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原諒她嗎？還是像在仙境中殺死那塊靈魂碎片一樣，也將她殺死？”

薩拉查的話讓他僵在原地——這是什么意思？他確實在仙境中得知了布麗吉德墮落的前因后果。這名女巫的遭遇確實令人同情，但她犯下罪行也毋庸置疑。

盡管在某些人眼中，這樣極端的復仇并沒有什么問題，畢竟中世紀本就是個弱肉強食的黑暗森林。黑袍修士屠殺了大半個巫師村莊，難道作為唯一幸存者的她，就沒資格對出賣他們的修士做出同樣的事情嗎？

布麗吉德犯下最大的錯誤就是她制造出攝魂怪，把無辜的路人都牽連了進來。米爾丁可沒忘記他們是怎么來到這里的——那名麻瓜獵人因為服用過量歡欣劑而死的慘狀，還歷歷在目。

況且薩拉查說的沒錯，如果不是他能通過攝魂怪與仙境產(chǎn)生共鳴和聯(lián)系，并且在這個過程中沒有迷失自己，他可能根本等不到戈德里克折返把他救下。自然，這過程中那特殊的如尼文祝福也起了保護他靈魂的作用。

但事實就是，布麗吉德的詛咒差點把他們也全變成滋養(yǎng)仙境的黑暗養(yǎng)料，而攝魂怪這種扭曲的魔法生物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現(xiàn)在的攝魂怪幾乎就是巫師的天敵——沒有守護神咒，任由他們在不列顛各地游蕩和滋生的話，對于魔法世界來說簡直就是天災，而麻瓜則更加無力反抗。

如果是為了解除詛咒而殺死女巫的話，也算做了一樁好事——就像他們阻止了入侵教堂的維京人一樣。

但現(xiàn)在——

“到現(xiàn)在為止，詛咒已經(jīng)解除了。那或許我們也沒必要……”米爾丁猶豫。

正如薩拉查所說，殺死艾琳也等同于消滅了布麗吉德靈魂的一部分——那么，消滅“部分”和消滅“全部”，又有什么不同呢？

就像他毫不猶疑地覆滅了仙境那樣，親手奪走一條鮮活的生命，原來竟是這樣的容易嗎？

米爾丁不確定自己該如何看待這件事情。

或許是他臉上的動搖，也透過顫抖的嗓音傳遞，令在場的另一人格外注意。

“薩拉查……這不是可以開玩笑的事情！”戈德里克終于睜開眼睛，斜睨的一瞥帶著森寒銳氣。

他的口吻帶著忍無可忍的警告：“他只是個孩子，為什么要引導他做這種判斷？莫非是為了滿足你自己那嗜血的復仇心嗎！”

薩拉查眼里閃過一道紅光：“我沒在開玩笑，格蘭芬多。”

“我只是在教導他——黑魔法本性‘殘酷’，就算是為了對抗這種力量，巫師也要做好準備付出代價。”

“你在灌輸他一些陰暗的想法，扭曲是非黑白！”戈德里克冷冷地說。

薩拉查笑了：“哦？難道說你的主張就絕對正確嗎——殺死每個你見到的黑巫師，這樣的人真能自詡‘正義’嗎？說實話，今天你選擇放過這個女德魯伊，確實讓我對你刮目相看。”

注意到米爾丁好奇的目光，他扯了扯嘴角，生怕自己還說得不夠清楚似的補充：

“小家伙，你恐怕對自己新認的老師還不夠了解。實際上，戈德里克·格蘭芬多和你在幻境中看見的那些激進的黑袍修士可沒什么區(qū)別——”

“你最好閉嘴，薩拉查！”

“——他們的家族就是靠獵殺所謂的‘黑巫師’興起的。神圣的黃金獅鷲家族，查理大帝圣騎士（Paladin）的后裔——多么光榮啊！”薩拉查嘲諷地微笑著。

“已經(jīng)不是‘圣騎士’了，我現(xiàn)在只是名普通的雇傭‘騎士’！”戈德里克厲聲打斷他。

“不要轉移話題，薩拉查。”他的綠眸顏色變深，顯得很危險。“你在引導米爾丁往不好的方面想。不管怎樣，思考這樣的事情對他來說都太早了。”

“你和我都只顧著各自的目的，決定把他帶上旅途，卻忽視了保護這孩子的責任！”

他忽然低下頭，咬牙承認。

“米爾丁會遭遇攝魂怪，也是因為我的魯莽。我已經(jīng)從這件事里吸取教訓了，薩拉查——你最好不要對我的學徒犯一樣的錯！”

“另外，這也不是他該做出的決定——靈魂碎片作為黑魔法的殘留物，必須消滅。至于布麗吉德，我認為她的犧牲沒有必要。”

場面一時忽然陷入了沉默。

見到素來心高氣傲的格蘭芬多低頭認錯，或許是件極罕見的事情——米爾丁從薩拉查臉上讀出了這樣的表情。

黑袍青年側目瞥他一眼，大概是重新確認了他對戈德里克的影響。

但他下一秒說出的話，卻讓米爾丁心生不妙。

“‘沒有必要’……這就是你的判斷嗎，格蘭芬多。不得不說，這十年來你確實長進了。”薩拉查低聲感慨。

“可惜，這次要反對你的還是我……斬草必須除根，布麗吉徳必須以死謝罪。我得承認，這種極端的手段是有必要的。”

“為了德魯伊的正名……和血脈的純潔。”

米爾丁瞪大雙眼。

說話間，薩拉查已經(jīng)反手抽出了他腰間別著的匕首，朝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女巫徑直刺去！

原來先前說“讓他決定”什么的，全都只是偽裝和試探嗎？！

好一個心機深沉的斯萊特林！

“哼，總是來這一套，你的計謀只會對我失效！”戈德里克同樣出手迅疾。

米爾丁都沒看清他是怎么靠近的，一瞬間兩人的手臂在半空撞到一起！

但薩拉查的變招也很迅速，匕首并沒有因為他大力的擊打而脫手飛出，他反而是挽了個刀花，改變方向重新刺了下去。

戈德里克左手接上，朝人體最脆弱的頸部，打算一擊制服。薩拉查矮下的身影閃爍，瞬間同他拉開距離——

“真是諷刺啊，竟然輪到你來阻止我。”

意識到如不能“說服”自己的這位好友，布麗吉德就會受到保護，薩拉查扔下匕首，抽出了魔杖。

眼看著，近身交手就要演變成巫師間的大戰(zhàn)，米爾丁趕忙站起來。

戈德里克卻按住他的肩膀：“照看好這名德魯伊……不用擔心，我和薩拉查只是友好切磋一下。”

話音還沒落地，這名騎士就已經(jīng)蓄力沖了出去——

“友好切磋”？米爾丁看著兩人對視間，夜晚的冰冷空氣都被點燃了的、火花四濺的架勢，心說他才不信。

但是經(jīng)過短暫的休息，薩拉查的魔力確實有所回復，剛才他在旁邊觀察治療魔法時，就感知到了。

米爾丁不是很擔心薩拉查，人都講究個親疏遠近。

雖然經(jīng)過這夜發(fā)生的事情后，他和薩拉查的距離也拉近了。

但說到底，他還是更擔心戈德里克多一點——薩拉查那挑撥離間的話語，對他來說一點作用也沒有。

倫敦堡教堂里和主教交涉時，他就察覺到戈德里克和教會有聯(lián)系了。

不過曾經(jīng)是“圣騎士”什么的，聽上去也太帥了吧！米爾丁越發(fā)覺得，自己這個老師一點也不便宜。

尤其是戈德里克維護他的那段真心話，確實讓他有點感動……

然而眼下最要緊的是——戈德里克的劍，在對抗布麗吉德時已經(jīng)碎了。

作為合格的學徒，米爾丁記得如尼文雖然可以通過吟唱起作用，但只有刻在武器上時才是最強大、最穩(wěn)定的！

況且戰(zhàn)斗間隙，你來我往，節(jié)奏飛快，光靠吟唱又怎么可能不耽誤戰(zhàn)機呢？

他有些焦慮地看著戈德里克迎向對手的身影，心中不由祈禱。

實在不行，就由他來闖入戰(zhàn)局，強行制止這兩人——

想必看在他作為梅林留下“最后預言”的份上，薩拉查應該會及時收手……吧？

“我去！”米爾丁罕見地再一次對自己的語言失去了控制。

因為這次，戈德里克從劍鞘里抽出的是一柄光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