定替天子守國門,差了兩個手下帶劉正熙先和親子快馬加鞭先回皇宮見皇帝,順便叫他們搬救兵過來,紅藍旗都不夠用了,得請上三旗來助戰。
幾人疾馳在京師的大道上,這里人潮涌動,平民百姓四處奔逃,商鋪緊閉,不斷有著軍需物資一車車往城墻方向送去,恐慌的喧囂中,有人忙著給房子滅火,有人在安慰哇哇大哭的小孩,還有的在“發國難財”,原本兩百七十文一斗的大米,竟是幾個時辰就漲到了一千三百多文。
兩個被城外法軍轟垮的高樓擋住了眾人直行皇宮的去路,一騎兵隊長示意劉正熙走邊上的胡同繼續前進。剛一進胡同,好幾個錦衣衛踏瓦而來,馬上的清騎兵還沒來得及把馬刀抽出來,錦衣衛的刀劍已經在滴血??吹絼⒄鹾陀H子二人是平民裝扮,又沒身著武器,錦衣衛的領頭決定先問二人是何人。
一個錦衣衛伸出手快要碰到親子的下巴時,一把黑色的星型手里劍直插進了這個錦衣衛伸出來的右手里。
被手里劍扎進手里的錦衣衛的慘叫之后是“咯吱!”一聲,緊接著幾名錦衣衛腳下傳來刺耳的摩擦聲,鐵蒺藜的尖刺扎入了他們的鞋底,盡管有靴子保護,腳踝也因此被絆了一下。緊接著,濃烈的白煙瞬間籠罩了整個胡同狹窄的空間,嗆人的氣味讓錦衣衛們措手不及,視線完全受阻。
又一名錦衣衛倒下了,頭頂上和脖子上分別釘著兩把風車手里劍。
“有刺客!結陣!”總旗怒吼一聲,但濃煙讓他們難以分辨彼此的位置。他們只能憑借聲音判斷隊友方向,盲目揮刀格擋。
白煙散去,地上躺著幾個不省人事的錦衣衛。
一間北京城的四合院耳房里,劉正熙從迷糊中醒來,剛剛的白煙竟是能把人昏迷的毒煙。只見眼前的親子面前單膝下跪著一個忍者,他的聲音低沉而平穩,沒有絲毫情感波動,卻帶著一種令人安心的沉穩力量,像是以確保親子能夠清晰地聽到,同時又不會驚擾到她。
“公主殿下,您已安全。此地暫無危險。“
“……照輪,“親子輕聲呼喚,聲音中帶著一絲虛弱但又堅定,“你此番護駕之功,本宮銘記于心?!坝H子微微伸出手,做出一個示意對方免禮的動作,但由于身處困境,不像平日那般從容。
忍者接著說道:“清國的京城戰況仍烈,清軍抵抗頑固,恐非殿下久留之地。微臣已尋得殿下安全轉移之途徑?!?
看著一只手捂著傷口的忍者照輪,親子平靜地問道:“照輪,你言此地不宜久留,接下來當如何?”
單膝跪地,持續警戒姿勢的照輪眼神掃過劉正熙,抬起頭道:“公主殿下,京中之亂,根源遠超表象。東瀛之未來,正懸于一線?!?
這個叫做照輪的忍者說完這一句,等到了親子點頭才接著說第二句:“為開拓日本萬世太平之局,某些羈絆,須斬必斷,此乃千載難逢良機?!?
“你回家有什么障礙,什么羈絆?你在這有前男友?”
親子對忍者照輪點了點頭,照輪無視了劉正熙再接著說到:“主上手令,請公主一人過目。”
“好好好,我背過去還不行嘛。”劉正熙把身子轉了過去。
親子打開白布,上面寫著四個大字,“斬念斷琰”。
親子扭頭看過劉正熙的背影,便折好了白布,遞回了照輪。
照輪領下白布,說道:“公主殿下,紫禁城內,危急之時,請將一切交由暗影中的微臣處理?!闭f完,照輪便閃到了門口,又微微鞠躬,輕輕合上了門。
又是一陣白煙,這個叫做照輪的忍者光天化日之下消失得無影無蹤。
“行了,可以了,你給本宮把身子轉過來,你和本宮現在趕緊找雙兒姑娘,接著去找皇帝賺些銀兩,然后跟著照輪趕緊離開紫禁城這個是非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