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顫抖。
尸潮的輪廓已經能大概看清了。
每個人的心頭都藏有一分恐懼。
城墻上的士兵，加上剛訓練的人員，只有一千五百左右，就算軍備室還有兩千槍手，但他們真的可以做到嗎。
卡林沒有去管眾人的心中所想，而是將30名獅心騎士放置在了他們能起到作用的位置。
城墻上已經被潑了水，結冰之后極難攀爬。
獅心騎士的任務就是將僵尸的尸體推下去，以免他們搶占城頭區域。
雖然僵尸的尸體會消失，但其在消失之前散發出的蒸汽，會讓城墻上的冰層消失。
之前并沒有人能想到用冰保護城墻這招，想來也不奇怪。
就連叉子這種配套的餐具，都是在餐刀之后發明的，同樣是一個簡單的保護措施，又有誰能想的到呢？
布置好一切，卡林才站在了眾人面前。
“你們在害怕。”
并不是疑問，而是陳述。
沒人不害怕死亡，就算死亡是解脫，也不會有人希望痛苦的死去。
只有領民查理曼倔強的回了一句，“我不怕！”
可他的雙腿已經出賣了他。
卡林來到他面前，拍了拍這個新兵的肩膀。
“能告訴我你為什么不怕嗎？”
“因為我的妻子和孩子都在這里，我死了…他們也會死，我不能怕。”
簡單而樸實的理由。
為了守護家庭。
他們只是普通的士兵，城破之后他們的家人沒有率先逃離的資格。
“我也不怕！”
是萬科夫在說話。
“只要費恩城給我一口吃的，我就能賣命！”
這也是大實話。
現在這個世界餓死的人不少，餓死可比一切死法都更加難以接受。
“那我更不怕了！”
說這句話的是萊德。
“我是費恩城的貴族，我有義務為了我的領主和他的領民奉獻我的一切！”
萊德沒有說謊，先遣隊的人就沒有孬種。
可卡林卻笑了笑。
“你們都是好樣的，但我必須說句實話，我很害怕。”
所有人都愣住了，站在一旁的菲爾懟了下他的肋骨。
領袖主動暴露自己的弱點，這是大忌。
待在城墻內部軍備室的西蒙也聽到了卡林的話。
其他騎士聽到這少年指揮官的演講后都氣笑了。
“隊長，費恩侯爵居然給這樣一個草包少爺指揮官職位，難道侯爵大人真的放棄外城了嗎？”
西蒙揮手止住了眾人的吵鬧聲。
卡林的講話方式有點像他之前見過的一個人。
那個被命名人類輝光的身影。
那位真正冠絕天下的圣戰騎士。
少年沒有聽到騎士們對他的貶低，而是繼續加大了聲音。
“我沒有講假話，我是真的害怕，害怕疼痛，害怕失敗，害怕死亡，當然也害怕沒錢。”
突然的俏皮話讓一些士兵都忘記了近在咫尺的威脅。
“大人，您這個貴族老爺也害怕沒錢啊？”
萬科夫不輕不重的嘲弄了一句。
眾人開始哄笑。
“當然，”卡林點頭，“說出來你們可能不信，我欠了費恩侯爵幾十萬金幣，因為燒了一座軍械庫…”
當然不止軍械庫，有挺多人都知道卡林曾經犯過的罪，雖然沒有波及到他們這些平民，但這個名字放在以前，絕對是個麻煩發起者。
“大人這是靠賣命來還債了。”
查理曼也笑了出來。
卡林尷尬的撓了下頭。
“確實存有這種想法，比如我幫他守住外城，債務能否減輕一點，最好是別讓我成為奴隸，那樣就沒法去紅街瀟灑了。”
“哈哈哈！”
眾人笑成一團。
原來這位大人跟他們這些泥腿子沒什么不一樣。
有煩惱，有債務，有最基本的欲望。
卡林也干笑了兩聲，但嘴角的弧度逐漸消失。
“但現在，這種想法逐漸變得很淡，因為我發現你們和我沒什么不同，雖然心里怕的要死，但還是因為各種原因站在了這里。”
他指向萬科夫說道：“這個人，只是因為一塊面包就要和別人拼命！憑什么？”
手指又指向查理曼道：“這個人，為了守護家人才放下鋤頭，端起了長槍，憑什么？”
萬科夫和查理曼皆是一臉嚴肅。
他們也想知道憑什么？
憑什么生活在費恩城里的人就要忍饑挨餓？
憑什么生下來就要面對嚴酷的寒冬和尸潮？
“我們憑什么要死？我們憑什么不能安穩的生活？憑什么這個世界要對我們施加這么多苦難？”
每個人都靜了下來。
他們真的很想知道這是為什么？
是獻給神明的血祭還不夠嗎？
是人類本身的原罪無法抹除嗎？
到底還要他們怎么做？
無窮的恨意在眾人心中積攢。
卡林手指遠方，那里是尸潮的方向。
“我們敬奉春神，春神未曾給我們帶來過溫暖！我們禮拜亞瑟，亞瑟也并未帶給我們安全！
無數的祭典，荒唐的膜拜！換來的只有這五十萬只僵尸！祂們會說這是我們人類應得的！”
每個人都低下了頭，他說的對，人們已經夠虔誠了，為什么還要經受這些事情？
“所以我說，這是放屁！”
士兵們都抬起了頭，看向身披金袍的卡林。
他滿臉通紅。
“我們親手鑄造了這座城市，我們打退了無數進犯的僵尸，我們在如同地獄一般的世界中扎下了根！如果這些尸潮就是神明們給我們的報酬，那我就x死他的x！”
這種大不敬之語放在中部那一塊說，可是要上火刑柱的。
但現在大家的情緒都被調動了起來，就沒人在意了，甚至還有人在跟著喊。
尸潮總是憑空產生，這種偉力只有神明才能擁有。
就算不是春神和亞瑟做的，那為什么不去阻止召喚尸潮的神？
對神祇的信仰，毫無意義！
“去他媽的神明！老子活到現在，是老子應得的！”
“讓神明們都見鬼去吧！”
看到士兵們齊聲怒喝，卡林松了口氣。
戰力的差距也過于懸殊，現在提振士氣只能起到反作用。
不如拽出他們心中的憤怒。
要知道稅金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是要交給各地教廷當保護費的。
人類苦神久矣，不如就此揭竿而起！
“同胞們！領民與自由民們！法里斯國的士兵們！如果這就是我們的宿命，那我絕不同意，也絕不妥協！
如果神明真要讓我們死無葬身之地，那就讓我死在你們前面！我死之后是菲爾頂上，菲爾之后就是各位騎士！我們將團結一致，絕不后退！”
卡林的話音剛落，人群中就傳來了聲音并不整齊的怒吼。
“我們和卡林大人共存亡！”
少年扯下身上的金色披風，又從旁邊士兵的手中接過一根長矛，將披風綁在了上面。
“好！旗幟所在之處，我與你們同在！
只要有我在，尸潮休想跨過城墻一步！”
他將大旗杵在地上，圣化權能加持在每個守城的士兵身上。
每個人都感受到了身上逐漸涌起的力量。
這或許就是領袖給他們帶來的勇氣。
“同在！同在！”
大眾的怒吼席卷外城，城內那些被保護的人們也都站了出來，跟著叫喊出聲。
卡林站在城墻最高處揮舞旗幟。
“人類，永不認輸！”
“人類！永不消逝！”
落日的余暉下，少年持旗的身影深深烙印在了每個人的心中。
菲爾站在那里，耳邊只剩人群那激昂的心跳聲。
“這就是領袖的風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