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日在相府所知可謂是聞所未聞的事情,陸英現在才覺得這個朝局波瀾壯闊。早就知道六國變亂的時候,不僅僅是有朝堂的人在其中作梗,當然還有江湖人。早年顧筱君向往江湖,其實從未踏入江湖。現下陸英一樣無法走入江湖,可是這個陸英的身份卻要比顧筱君來得有趣多了——
唐門的大小姐陰差陽錯成為了她的徒弟,而且似乎陸英的母親還有一個關于江湖的秘密可以展開。
陸英那日回去以后直接去了河山閣,簡直就是廢寢忘食整個人都扎在了河山閣那些醫書堆堆里面,沈子安多少次前來相勸,都因為陸英看得太認真反而被陸英直接忽略了。沈子安后來也算是摸清了陸英的脾氣,如果不是真的累極、困極、餓極,她是絕對不會放下手中的書的。沈子安感慨,他倒是終日伴著這些書卷,卻也不如陸英這般來得廢寢忘食。
唐含笑也是三天兩頭來,給陸英帶來京城的美食,順便開開陸英和沈子安的玩笑。沈子安是個大度的男人,不會因為唐含笑的一點點小玩笑就翻臉,當然,沈子安也是一個定力足夠的男人,所以和唐含笑也算是相處得不錯。
陸英不去太醫院,自然也沒有人去管,倒是唐含笑還說盼著顧君愁或者那天在相府見到的那個美女會在太后面前給陸英美言幾句,然后就讓陸英重新回到太醫院里面去了呢。
結果當時陸英聽見了這話,只是淡淡地笑了:
“如果顧君愁會為了這種小事去求皇帝,他就不是顧君愁。而如果天宴為了她真的去給太后說什么,那么她也不是天宴。”
這話說完,陸英就丟下了還不是很明白的唐含笑和一臉贊許的沈子安,轉身回去看書卷。直到很多年以后,唐含笑才可以清晰地總結出來,陸英的意思就是——那兩個人都是很冷血的,兩面三刀只為了自己。
都說醫術的最高境界,便是起死回生、妙手回春。然而,杏林懸壺多年,如何能夠輕松如意地說出起死回生這樣的事情來,雖然書卷上有了不少記載,但是大多對于當時的藥方全然不詳細,不少也都是聽來的,不曾真是自己記下的。
陸英為此向沈子安抱怨:
“你們學史的也真是,為何不調查清楚了再集錄上!”
“那樣不就沒人看了?”沈子安似笑非笑。
陸英無奈,繼續看書,不知不覺兩天下來看了半架子的書卷,卻到后來,也能夠看了一兩個開頭,就知曉了后來,多少都是后人模仿著前人,卻沒有多少新意的。
反而是那些書頁之中有兩項是讓陸英比較感興趣的,一個是一種藥材,極為稀少,生得位置也不盡固定,不像是天山雪蓮至少知道要在雪山上,君山龍舌喜陰。這種藥材換名碧蕺,一種淺綠色帶著點藍的花,本來藍綠色的花在草木之中就不常見,畢竟蟲鳥都喜歡鮮艷的顏色,才能夠讓花兒繁多。這種花當然就精貴脆弱,說是能主心脈,可以護人周全。簡直和大羅金仙的金丹一樣奇妙,關于這種藥材的記載多的是那種垂危的病人,用了這花的花粉或者花瓣,就能拖上個把月,然后獲救,此后全然好了。
而,另一個讓陸英感興趣的,就是一句話:“逆生死、枯骨生肉”。若說起死回生已經算是了不得了,枯骨生肉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醫術若是高到了如此地步,定然是已經成了醫仙。
陸英翻著書卷,想唐含笑說起的時候,唐含笑卻點點頭:
“苗疆多得是這種東西,他們用蠱,什么事情做不得。你可知道,苗疆有些地方的大祭司,可是能夠讓白骨起舞、操控尸體,給人接上斷臂,反正什么事情那些蠱術都是可以做到的。父親說那些是妖術,要我不要知道。”
陸英點頭,父母都是這么說,其實禁止才是最大的誘惑:
“碧蕺多生在原來的宋國邊境,那地方現在被戎狄占領著,也不好去弄明白。只是苗疆的蠱術也不容小覷,控制一個人的心神讓那個人全身上下都是藥材,自小喂藥材定然是行不通的,最后只能讓他一個人變成一個百毒不侵的人而已。”
“有沒有人把藥當飯吃、當水喝呢?”
“有,可是似乎沒有那么長的時間。”陸英沉默了一會兒,無奈地聳了聳肩膀——大概是她還沒有看夠了醫書。
可是沈子安真的覺得夠了,再這么看下去,恐怕是要看出人命來了:
“陸英,休息一會兒吧。”
陸英搖頭,很多時候她就是一個固執的人,畢竟很少有人能夠像是她這樣,喜歡一個人喜歡了十年,十年如一日。所以,她認定的事情,絕對不會有改變,固執的一定要做好。何況,還是和顧君愁的三日之約。
唐含笑卻偏頭問:
“蠱術師都有控制蠱蟲,或者兩個蠱蟲相互牽引,或者是蟲笛牽引。卻不知道如果要控制一個人成為藥人,可是偏偏平日里不被人看出來,這想不明白啊,難道也是吹笛子什么的?”
吹笛子自然不可能,畢竟要讓一個正常人忽然成為了藥人還神志不清,沒有長期的謀劃是不行的,偏偏這種謀劃要進行的掩人耳目不然無法解釋,這種時候陸英雖然清楚的是不可為,卻不知道如何可為。
想來想去都糾纏在了蠱蟲上,卻忽然想起了一個細節:需要牽引——而顧君愁說,蛇血蜿蜒而下,那人用血可以解毒。
關鍵,恐怕還是在血。
可是陸英只是猜測,卻不能夠證實,此時已經是第二日午后,陸英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說道:
“含笑!”
“啊?”
“我們今天就回太醫院去!然后你記得路上給我多抓幾只麻雀或者老鼠什么的!”陸英笑得異常奸詐,讓沈子安和唐含笑都覺得——陸英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