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噤聲！”
蘇原臉色微變，立刻厲聲道。
見周圍無人，蘇原這才小聲開口，“尋常百姓、耕農、百工者，可自由評論秦法嚴苛與否，但士卒不可妄論軍法！就是方才莽兄所言，便可以按照‘亂士卒之心，攪秦國軍法’之名，判處徭役之刑！”
“莽兄，日后在軍旅內，切記少言，周圍無人，澈君在時，莽兄說什么都無礙，但旁邊但凡有其他士卒，切不可胡言亂語！”
“秦法有舉報制，若莽兄已編入什伍，方才之言必有人稟告上級軍官，若無人稟告被上級軍官查出，什伍連坐皆要判刑！莽兄慎重啊！”
最讓蘇原感到頭疼的就是莽了。
雖然有時候莽心也挺細的，但性格還是有些魯莽。
說話之前，從來未曾考慮過這句話帶來的后果，影響。
在外，如何說沒有人管。
但在秦國軍隊中，句句話都是大事！
“莽知道了！”莽聞言，立刻向著蘇原行禮，黝黑的額頭上浮現出汗珠，沒想到這說兩句話都要被判處徭役刑法啊，以后看來要管好自己的嘴了。
桓澈在旁，對蘇原的話也放在了心上。
其實，對于秦法，他可以說是熟記于心。
在云夢山上多年，法家之道他早已經明悟到了心里去，秦國各種律法他都已經記住了，自然不會在這里不小心觸犯秦法。
兩人跟跟隨著蘇原路過一個個大營，蘇原手持降符節，一路暢通。
秦國大營，道路嚴整，按秦法，每座秦國大營必須相隔一百二十步設立一個崗哨，負責所有人往來。
縱然是營內士卒，也不可隨意走動。
出了一百二十步，過了崗哨，便會觸犯軍法。
在大營內，只有手持營內率長以上所賜的符節，不然一律不許通行。
蘇原手持的，便是其兄長蘇角的符節，要不然他也無法順利的通過各道關卡。
過了崗哨，終于來到了第三曲第五營。
第五營前，短兵手持長矛林立，蘇原帶著桓澈和莽來到營前，將符節拿出。
哪怕是長兄的營帳，規矩也少不了。
待兩名短兵驗證了符節后，又進入通報，得了命令，這才放三人進入。
營帳內，一名身材魁梧，身著甲胄的青年男子坐在桌案旁。
桌案上，擺放著竹簡。
男子聚精會神的注視著竹簡，不時眉頭緊皺。
“兄長，原的這兩位故交，從三晉之地而來，準備投軍。”
“原想讓他們兩位入兄長率下。”
蘇原開口道。
桌案旁，蘇角將竹簡放下，他抬頭看向桓澈和莽。
屋內燭光陰暗，蘇角抬頭，桓澈這才看清蘇角頭上的冠。
那是一道由兩塊板拼接而成的雙板長冠，中間有著一道接縫，兩板之間略呈內凹的弧形，燭光不明，也格外顯眼。
公乘爵！
蘇原的兄長蘇角，爵位是第八級，公乘！
公乘是大夫爵僅次于第九級公大夫的爵位，到了公乘爵位，擁有公車私用的權利，在外對方要以大夫相稱，外人拜訪公乘家，需攜帶大雁行禮拜訪。
在往上，是第九級公大夫。
公大夫是大夫爵的頂點，基本上是大部分的秦國士卒窮極一生所能到達的最高爵位了，若在上一級，到達第十級左庶長的話，便將會真正進入秦國的權利中心。
“桓澈，見過公乘。”
桓澈行禮。
身旁的莽，看不懂蘇角頭冠所代表的爵位，不過也不傻，也立刻跟著桓澈行禮。
“莽，見過公乘！”
兩人行禮，蘇角面色未動，隨即緩聲道，“你帶著他們編入什伍即可，然后讓軍功吏帶他們分配田地，住宅。”
“明日正常訓練。”
蘇角的態度不冷不淡。
這也是正常的事情。
秦國報名參軍的庶民很多，近些年三晉衰落，三晉庶民也源源不斷的來到秦國入伍。
一邊是統御千人的率長，爵至公乘。
一邊是兩名入伍的徠民。
蘇角也不可能熱情到哪里去。
“兄長...”蘇原還想說什么，卻見蘇角已經擺了擺手，讓蘇原帶著桓澈和莽離開。
蘇原無奈，只好行禮，帶著桓澈和莽退出營帳。
“唉...兄長還是認為原不學無術啊。”蘇原嘆息道。
本來想這次，將莽和桓澈介紹給長兄蘇原，讓蘇原委以重任，最好能讓桓澈和莽成為長兄的短兵。
這樣既能拉進三人的關系，又能讓桓澈的才識引起長兄的注意。
可是長兄根本不讓他開口說話，對他引薦來的人才更是不以為然。
“原兄不必自責，澈與莽能安全進入到秦國境內，已不知如何感謝原兄了。”
桓澈道。
對于蘇角的態度，桓澈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試想，惠尹在魏國什么名聲。
不學無術，花天酒地，竟結交酒肉朋友，游俠無賴。
而蘇原，是惠尹的至交。
蘇角出身于秦國蘇氏，也算是貴族，卻一未入仕，二未入伍，然后又結交惠尹那般人，在蘇角這種于軍中廝殺多年的人眼中，自然不會在意其所引薦的人才。
有這種態度，太正常了。
相反，如果蘇角太熱情了，桓澈甚至會認為蘇角是否打著某種‘企圖’。
離開營帳，蘇原帶著桓澈和莽前往軍功官駐地，讓一位名叫‘浞’的軍功官，帶著桓澈兩人，分配田地、住宅。
軍功官并非如同名字般，負責軍功記錄。
軍功記錄、審核、上報、頒發，都是軍法官負責，除此之外軍法官還負責處罰軍旅內觸犯秦法的士卒。
而軍功官，卻只負責一件事情。
上級官吏賜下爵位，咸陽城內獲得審批后，軍功官負責帶著獲得軍功的士卒，前往城內分發田地、住宅。
“滎陽城汝河縣云水鄉白楊里...”
“就這里了，離滎陽城近，半日路程便可到達滎陽城。”
很顯然，軍功官浞是看在蘇原的關系上，為桓澈和莽挑選了一個位置極佳的區域。
或者說，桓澈和莽的田地住宅，蘇原也安排好了，盡量選擇好的區域。
滎陽城屬三川郡郡治，是郡一級的城池了，其下屬十三個縣，十三個縣中四個位于滎陽城內，九個位于滎陽城外。
汝河縣，就位于滎陽城內，距離主城區域很近。
云水鄉更是汝河縣的中心位置。
“此地甚好，原在云水鄉白楊里，有位至交！”蘇原對這個地方很滿意，他看向桓澈和莽，詢問兩人的意見。
見兩人都同意此地，四人即可啟程。
......
半日時間過去。
桓澈，蘇原，莽，浞，四人到達了云水鄉，白楊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