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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入夢來(三十一)寨中驚夜

顯然,曾征戰(zhàn)過沙場的密衛(wèi)們也意識到了這點,不約而同的來到李堯謙身后,一邊與趕過來的羌人勇士纏斗,一邊聽著他的下一步指揮。

然而,因草棚是最先起火處,火勢最旺;其他地方也相繼被火箭擊中,只一下就竄起火來。而周遭又雜亂分布著各種箱罐與篷子,一時間找不到能沖進去的缺口。但如果貿(mào)然沖進去,一旦不能快速找準位置,按照現(xiàn)在的火勢,很快就會葬送火場。

這時候,李堯謙想去找水,但環(huán)顧四周,他們也可謂是被火圈起來。這倒讓李堯謙迅速想到一種可能--這次燒寨應(yīng)該是郡守那邊臨時起意,至于他們怎么知道的,那就是細思極恐之處了。

姜知韞被困在里面,跳動的火焰像是嘲笑著她的無力。不過,無論生死都進來了,再闖一闖有何不可?想到這,姜知韞心一橫,用著李堯謙曾教過她的辦法,用劍拼命敲打那些燃起來的藥草,把還沒被燒到的裝進背簍中。至于剛才裝箱子的那幾人,都不知道往哪里逃去了,只能聽見融在火中的陣陣哀嚎。

見找不到缺口,李堯謙脫掉身上沾滿草葉的羌人外衫,抄起劍就與幾個密衛(wèi)沖進去,然而與他同時動作的--那名巫醫(yī)也奮不顧身的沖向草棚下,但他身上的祭祀服卻早已沾上火星。只不過他對寨子中的位置可謂爛熟于心,就算火光沖天,哪怕燒到面目全非,他也絕對能找準。

混亂中,那名巫醫(yī)率先找到正裝草藥的姜知韞,趕緊把她拽遠,并塞給她一包白色粉末,顫抖的手指了指遠方,用生硬的漢話道:“白蒿煙熏可防虜瘡,斷龍崖,有有……有藏起來的藥……快走!”

巫醫(yī)身上的衣飾已經(jīng)劇烈的燃起,不僅如此,頭上的木梁也在此時燒斷,他知道,這是在斷生路。奮力推開姜知韞的那一刻,衣帶輕輕擦過她沾上灰塵的臉頰,那溫度不是滾燙,卻讓她莫名紅了眼眶--姜知韞對上的那雙昏花的眼睛,眼中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如父輩般的厚重的慈愛,但明明他們素不相識。

姜知韞跌跌撞撞的向外跑,背上仍顛著背簍。火與煙在這時會嚴重減損人的可視程度,姜知韞只能隱約看到前面有幾個收劍的人影,還有剛倒下去的、似乎是握著刀的身影。即便如此,她一眼就認出那是李堯謙--他挽劍的樣子與別人不同。

“堯謙……咳咳咳?!苯y的嗓子像是被燒著了一樣,彎下腰緩神的時候,無意間注意到了手中系著紅帶子的劍--雖然尾部有點燒焦了,但好在沒有全毀。于是,她靈機一動,高高揚起了那紅帶子。她不知道這抹紅能不能融在火中,但至少要試一試。

而或許是這把劍附上了它最初主人的靈魂,出乎意料的,那紅帶居然飄起來了。偏偏這時,李堯謙似乎也感應(yīng)到了之前的那聲,側(cè)頭一瞥,那抹紅恰好落入他的眼中。

“堯謙--”“知韞!”兩道聲音終于重合。

兩個人奔向?qū)Ψ剑顖蛑t見到姜知韞的第一眼竟然有想哭的沖動,趕緊圍著她轉(zhuǎn)了一圈,眼里是說不出的酸痛:“此處不是劫后煽情之地,你……你趕緊走--”

“老大!”火中傳來密衛(wèi)驚恐的叫聲,李堯謙與姜知韞都警惕的看向火場外圍--俄魯?shù)芍劬Γ嫒莺薜脚で瑩]著大刀怒吼著狂追來,此刻離他們只有幾步之遙。李堯謙摟住姜知韞肩膀,一手揮劍,順勢擋下一擊,肩頭卻還是被刺入一截,鮮血頓時浸透半個肩膀。

“撤!”李堯謙生硬的推開姜知韞,密衛(wèi)也在這時趕過來,“帶著她回去!我們斷后,還有漢人沒出去!”

姜知韞看著燒成一片的寨子,又將紅到滴血的眼睛死死釘在李堯謙的肩膀,這一聲幾乎是嘶聲裂肺:“李堯謙!你回不去怎么辦!”她還想再喊什么,卻被五六個密衛(wèi)強行拽離。

她最后回頭時,只見火光吞沒了半個寨子,而李堯謙的身影已淹沒在刀光劍影中。

一滴水落入姜知韞的眼中,順著她的淚痕流下--她猛然抬頭,暗色的天,又悄然蒙上了一層更暗的紗。

烈焰吞咬著羌寨的老木,爆裂聲如雷聲震怒。李堯謙以袖掩面,灼熱的空氣仍將他的喉管燙得生疼。剩下九名密衛(wèi)緊隨其后,玄甲映著火光,宛如一隊從煉獄中殺出的修羅。

而這些跟隨著李堯謙的密衛(wèi)的身世也是如此,都是李府從戰(zhàn)場上帶回去的男兒,個個頗有血性,也因其武功天賦皆占上乘,行事機警敏捷而被選中單獨培養(yǎng)。有時在戰(zhàn)場上確實需要行于暗處的高手,于是密衛(wèi)便由此產(chǎn)生。不過既是密衛(wèi),自然無名無姓,冷面冷心,就算是他們在任務(wù)中遭遇不測,也不能像戰(zhàn)場上征戰(zhàn)四方的將士一樣被人銘記,而戰(zhàn)場上犧牲的那些英雄們,又有多少是被人記住的?

但李堯謙卻能清楚的記住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他身邊的領(lǐng)隊趙無咎,至整個密衛(wèi)隊里年紀最小的薛延。雖然平時與他們相處時間不及在外打仗多,但以前也在一起吃過同一碗飯,與子同袍,他們是真的做到過。

“老大,東北角!”密衛(wèi)趙無咎劍鋒所指處,七八個漢人打扮的商賈正被逼至死角,三個羌人武士手持彎刀,刀尖滴落的血注在觸及地面前就化作青煙。

李堯謙靴尖挑起半截燃燒的椽子,火星如流星般劃過十丈距離。最外側(cè)的羌人慘叫捂眼時,他的青鋒已穿透另一人的咽喉。劍刃抽出時帶出的血噴在焦黑的木墻上,滋滋作響。

“結(jié)圓陣!”隨著他一聲斷喝,密衛(wèi)們迅速將幸存者圍在中央。羌寨高處突然傳來牛角號聲,數(shù)十支火箭從濃煙中夾雜著沖飛的雨滴呼嘯而來。李堯謙劍舞如輪,斬落的箭桿在他腳邊堆成荊棘,但也不可幸免的刺在他的身上;身后傳來悶哼,年輕密衛(wèi)薛延的肩甲上插著三支箭,箭頭已沒入皮肉。

火墻突然裂開一道裂縫,九尺巨漢踏著燃燒的梁木躍下。他赤裸的上身布滿靛色刺青,尤其是額頭處那顯眼的狼頭紋樣,左耳懸掛的銅環(huán)已被烤得通紅--是剛剛他們避開的俄魯,現(xiàn)在又揮著大刀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爸粫y竄的孫子!”俄魯?shù)膹澋杜_濃煙,刀風(fēng)竟將地面的火星卷成漩渦。李堯謙橫劍相迎,金鐵交鳴聲震得人耳膜生疼。

“帶人走!”李堯謙暴喝一聲,劍鋒突然由剛轉(zhuǎn)柔,貼著彎刀旋出七朵劍花。俄魯胸前爆開三道血線,卻狂笑著將刀柄砸向?qū)κ珠T面。李堯謙偏頭閃避時,發(fā)現(xiàn)這蠻子竟是用自身鮮血引燃刀柄纏布--火焰刀鋒擦著他的鬢角掠過,焦糊味混著血腥氣直沖鼻腔。

趙無咎那邊已殺開血路。三名密衛(wèi)以身體為盾,護著商隊沖向寨門。火中忽然竄出個羌人勇士,短矛直取最年邁的商人后心。薛延縱身撲擋,矛尖穿透腹甲時,他擲出的劍也正中那人額面。

“轟”的一聲巨響,燃燒的寨墻如巨獸傾頹。李堯謙劍刺俄魯腳踝,趁其踉蹌時騰空而起,衣袍下擺卻被火舌舔舐。他在空中旋身揮劍,青鋒斬斷三根著火的懸索--原本要砸向逃難隊伍的檑木轟然墜在追兵陣中。

俄魯?shù)膹澋秴s霎時脫手飛出,旋轉(zhuǎn)著劈向最后一名病弱商人。李堯謙擲劍攔截,卻見薛延按著腹部的矛撲出,以脊背硬接這一刀。少年密衛(wèi)跪倒在血泊里,手中卻死死攥著商人的衣角往前推送。

“走??!”薛延噴著血沫嘶吼。李堯謙雙目赤紅如染血,抄起地上的斷矛擲出。俄魯側(cè)身閃避時,他已掠至薛延身旁,反手拔出嵌在薛延背部的彎刀--這是他無聲的要求。

烈焰將所有人的影子投在寨墻上,扭曲如百鬼夜行??v是那雨滴此刻已連成線砸落到地面上,一時間也難解燃眉之火。

李堯謙此刻已顧不上那不斷撕裂的傷口,刀劍交擊,火星迸濺中突然變招--劍佯攻咽喉,彎刀卻自上而下挑開俄魯?shù)难?。血肉橫飛間,這羌人勇士竟大笑著掄起燃燒的梁柱橫掃而來。

“老大接??!”趙無咎從火中拋來商人慌忙中遞給他的牛皮水囊。李堯謙凌空斬破水囊,漫天水霧遇火成煙,他閉氣沖入濃煙,聽見彎刀斬入骨肉的悶響。待霧氣消散,只見俄魯跪在血泊中,天靈蓋上嵌著半截羌人圖騰柱--是垂死的薛延用最后力氣推倒了神柱。

寨門近在咫尺卻火浪滔天。李堯謙撕下燃燒的衣襟裹住雙手,抱起薛延沖入火墻。熱風(fēng)撕扯著皮肉,他恍惚聽見薛延在耳邊的呢喃:“老大,商隊--”再低頭時,少年瞳孔已映不出跳動的火焰。

沖出寨門的剎那,身后傳來天崩地裂的轟鳴。掩映在這山中的羌寨在火中崩塌,將那些未了的恩怨與俄魯最后的狂笑,統(tǒng)統(tǒng)葬入永夜。

雨,攜著消散的血煙和滾落的淚珠,連成片的降落。

青蒿與常山的藥香混著的血腥氣,也在潮濕中彌散。姜知韞背著藥簍,與護送她的六名密衛(wèi)沿著陡峭的山路前行。身后,郡守派出的黑衣追兵舉著火把,如一條蜿蜒的火蛇,在黑夜中緊咬不放。

“小姐,前面就是斷龍崖!”一名密衛(wèi)喘著粗氣喊道,“過了崖口,就能甩開他們!”

斷龍崖--姜知韞猛地想起巫醫(yī)臨死前與她說的那話,那里藏著藥!

但姜知韞清楚的知道眼下情形危機,問道:“斷龍崖……如果我們出去了這里,還能回來嗎?”

“要是這附近的羌人部落被除掉,日后再回來也沒有那么驚險了?!泵苄l(wèi)話音未落,一支羽箭破空而來,“噗”地釘入他的后心!密衛(wèi)推了一把姜知韞,悶哼一聲,踉蹌幾步,栽倒在地。

“阿忠!”姜知韞目眥欲裂,伸手去拽,卻見崖口兩側(cè)瞬間亮起數(shù)十支火把--黑衣勁裝的郡守府兵張弓搭箭,冰冷的箭鏃在火光下泛著寒光。

“姜小姐,久候多時了。”為首的校尉冷笑,“郡守大人有令,私藏軍需者,按律處置。坦白了說,藥材和你們的命,要么都舍棄一樣,要么都留下?!?

姜知韞后知后覺--羌人寨中的混亂,根本就是他們在借刀殺人??な卦缢銣仕麄儠韸Z藥,故意縱火制造混亂,實則暗中布下天羅地網(wǎng)。既借此鏟除了部分日后與郡守分利的羌人勢力,又可以借機運走在寨中的藥材。

“你們難道不怕嗎?”姜知韞握緊腰后別著的劍,做好了殊死一搏的準備,面上卻不顯,“你們的計策一旦暴露,不說官府會找上門,就不怕羌人來找你們報復(fù)嗎?你們不過是把人命當成兒戲的暴徒罷了?!?

“哼,有點聰慧啊?!毙N疽贿厯嶂鴦σ贿呑呓?,“之前只是聽說李府來了個小姐,不曾想還有點膽量啊,敢跟著李府那個小子來冒險啊--”

“啊--”

姜知韞找準時機,拔劍挑斷了校尉伸過來的手,本還想直接一劍斃命,倒不想那校尉趕緊后退入陣后,留有慘叫聲響徹山中。

“保護小姐!”剩余五名密衛(wèi)拔劍怒吼,擋在她身前。箭雨傾瀉,一人當場被射成刺猬,一人拼死沖入敵陣,刀光閃過,兩名府兵喉頭噴血倒地。

校尉冷哼一聲,讓一個府兵扶著弓,用還沒廢的那一只手搭上箭,一箭射穿那密衛(wèi)的膝蓋。在密衛(wèi)將跪倒的瞬間,又一箭直奔眉心--

“鏘!”

姜知韞飛出的短刀堪堪劈落箭矢,虎口震裂流血。堅毅的面容上仍是倔強:“趙郡守勾結(jié)羌人,意圖縱疫禍國,你們當真要做千古罪人?”

校尉的笑容變得猙獰:“千古罪人?多么義正言辭的說法??!史書,從來都是站在勝者的一邊。這天下,馬上就是桓公的天下!”他猛地揮手,“放箭!”

姜知韞與密衛(wèi)橫劍后撤,甚至決心要跳崖賭一次。

“嗖嗖嗖--”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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