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瓦片上積聚的靈力，隨著龍氣的吸引，不斷注入李長青的眼睛，形成似真似幻的奇異空間。

心念一動，去內觀這片空間，竟看到一個個金色文字憑空出現，如暴雨般墜落。

“無，名萬物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欲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徼……”

整篇《道德經》，渾然出現在內景空間，隱隱約約，遙遠處還傳來一道空靈的聲音，一字一字誦讀。

李長青明白了，他吸納的不止靈氣，還有呂洞賓刻印經文時留下的信息。

這些信息形成一個奇妙內景，似幻非幻，似真非真，好像一千多年前的呂洞賓在親自向他傳法授道一般，這種機會可遇不可求啊。

他沉迷其中，繼續內觀。

見空間中的文字紛紛墜落，化塵，塵又湮滅，化為虛無，直至什么都不存在，一片混沌，連時空都消失了，像被一個無形黑洞吸入，完全泯滅，到最后，只剩下“無”。

“萬物生于有，有生于無。”

什么是無？

無，絕不是“不存在”的意思。

李長青感受著虛無空間的玄妙之物，此物無形無相，無內無外，無大無小，無生無滅，卻又真真切切存在，已知的任何概念都無法準確描述，因為連“概念”都是它誕生的，所以老子稱之為“無”，佛陀稱之為“空”。

呼呼！

或許“它”也覺得無聊，靈妙之物驟然起了變化，微微一動，產生兩團混沌霧氣，凝出非真非假的空間，一陰一陽，一明一暗，兩種截然相反的屬性相互依存，對立，轉化，由此形成生生不息的動能。

反者道之動！

陰向陽動，陽向陰發，陰中有陽，陽中有陰。

如此輪轉不休，形成一個太極。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道為體，一為用，二為陰陽，三為動。

別小看這一“動”，動才產生千變萬化，造就萬物。

動，即是宇宙一切包括人類社會種種，生生不息運轉的源頭，古人稱之為“氣”，因此衍生出五行八卦，天干地支，中醫命理等一系列學說。

萬物負陰而抱陽，沖氣以為和！

說白了，道，即是一個超級計算機程序，自己編程，自己運行，由虛無生出妙有。

所以老子說“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廖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怠，可以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強字之曰：道！”

……

這時，虛無空間又起了變化。

陰陽之中，誕生無量無數的“種子”，無形無相，無大無小，靈動玄妙，只能用心神感知。

這些種子是道的投影，隨道衍生，繼續分出陰陽變化，陰陽中又有陰陽，如俄羅斯套娃般無窮無盡。

陰陽大小，明暗黑白，善惡美丑，男女老少，高矮長短……

種種概念，種種認知，皆因分別而生，衍出千千萬萬的“相”。

無量無數的種子，造就無量無數的“相”，千絲萬縷，交織盤錯，像數不盡的蜘蛛在織網，織出一張變幻無窮，錯綜復雜的大網。

這張網，便是天地萬物！

萬物是真？大道投射的夢幻泡影而已。

萬物是假？眾生的眼耳鼻舌身意將其認知為真，又怎是假！

那么，眾生從何而來？

種子迷于自己創造的幻境，產生“自我”的認知，造就出一個個身相，一旦有了身，便有了生滅，可種子不死不滅，只好不停更換身相，六道輪回由此而生。

人，鬼，畜，神，仙，妖，魔，靈……都是身相而已。

種子，才是宇宙online游戲的真正玩家，儒學稱之為“心”，道家稱之為“元神”，佛稱之為“自性”。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李長青默念幾遍，終于明白了老子表達的意思。

道生一，一為心，生陰陽即是分別心。

二生三，三生萬物，心識一動，千變萬化。

怪不得古往今來，無數人悟道，悟一生也悟不出個皮毛，原來根本上就錯了，若非得到呂洞賓刻印的這塊石瓦，李長青也悟不出來。

其實，道不在外而在內。

觀天地，觀日月，觀萬物生滅，悟出的那叫“規律”，不是道。

道若在外物，又如何管得著人類想什么做什么呢，世間這些大大小小的事，又為何在道中輪回不止呢。

所以，道在心，是生出意識念頭的那個空空之物！

肉身不過是“心”的臨時載具罷了。

老子說：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

不正是此意么。

……

呼！

李長青睜開眼，驟然脫離虛無空間，一看時間，已過去了三個小時。

好家伙，石刻上留下的信息量太大了，腦袋差點被塞滿。

呂洞賓當年刻印《道德經》時，肯定將自己對道的領悟刻了進去，所以李長青才能吸納其中的信息。

原來，道如此玄妙。

它藏于眾生體內，生心識，生意念，生七情六欲，神不知鬼不覺地運轉著無量無數的生命程序，造就井然有序的天地。

這個程序，俗稱“命運”。

命運輪轉不止，同樣需要一個“動”，沒有動，不過一潭死水罷了。

這個動，便是佛家說的“因果業力”。

妙！

妙啊！

吸納了呂洞賓留下的信息后，李長青如醍醐灌頂，哪怕沒得到正兒八經的修仙法門，也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

修真修真，借假修真，是要回歸本來面目，在“元神”上下功夫。

老子講“清靜無為”，佛說“萬法皆空”，都是修行的心法，殊途同歸，哪有什么差別呢。

念及此，李長青想到自己的蛟龍分身，他的意識能在兩個身體里跳來跳去，恰恰證實了兩個真相，一，意識并非由身體產生，而是來自元神；二，眾生的元神融于一體，像汪洋大海，每道元神都是海里的一滴水。

想通這點，就明白了仙玄世界的底層機制，什么神通，什么法術，其實一點不玄乎，都是元神本有的功能。

石頭之所以是石頭，因為元神，或者說集體潛意識編程了視覺，觸覺，嗅覺等，讓眾生有個石頭的“相”，誤以為石頭真實存在。

反過來，掌控了元神，就能把石頭相變成任何相，比如金子。

這叫“點石成金術”。

想到這，李長青忽然記起以前看過的一個故事，挺有趣。

說古時有個少年得了仙緣，隨師父上山修道，修十載有所小成，練了一手點石成金的法術，甚是奇妙。

后來，他歸鄉探親，親戚朋友問他修出什么法術，讓大家開開眼界。

少年十分得意，便拿了一塊石頭，在眾目睽睽下表演點石成金術，說來也怪，他用盡渾身解數，怎么變也變不成，反被親朋一頓嘲笑。

回山后，少年向師父詢問緣由，師父哈哈大笑，說是眾人之心壞了他的法術！

這個小故事，李長青以前不明白，現在才懂。

故事里的少年在人前表演法術，殊不知人們的集體認知本就是阻礙，少年道行不夠，自然失敗。

現代物理學有個概念，叫“觀察者效應”，講的便是這回事，意念的強大和神奇，遠遠超過普通人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