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庭相還沒有組織團隊的想法，她報名直播的目的很單純，排行能上去自然最好，不上去她也不打算強求，有了團隊就有了利益羈絆。

她不想真相被利益絆住腳。

而且，周崇傅……他靠得住嗎？

“你別這么看我，我也是在圈子里混了好幾年的老人了，我們家族很多人都在這一行混，人脈也是有的。”周崇傅說道。

“混得真好，混到了實習生都能和你大呼小叫的位置？”陶庭相反問。

周崇傅一噎：“那只能說明那實習生不尊重前輩，怪人前輩什么事？”

“經紀人、直播帶貨、短視頻剪輯，我可是十八項全能，樣樣行，別小瞧我，要不是35歲危機，我能到這兒來……”周崇傅小聲道。

陶庭相“切”了一聲。

現在的00后年輕人可不好坑了，拿不出作品，擺不出地位，說再多陶庭相也只當是個屁。

陶庭相對前輩的指點嗤之以鼻。

【看出桀驁不馴那味兒了。】

【小陶很不服氣啊。】

【真的很討厭自吹自擂的中年油膩男。】

【還是稍微尊重一點前輩吧，人家畢竟比你們多吃了幾年鹽。】

【所以比我們多個高血壓。】有人回懟道。

陶庭相在旁邊走走看看，她不太懂酒，隨便看看也只是看個熱鬧，等周崇傅把酒挑好。

脖子上掛著相機，就不自覺捏在手里，陶庭相感覺這個角度的酒架光影很好，抬起手，摁下了快門。

“這張照片也有20000塊錢？有點名氣之后，隨手拍也變得值錢起來了嗎？”陶庭相念叨了一句。

“哎，這兒。”周崇傅從前邊的酒架轉個彎來，給陶庭相打手勢。

在直播錄不到的角度，周崇傅舉起了一塊提詞器。

陶庭相放下相機，愣了愣神，還有些沒反應過來：“賴茅……”

周崇傅指了指那塊提詞器，示意陶庭相說下去。

陶庭相學過播音主持，臨場應變能力很可以，這時候反應過來，簡單的提詞器，已足夠她組織好語言：“賴茅，這款酒前幾年好像還挺火的，什么新聞滿天飛，我查過相關資料，最早為周秉衡在茅臺村開辦的‘恒昌燒坊’，后由賴永初接管并更名‘恒興燒坊’，產品命名‘賴茅’。”

陶庭相撫摸了一下架子上的酒，表現出回憶著什么的神情：“大概1953年前后，政府通過贖買、沒收、接管的方式，將賴茅等三家私營釀酒作坊收歸國有，在此基礎上成立地方國營茅臺酒廠1988年，茅臺酒廠注冊申請‘賴茅’商標并獲準注冊。”

陶庭相往前走了兩步，莫名的，她覺得自己現在的動作很像個酒水銷售，但還是把話說了下去：“這是前因，之后因連續三年未使用‘賴茅’商標，2005年‘賴茅’商標被撤銷。”

周崇傅朝她招手，示意走位。

“雖然茅臺再次提出注冊申請，但由于各方阻撓，‘賴茅’商標進入長達9年的無主階段。這期間，上百個打著‘賴茅’旗號的廠家，他們既沒有賴茅的技術，又沒有賴茅的基酒，卻生產了幾千種賴茅酒——這也是當年亂象的主因。”

陶庭相朝著鏡頭點頭，在與直播間的網友互動：“對，老新聞了，當年鬧這場官司的時候，我還在上小學吧，記得過年走親戚還有人送賴茅呢，我爸還跟我念叨過，說這酒不知道能不能喝，最后的結局是過年走親戚，又送了別人。”

直播間里，有人配合地發了兩聲【哈哈。】

【小陶的職業素養很好呀，播音腔出新聞也很有味道。】

【上一秒還是暴躁實習生，一秒轉新聞聯播頻道。】

【職業素養扛大旗！】

“總之，那不算是好事，而是趁賴茅無主時期不計后果的過度開發，造成市場上充斥各種劣質‘賴茅酒’，嚴重毀損賴茅品牌。”

陶庭相看了眼相機：“一直到13還是14年的，BJ市高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判決，判定‘賴茅’商標屬于茅臺集團。至此，‘賴茅’商標作為茅臺集團的知識產權再無爭議。”

她說著，又一攤手：“不過那之后，我是沒怎么見過賴茅了，可能跟我爸脂肪肝戒酒有關系——戒白不戒啤。”

周崇傅在鏡頭之后給陶庭相比了個大拇指，兩人合作順利。

“小陶，酒挑好了，這邊走了。”周崇傅適時出聲。

“哦，知道了。”陶庭相點頭道。

“沒買太貴的。”周崇傅隨口說道。

“你可以挑瓶貴的。”陶庭相意有所指。

一番配合，兩人達成了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這樣一說，建立個小團隊的想法，也在陶庭相心中升起一點。

那天晚上的海鮮大餐吃得很愉快，新晉的網紅店雖然貴，但到處都是打卡的人，質量次不了，陶庭相手里有錢，自然大方，盧文碩懷著宰她一頓的想法，到最后都不好意思再點了。

請客吃飯不能線上吃，施嘉敏也來了，現實中看她，更像是個啞巴，非必要不發聲，在熱絡的氛圍中遺世獨立，孤傲成了一朵天山雪蓮。

“我給你透個底兒，我們工作室快解散了。”酒足飯飽了，直播結束后，周崇傅跟陶庭相說了實話。

“這些年，娛樂公司綁定大型營銷公司，集權化的趨勢越來越大，律師函什么的也越來越麻煩，你知道的，成套的體系化制度中，小工作室很難留存，我們也快辦不下去了，你看朝哥，最近頭發大把大把地掉，就是愁的。”

“工作室想轉型很久了，但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現在娛樂圈這么多人往里擠，干什么都不好干，你的直播，朝哥心里有數，我跟你說一聲，你也知道點。”周崇傅說道。

“我只有一個問題，”陶庭相開口道，“既然工作室快不行了，為什么還要招實習生？”

“這個……”周崇傅思量了一下，“也沒什么不能說的，這其實是施嘉敏的主意，你別看她默不作聲的，大廠出身的白領其實很有主意和人脈，我們辦公室能多撐兩年，還多虧了她，至于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陶庭相心中嘀咕，回憶了一下施嘉敏冷漠沉默的樣子，自己之前完全不認識她呀。

她看上去也不像是個熱絡、喜歡新人的。

陶庭相一時也想不明白，施嘉敏為什么要招自己。

“不過就現在看來，倒是沒招錯，”周崇傅說道，“朝哥看重了你作為娛記挖掘信息的價值，但我覺得轉型更重要。”

“我是很真誠地向你提議的，希望你能接納。”

“別人有團隊，你也可以有，而且，你想走得更高，是必須要提前準備的。”

陶庭相眼神閃爍不定道：“我知道了，我會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