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利亞此時手中舉著一桿藍色大旗,站在隊伍中間,被人群所擁簇著。
那面棋子大概有三米長,上面印著兩個圖案:一柄長劍由上至下地插下王座,這代表著帝國;而另一側則紋著一道粗壯的、雷霆般的標記,下面則是帝國陸軍軍官學院縮寫的四個斯蘭德字母。
因為一只手被旗桿占據,所以依利亞只能單手握劍,也沒拿他的盾牌。事實上,他基本可以說只經歷過雙手騎士劍的訓練——如果說學校的體育課程和他的大哥偶爾與他用木劍進行的比賽也算是訓練的話。在大多數時候他只是在根據當下的局勢來思考策略,而把具體的行動交給本能。
從結果來看他的辦法還算成功。也許有點太成功了。在剛才,有一個意識干脆完全地取代了他——依利亞感覺那時的自己就像個旁觀者,以第一人稱看著那道意識控制著他的軀體、幾乎可以說是輕描淡寫地擊敗了在他眼中好像不可戰勝的伊芙·洛林。
而現在,他要帶著他的隊伍再擊敗她一次。這不是個容易的任務,因為他認為自己不是個合格的領導者,他前世領導過的最大團隊也不超過十個人,而現在他得帶著七十多個陌生人贏得比賽的勝利。
——而且他的對手顯然比他們要更有凝聚力。伊芙·洛林站在隊伍的最前面,左手將她的紅色大旗杵在地上,七月午后的熱風鼓動著她的銀色長發,淺灰色的眼睛越過依利亞前方的人群、直直地投向他。
好在,一百五十一人在這樣開闊的地形上,畢竟沒有什么策略的施展空間,遠程武器也被禁止了。在“領導力”和“指揮”上的差距會縮小很多,這讓他多少感到有些安慰。
只要盡力就好,他想。
這個時候,西勒爾·黑塞騎著馬走到兩邊隊伍的中間。
“時間差不多了,”他說,“——打起來吧,小伙子和姑娘們。”
說完,他縱馬馳到場地的邊緣,而人群山呼海嘯。
這一場比賽,比起剛才那場還要激烈得多。
依利亞閉上眼,用視覺之外的感官來體驗著真實的世界……呼喊聲。鳴鐵聲。踏步聲。一陣風吹過來,帶著奇妙的味道,以及一段不知為何物的回憶……曜陽的熱量覆蓋在他的肌膚。他重新睜開眼,看見場地上涌動著的幾道浪潮,學生們在肩膀上捆了一條緞帶來分辨陣營,這緞帶在風中飛揚著,并不大,卻仿佛把整個浪潮染色。
依利亞到現在仍然沒有動,只是站在原地關注著戰局,而伊芙則不然,她始終沖鋒在隊伍的最前,旗幟飄舞,長劍斬落,讓依利亞有點想到瓦爾基里。這個世界并沒有北歐神話,和它相近的是“群星之矛”,數字為二的序神,反抗者的保護女神、令天空墜落者。
他的一部分腦區在胡思亂想,另一部分則在驅動著他的行動。即使這一場大多數人都持著盾牌,也幾乎沒有人能阻止伊芙的推進。
必須得上前去了。依利亞想,于是他開始奔跑。
他揮起劍從一側刺進一名突入他附近的、綁著紅緞帶的學生的盾牌內,然后一挑,伴隨著沖擊,那名學生便滾到一旁,他的盾牌則摔在了原地。沒等他站起來,依利亞緊跑兩步,用又一劍干脆利落地將他淘汰。他聽到附近藍方的“浪潮”中響起稀落的歡呼。
他很快就到了伊芙近前,她鑿的很深,以至于欲沖上來和她同列的隊友都被攔在了陣線之外,而她現在正同時與幾名藍方的學生纏斗,或者說,和之前一樣,基本只是她單方面的攻擊,那幾名學生最多也只能做到暫時拖住她的腳步。這是客觀的、各方面實力的差距。
孤軍深入可以算是為將的大忌——尤其是在這場以“奪旗”為核心的比賽中。盡管伊芙的確有自信和能力,但這一次她承認自己多少受到了情緒的影響。不過也正因如此,她也一定得這么做。她能接受失敗,但那必須是到達極限之后的失敗。
伊芙看到了依利亞的靠近,揮劍將她現在的一名對手擊退,然后,依利亞看到,她的劍刃和周身都跳躍起藍色的電弧。
“……在單純的劍術上我贏不了你。”她說,“所以,這次,我會用法術。”
依利亞很想糾正她說錯了,無論是“單純的劍術”,還是綜合對比雙方的實力,他覺得贏不了的都是自己……但是他不能糾正,所以只能點點頭,然后把劍斜在身前。
——事實上,如果是使用法術的戰斗,依利亞的燃火魔術在這種場合下是很具劣勢的。威力大而且不受控制,再加上這樣干燥的季節,在有風和雜草的環境下,可以說幾乎無法使用。
兩人的劍鋒相碰,伊芙的閃電順著劍鋒傳導過來,強度不高,但足以麻痹依利亞的手臂,讓他的劍刃被不可避免地彈開。
伊芙皺了皺眉,她感覺依利亞好像又恢復到了剛開始和她交戰時的狀態……難道他不能一直保持那種狀態?但那又怎么看都不是法術的效果,說是僥幸更是不可能的。也許,只是因為現在只能單手持劍,導致他不能發揮出實力。
但如果是那樣,她即使這一次贏了,也無法“說服自己”。不過,無論如何,這也不影響她現在發揮出全部實力。
而隨著快速地交擊,依利亞的架勢也逐漸產生了變化。在“那道意識”控制他身體的時候,他雖然只能“看著”,現在面對伊芙的攻勢,卻仍然會出現熟悉的感覺。伊芙的又一次打擊之后,依利亞突然轉變了劍勢,他用了一個漂亮的迎擊,讓伊芙的額頭出現受擊印記的同時向后退了兩步。
在依利亞和伊芙交戰起來的時候,紅方陣營的沖擊也變得激烈起來,他們本就占據著優勢:所以原本原本負責拖住伊芙的那幾名學生也去填補了陣線,只將這片戰場留給依利亞兩人。
聽到受擊的聲音后,臨近的學生都忍不住向這里看去,而看到了第一次交鋒的勝者——然后,藍方的學生發出了歡呼,而紅方的學生相互對視,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議的情緒。
——伊芙像是愣了一下,隨后重整了架勢。
依利亞好像聽到了雷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