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則天臉上依舊不見笑意，還是那副冰冷的模樣。

李恒定了定神，露出笑容。

而后走向武則天。

李恒并未撒嬌，主要是李恒撒嬌不出來，待走到武則天跟前后，也依舊站的筆直。

來到近前，武則天仔細端詳剛才察覺，李恒臉色饑黃，身體偏瘦，衣物也是舊的，不由眉頭微皺，忍不住詢問道：“看你面色泛黃，可是沒吃飽？”

“有，但不多。”

武則天厲聲斥問：“上官婉兒，吾何時曾言，不給送食物了？”

上官婉兒被嚇一跳，忙施禮，低頭道：“天后不曾言。”

“那這是怎么回事？”

“奴婢去徹查?！?

說著，上官婉兒就要離開，但被武則天喊住，說：“日后記住，賢兒雖不是太子，雖不孝有逆心，但依舊是陛下的兒子，豈容爾等如此對待？”

武則天并不是心疼李賢，而是為皇家面子考慮。

“奴婢未能及時發現，奴婢知錯了?！?

武則天擺擺手，上官婉兒施禮告退。

走出寢宮，上官婉兒一陣后怕。

雖然上官婉兒常跟在武則天身邊，但還是很怕武則天。

…

殿內。

武則天并沒有因此就赦免李恒，武則天命人拿來筆墨紙硯。

武則天取出一份祝詞，對李恒說：“你祖父病重，先在此抄寫百篇以為祈佑。”

李恒看著密密麻麻的字，頭頓時就大了。

“祖母，我可以去侍奉祖父…”

武則天也是客氣，當即就打斷道：“來人，帶他去大牢?！?

李恒忙道：“抄，孫兒抄，祖母您歇著吧?！?

抄時，李恒還在想：算了，不就是抄東西嘛，好歹沒被重罰。

武則天給李恒安排到案前，讓李恒好好的抄。

李恒奮筆疾書，半天也沒寫多少。

武則天在旁看了一會，沒說什么，轉身去了簾子后面。

李治聽到動靜，就想張口。

武則天會意，不等李治問，就主動說：“這孩子比賢兒強，長的像你，談吐似妾，也有孝心，就是面色饑黃，多吃點補補就好了。”

李治點點頭。

其實，李治對李賢還算滿意，但有些事…他也無能為力。

權力這東西，你一丟，就不好再往回拿了。

雖說李治沒全丟，但武則天所有的權力也不小。

“他在外面給陛下祈福，妾在觀察觀察，陛下先別見了。”

李治想見，但武則天都這么說了，李治也就沒說什么。

就這樣，武則天在簾內照顧李治，李恒在簾外抄。

不知道抄了多久，李恒被點燭的動靜打攪了心緒，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發現天已經黑了。

這時，武則天的聲音從簾內響起：“抄寫的如何了？”

“還，還沒完。”

“蠢笨?！?

隨著聲音，武則天也走了出來，武則天不再看李恒，叫來幾個宮內、內侍，去伺候李恒。

武則天扭頭對李恒說：“帶上東西出去，別打擾你祖父進食吃藥?！?

李恒“哦”一聲。

而后趕緊跟上已經走出去的武則天。

…

來到隔壁寢宮，李武則天就讓李恒繼續抄寫了。

武則天也不睡，拿著一本書，坐在旁邊盯著李恒。

李恒稍有分心，武則天就好心提醒：“不可犯困?！?

李恒飯都沒吃，這會是又累又餓。

武則天是很閑，在旁坐著邊看邊問：“你父近日可好？”

武則天在問時，頭都沒抬，目光依舊放在書上。

“父親他…”

李恒覺得李賢是什么樣子武則天想查肯定查得到，還是實話實說的好。

“成日飲酒。”

聞言，武則天頓時怒上心頭。

“不知悔改，還是罰輕了?！?

李恒沒敢插話，繼續伏案抄寫祝詞。

“就該把他流放了?！?

此言一出，李恒一頓。

李恒心想：這一流放，不就沒了嘛。

武則天是何人，李恒的稍微一頓，也是第一時間就被武則天捕捉到了。

武則天放下書籍，說道：“專心抄?！?

武則天見李恒繼續動筆，又開始問了。

“你覺得流放如何？”

“祖母，孫兒不好說吧?！?

“讓你說你就說。”

“那孫兒就說了？”

武則天點點頭。

李恒腦海里迅速思索應答說辭。

眼見武則天就要不耐煩了，李恒適時開口：“孫兒覺得，應該流放，最好流放到巴州，越遠越好，越貧苦越好，流放之后還不能閑著，還要……”

李恒張嘴就說了一大堆。

是怎么狠就怎么說。

武則天蹙眉。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孫兒父親謀逆，理應誅殺，祖母心善方才只囚不殺，自然應當重罰。”

武則天面不改色的笑了一聲。

無非就是想要激她。

“那吾這就讓陛下下令，流放你們一家去巴州如何？”

“好啊，孫兒曾在書上看到過，身為人子當以孝為先，既是祖父、祖母之命，孫兒自當無怨奉旨前去巴州，只希望祖母不要因此事暗自傷神，氣壞了身子?！?

李恒是句句不離孝，武則天聽著很順心，同時也有些無奈。

不知該怎么接下去了。

武則天本以為李恒會求饒，卻不想來了這一出。

武則天很意外，招招手示意李恒過來，說道：“先別抄了，過來點?！?

李恒也是很聽話，乖巧的走近。

武則天伸手捏了捏李恒的臉蛋，不由感慨道：“真是個好孩子，先吃東西吧?！?

李恒早就餓了，自然是一口應下。

很快，宮人、內侍就端著飯菜送了過來，看樣子，是武則天已經提前吩咐了。

李恒看的肚子咕嚕嚕直叫。

“吃吧?！?

“祖母先吃?！?

李恒是真把孝貫徹到底了，說著還夾菜送到了武則天嘴邊。

但武則天沒吃。

“吾不餓，你吃吧?！?

李恒不在強求，便自己吃了起來。

武則天看著使勁往嘴里送菜的李恒，心中卻是又琢磨起了李賢的事。

想到此處，武則天不由用手使勁捏了捏眉心。

很頭疼。

李賢在當太子期間，三次監國，處理政務明確公允，受人稱頌。

李治也曾下親筆詔表揚李賢，李賢一邊受父、臣民稱頌，一邊也和武則天的關系緊張。

要說母子關系緊張，還是因為一個人。

明崇儼。

明崇儼曾說過：太子不堪承繼，英王（李顯）貌類太宗，又言相王（李旦）相最貴。

李賢也因這話對明崇儼極為厭惡。

奈何明崇儼深受李治、武則天的信任。

武則天越想心中越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