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琦這才重新站起身，深施一禮，說道：“敢問東家不希望紀云峰收留羅剎刀，真是因為羅剎刀是殺人犯，身份不干凈嗎？”

“這......”

“羅剎刀身懷武功絕學，武技堪比大內高手，紀云峰得到他的幫助，可謂如虎添翼，不知您擔心的是不是這一點？”

符森沒有說話，但表情已經給出肯定的答復。李安琦繼續道：“暗影雖然掌控在東家您手里，但并不代表白幫主和羅老板耳聾眼瞎，他們都不反對紀云峰收編羅剎刀，是為什么呢？”

符森想了想說：“羅少龍腦子少根筋，自視甚高，武藝超群，他不會把大刀會放在眼里，而且他兒子和女兒很喜歡紀云峰，所以他沒道理反對。白幫主那邊我始終看不透，過去四大金剛有風吹草動，他都要試探一番，可自從紀云峰和紀鐵勇上位，他不聞不問，從沒見他如此放心，就不怕再出個李玉成？我也道奇怪呢。”

李安琦道：“事出反常必有妖，我想您此刻已經有了答案。”

符森揉搓著茶杯，心說：紀云峰收留大刀會是想擴充實力，鞏固地位，無可厚非，關鍵是白云生怎么想，他為什么不阻止？所以只有試探白云生的口風才能找到答案，自己在這瞎琢磨沒有任何意義。李安琦這老狐貍，如果他上來就一連串的提問，我早不耐煩把他剁了，為了進一句忠言也算煞費苦心，日后可堪大用，比那些只知道阿諛奉承、蹭吃蹭喝的謀士強百倍。想到這里，符森哈哈哈大笑，讓大家都退下，只留下李安琦，讓他陪自己去面見白云生，為下一步計劃做準備。李安琦欣然接受，跟著符森走出了宅邸。

白云生正在陪日本官員吃飯，不在府邸，符森也不著急，安靜的等在會客廳，李安琦和兩個護衛都站在他身后。

兩個時辰過后，白云生被人攙扶著回來，明顯已經有些醉意，他看到符森便高興的上前打招呼，問符森怎么有時間來。

符森忍著白云生嘴里嗆鼻子的酒氣，回答：“沒事就不能來坐坐嗎？來跟您匯報下近期的情況。”

白云生笑道：“真是稀客，哈哈哈，還匯報情況，真把我當內務總管了，哈哈哈，那就說說吧，什么情況？”他說著，叫人把自己扶到椅子上，晃晃悠悠的坐下。

符森說道：“近日我查了香艷樓的賬目，可謂日進斗金，不知道他有沒有向其他股東公開賬目？”

白云生突然嚴肅起來，問道：“你什么意思，他的賬目有問題嗎？”

符森連忙回答：“沒問題，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白云生平日里說話總是和和氣氣，徐徐圖之，跟符森聊天有來有往，像練太極一樣，可喝了酒，脾氣變得急躁，沒心情理會彎彎繞，只想切入主題，談完好回臥室睡覺。

符森有些不適應，沒想好怎么回答，李安琦出面化解尷尬道：“白幫主好，我叫李安琦，是符老板的謀士，本是小人物不值一提，可受到符老板的重用，甚是感激，總想為符老板做些事，因此我就到香艷樓去考察情況，以符老板的名義核查了賬目，確認無誤。這樣的抽查看似多此一舉，實則意義重大，香艷樓的賬目無論什么時候抽查都能不出紕漏，才說明紀老板管理有方，對青幫忠心耿耿。”

白云生連連點頭，認可李安琦的話，符森示意李安琦繼續說，于是他上前一步道：“在核查賬目期間，我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發現紀老板和大刀會的人非常親密，大刀會首領羅剎刀圈內人都認識，我確定他跟紀老板關系很近，不知道是否有合作。為了青幫的穩定發展，我把情況報給了符老板，因此才帶著我到這里來。”

白云生回頭看了眼符森，陰陽怪氣道：“呦，不錯嘛，都找到代言人了，發現反常情況就直接來報，不像你符森的性格。”

符森將暗影調查的情報記錄紙條遞給白云生，道：“瞧您說的，我有啥事都第一時間跟您說，從不隱瞞......暗影的結論跟李安琦說的類似，認為紀云峰跟大刀會往來慎密，咱們擔負警察局辦案的重任，羅剎刀身上背著無數人命，是不是應該提醒一下更好？”

白云生看了看紙條，打了個哈欠，困得睜不開眼，應付道：“知道你衷心，行了，回去吧，有什么事等我睡醒覺再說。”

符森和李安琦被打發出府，不但沒解決問題，而且白云生曖昧的態度似乎把簡單的問題弄得更復雜。

李安琦分析道：“我提到羅剎刀的時候，白幫主并不詫異，說明他早就知道。”

符森嗯了一聲，道：“他知道這個不稀奇，關鍵是對大刀會的態度，到底支持還是反對。我總覺得老大跟紀云峰之間有什么，我說不出來......就是太過縱容。”

李安琦小聲道：“紀老板不會是白幫主的私生子吧？”

符森立刻捂住李安琦的嘴，恐嚇道：“這話是要掉腦袋的，不能瞎說，沒憑沒據，你的想象力到是豐富。”

李安琦好不容易掙脫符森的手，大口大口呼吸著，求饒道：“我知道錯了，知道錯了。”

難怪李安琦有這樣的想法，符森眼里的白云生，思維敏捷、老奸巨猾，做事干凈利落，從不拖泥帶水，眼睛里不揉砂子，絕不會縱容任何人，包含自己的親戚，可對紀云峰卻一再包容，很少提及他的對錯，甚至不管不問，完全超出了符森的理解范疇。

廖根全協助紀云峰的消息不脛而走，各方勢力蠢蠢欲動，但見白云生毫無動靜，都摸不清情況，等著看青幫內斗的好戲。然而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青幫內依舊安靜，廖根全的膽子也逐漸大了起來，明目張膽的跟著紀云峰身后，整張臉完全暴露在公眾面前。

符森不甘心，總感覺在氣勢上矮了紀云峰一頭，也想尋得武藝高手跟隨自己，可他這一派素來以智謀為主，放眼望去都是些普通的侍衛和打手，他越想越生氣，每天在府里發脾氣。李安琦就住在府里的客房，聽府里的仆人議論，才得知符森情緒不好，于是主動來求見，說道：“東家，您何必為紀云峰的事煩憂，四大金剛擴充自己的勢力本就理所應當，他們盤踞在租界外，整體勢力薄弱，收留幾個外援也不能跟您比。”

符森一拍桌子，吼道：“我從沒把這些小人放在眼里，只是氣憤白云生的態度，他身為警察局長不稱職，看到殺人犯也不抓，有意包庇。”

李安琦嚇得關上了客廳的大門，說道：“您小點聲，外面這些仆人里保不齊有白幫主的探子，一個紀云峰無所謂，可不能得罪了白幫主。”

符森稍稍收斂了語氣，說道：“你來的正好，是不是想到對付紀云峰的辦法了？”

李安琦拱手作揖道：“不瞞東家，正是。”

“噢？快說來聽聽。”

李安琦放下雙臂，在廳里踱起了步，搖頭晃腦道：“對于靠武力闖江湖的莽夫，咱們可以用智慧鎮壓，沒必要硬碰硬敗俱傷。只要假扮廖根全的名義搞幾個案子，逼著他離開紀云峰不就行了，如果您想收留他，可以在他最難的時候出手援助。”

符森喝了口茶，斥責道：“真是讀書讀傻了，如果廖根全的刀法那么容易模仿，他的仇家早就去栽贓了，還用你說嗎？”

李安琦不以為然：“大不了把對方迷暈后再下刀，讓下面人多練練就是。”

符森吐了口茶沫子，鄙視道：“坊間傳聞，羅剎刀見血封喉，快刀無痕，人死后刀口重新愈合，只留下幾滴血，旁人練一百年也沒用，你想的真簡單，哼！”

李安琪不以為然，笑道：“東家，您別急，其實很多人并不知道羅剎刀刀法如何，即使知道，羅剎刀還有手下人，大刀會不可能每人刀法都登峰造極，栽贓這種事總會得到他仇家的響應，咱們的目的是制造麻煩，惡心紀云峰，結果并不重要。”

符森站起身，也踱起步，往復三次，最后說法：“好，就依你的計策，盡可能去辦，務必小心謹慎，別被青幫的人發現。”

第二天，覺明寺拋尸案作為頭版頭條刊登在報紙上，雖然沒有衙門為案件負責，但主編話里話外都將矛頭指向了大刀會，并未提及華風會。

紀云峰放下白紙，對廖跟全說道：“這次手段高明些了，比直接上門尋仇的有腦子，呵呵，覺明寺不在租界內，警察署無權插手，覺明寺又是百姓認可的佛家清凈地，在這樣的地方殺人很容易引發關注，升級矛盾。”

廖跟全拿過報紙看了看，說道：“昨天咱們始終在一起，我沒有作案時間，再說誰能模仿出我的刀法？”

紀云峰哼了一聲說道：“是啊，咱們關系近，我的證詞衙門不會采納，對方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發難，至于刀法，百姓不懂這些，會說是你故意隱藏刀法。”

廖跟全指著報紙道：“可是這上面沒提衙門，純屬有心人故意陷害。”

紀云峰點頭道：“現在兵匪橫行，幫派林立，充滿了爭奪和對抗，死個人沒啥稀奇，有點能耐的人都在為自己謀劃，誰有時間調查民間小案子，不觸及他們的根本利益，只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尊重民意而已。”

廖跟全氣憤道：“大不了跟他們拼了，欺人太甚，我還沒怕過誰。”

紀云峰阻攔道：“廖兄稍安勿躁，沒到那一步，他們這些人還不配。”

“會長，你有辦法啦？你知道兇手是誰？”

紀云峰搖頭道：“我不知道，可單憑這手段，嫌疑人范圍已經縮得很小了，呵呵，再加上案發在租界外，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所以我認定，應該是符老板的手筆，要想確認還需要進一步查證。”

廖跟全道：“素聞四大金剛有內部矛盾，競爭激烈，抓到我這個有污點的人，怎么能輕易放過？”

紀云峰道：“沒有這事也有別的事，雖然給他們不少利益，但隨著生意擴大，貪心不足，一邊想要錢一邊還想控制我，正常現象，與你無關。”

“會長，總這樣不是辦法，必須讓符老板知道咱們不好惹，找個一了百了的辦法。”

紀云峰微笑道：“這你就不懂了，人與人之間的關系在動態中變化，沒有一勞永逸的辦法，再說白幫主喜歡搞制衡，最好下面都敵對，他來做裁判，否則四大金剛鐵板一塊，他這個做幫主的該多被動。符森是元老，他明白這個道理，不愿意讓白云生的計謀得逞，可自己偏偏又愛面子，見不得別人好，所以受人性驅使，每次都著了幫主的道，忙活得不亦樂乎，呵呵。”

廖根全有些著急道：“你還笑得出來，這樣不行、那也不行，我們該怎么辦？”

紀云峰這次哈哈哈大笑，道：“難得你有這份心，不用著急，咱們只當沒看見報紙，該干嘛干嘛，哈哈哈，不接招就是了。”

“啥？可是？”

“走，去法租界，看看新店裝修的怎么樣了，叫上鐵勇，咱們去找凱瑟琳聊聊。”

“凱瑟琳？會長......等等我。”

見到鐵勇，廖根全將剛才跟紀云峰的對話描述一遍，問鐵勇該怎么辦，鐵勇思索片刻道：“租界外呀，呵呵，放心吧，不用理睬，自會有人出面解決。”

法租界的店鋪增添了不少法國建筑元素，更加高貴典雅，內部設施也頗有中西合璧的味道，眼看施工已經接近尾聲。王連娣帶著幾個姐妹正在跟工人一起勞動，施工中的問題大家都在聽王連娣指揮。

紀云峰喊道：“鐵強呢？你們怎么在這里？”

王連娣回頭看，回答道：“玉茹妹妹讓我們來幫忙，說鐵強要出去辦事，工程不能沒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