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大的宴會持續到深夜。

樓蘭王將秦墨等人送回驛館，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個大人物沒有想象中的那般難以相處。

甚至給人一種溫文爾雅之感。與其談吐，如沐春風。

只是，這個年輕人一臉病態，看起來似乎時日無多。

“罷了，罷了，他們也就在這里停兩三天，何必多事？”

樓蘭王自我安慰著，也推開房門。

點燃油燈，樓蘭王正欲就寢，門外忽然響起敲門聲。

“誰？”

樓蘭王警惕道。

門外悄無聲息，不多時，敲門聲再度響起。

“大王，什么人這般無禮？”床上的女人一臉不悅。

“你，穿上衣服，從后門出去，現在就走。”樓蘭王聲音低沉。

“大王，這是怎么回事？”女子一臉不悅。

“哪那么多廢話，讓你走，你就走。”樓蘭王惱怒起來。

女子臉色微變，卻不敢多言，急忙穿好衣服，小心從后門離開。

樓蘭王松了口氣，慢慢打開房門。

“耽誤樓蘭王好事了。”

一個身著樓蘭國百姓衣服的男子大大咧咧走了進來。

“不要埋怨我，我說幾句話就走，我走了，你還是可以叫她回來，我不耽誤你們好事。”

“你，你來干什么？”樓蘭王警惕問道。

“來干什么？樓蘭王，你喝多了吧？”那人嗤笑道。

樓蘭王猛然醒悟，“不，這個不行，你們瘋了嗎？這是月氏的商隊，而且，足有一千精銳。你們馬賊，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你們找死，別拉上樓蘭。”

那人坐在椅子上，呵呵笑了起來，“我看他們可是有一百車財物，這么肥的一只羊，我怎么好意思不吃？”

樓蘭王臉色更為難看，

“你，蘇格，你瘋了？窮瘋了，你們打劫小商隊，我們認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是，你要搞得太大，到時候，惹惱了秦人，咱們都要完蛋。”

“秦人？這和秦人無關，樓蘭王，放輕松。”

蘇格淡淡笑道，“那一戰，我輔佐月氏王復國失敗，我也就認了，實力不如人，就應該認命，禺里青那小子，愿意歸附秦人，那就歸附，和我蘇格無關。不過，我這幾萬部族，淪落到西域，總要吃飯吧？”

“你們月氏人玩的太大了，現在還把匈奴人也招進來。西域現在好不容易安寧下來，你們不要太過火。”

“沒辦法呀，生活不易。”

蘇格嘆了一口氣，“現在，我們馬賊也難做呀，北路現在沒啥油水了，秦、烏孫、康居、車師四國，組成了一支護商軍，只要商旅愿意，就可以護衛，價格公道，童叟無欺。”

“看看你們。”蘇格揶揄道：“你們五個國家，也搞什么雇傭兵，一個個只知道吃喝玩樂，一個個百無一用。”

“蘇格，你沒資格說雇傭兵。”樓蘭王怒道，“雇傭兵怎么來的，別人不知道，你們馬賊不知道嗎？”

“呵呵，行，行，我們有油水，你們也沒少得油水，可是那幫商旅，又不是傻子，現在，南路也有了護商軍，你們的雇傭兵要解散了，我們馬賊也沒了活路，索性做一筆大的，然后，收手。”

“瘋了，蘇格，你和都曼都瘋了，月氏人也瘋了。”

樓蘭王警告道，“蘇格，你和都曼要是想找死，隨便你去，但，必須等他們離開樓蘭，明白不？”

“看來這個人，還挺重要。”蘇格笑道。

“我不知道是誰，但月氏能派一千人保護，必然是大人物。”樓蘭王冷聲道。

“哈哈哈，樓蘭王，你倒是不笨，我告訴你，他是大秦公子扶蘇！”

樓蘭王的酒杯落在桌子上，震驚良久，甚至不知道蘇格什么時候離開了房間。

樓蘭王一夜未眠，只是孤零零坐在椅子上，一直到天亮。

秦墨看著神情萎靡的樓蘭王，有些奇怪。

“樓蘭王？昨晚沒有休息好？”

“秦公子，這個，您是不是在樓蘭多呆幾日，我，也好盡地主之誼。”

秦墨搖搖頭，“不了，樓蘭王盛情招待，又贈送許多財物，在下怎好意思多加叨擾。”

“這個，公子，恕我直言，西域南路此至于闐，路途遙遠，期間，可能有馬賊出入，還請公子務必小心。”

“這幫馬賊，什么來頭？”秦墨問道。

“多半是一些匈奴人，還有一些，可能是月氏人。”說著，樓蘭王小心瞟向督導官。

秦墨點點頭，“他們戰斗力如何？有多少人？”

“流寇而已，戰斗力不強。大概有數百人？”

秦墨大笑，“我手下有一千精銳，縱使上萬匈奴精銳，我也不懼，何況區區數百人，烏合之眾而已，樓蘭王不用在意。”

“這，這，”樓蘭王轉著眼珠，“小王一片好意，還請公子理解，公子若執意要去，小王愿公子一切小心為上。若是有不便之處，可回樓蘭國，若有什么要求，樓蘭必然全力滿足，絕無二話。”

“好，樓蘭王敞亮，在下就此謝過。”

隊伍帶著樓蘭王的禮物，緩緩西行，本來一百車，如今，成了一百一十輛。

黃沙漫天，形成一片凄美壯闊的異域空間。

“這個樓蘭王，知道的不少，也夠精明，就是膽子小，怕是被馬賊嚇破了膽。”

秦墨騎上一匹高頭大駱駝，雖然速度不如戰馬那般迅捷，不過穩健異常，不愧為沙漠之舟的稱號。

“秦墨，你是說，樓蘭王有所保留？”

“八成如此，在我看來，這樓蘭王知道很多，估計，對這支馬賊了解更多。興許，他們是朋友呢？”

“他和馬賊勾結，又提醒我們，這是什么道理？”

“西域小國，久做墻頭草，都已經形成習慣，不過是舊病復發而已。依我看，八成是和馬賊合作沒了油水，想要踢走他們。”

“那人說馬賊有幾百人，未必敢攻打我們，咱們只要小心謹慎即可。”

秦墨輕嘆一口氣，想起了另一樁舊事，

“我記得，當年平定月氏之亂的時候，有一個叫蘇格的人，他在亂中放火燒了自己的帳篷，弄得營中大亂。本來是一次隱秘的暗殺，居然被這小子生生搞壞了。”

“蘇格？”烏隆嘎道，“我想起來了，這是個瘋子。”

“他腦子不正常？”

“不，他是我見過的，最精明的月氏人，我父親生前，就說過，月氏有兩大賢才，一個是都密，一個是蘇格。都密嫻于辭令，善于溝通諸國，蘇格則精明過人，往往能出奇策。”烏隆嘎奇道，“秦墨，你怎么問起這個了？”

“我在想馬賊的身份。”

秦墨沉思道，“很多人說，馬賊是匈奴殘眾，這個或許有理，但有一點解釋不通，匈奴退守烏孫以北，你還記得我畫的西域地圖嗎？烏孫，車氏，蒲類，這條路是北路，匈奴被烏孫擊敗，大多數人西逃，就算剩余的人，多半歸附烏孫，康居。我與匈奴人爭斗數年，深知匈奴內部松散，只要主力失敗，其他部落就會投降，無論是烏孫、康居，還是秦人，這些部落都可以歸附。”

“這么多年，我從沒見過哪支匈奴部落，單于都跑了，他們還想要搞事情。”

秦墨繼續說道，“就算他們真想搞事情，何必千里迢迢，跑西域南路搞事情，當流寇？”

烏隆嘎猛然想到一種可能，“這支馬賊，不是流寇？”

秦墨贊許看向烏隆嘎，“沒錯，這才是我擔心的事情，若是流寇，何足懼哉，如果這些流寇背后，有一個大勢力支持，做實麻煩了，而且，我感覺，這股勢力，可能是月氏。”

“月氏？”

“沒錯，我和那個蘇格有一面之緣，昨日，我在樓蘭城內游玩，好像看到了他。”

“你看到了蘇格？”

烏隆嘎愕然。

秦墨有些不確定，“可能是他，也就是一面而已。所以，我不想在樓蘭多待，恐怕徒生事端。西域現在看來，還不是太安穩。”

烏隆嘎也皺起眉頭，如果真如秦墨所說，蘇格逃到西域，他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