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勤部有二十多號人，工作被分成了三塊，對接設計公司和工地、工程圖紙拆解和廠內訂單跟進。

除了負責圖紙拆解兩人和廠內訂單跟進的兩人，經常呆在辦公室外，其他人基本上看不到人影，整個內勤部的辦公區都是空蕩蕩的。

潘偉俊分派給沈清溪的工作，是廠內的訂單跟進。核對發到車間的圖紙，了解訂單的進度，成品拍照，再將這些信息反饋給相關項目的業務員，就是這工作的全部內容。

說白了，這工作就是一個項目訂單信息傳遞的中轉站。沈清溪花了兩天的時間，才熟悉完整個工作流程，如果不是這東興石業太大，這工作要打交道的人，有點多，他半天就能搞定。

潘偉俊還給沈清溪安排了一個領路人，他讓沈清溪與張偉杰合作跟進項目，沈清溪負責項目跟進中最簡單的工作，這樣不僅能讓沈清溪快速上手，還能避免沈清溪離開時，需要進行項目交接。

可這工作安排，對張偉杰就不怎的公平了。隨著沈清溪入職，潘偉俊重新對項目進行了分配，通過大挪移，內勤部其他人的工作量，都或多或少的減少了一些。

而那些挪移過來，本該由沈清溪獨自跟進的項目訂單，卻讓張偉杰一起承擔，沈清溪分到的還是最輕松的活，這能不讓張偉杰著急上火嗎？

張偉杰為此，悶悶不樂了一下午，本來滿臉的青春痘，又密集了一些。

直到過了兩天，與沈清溪逐漸的熟絡，他的臉色才好看了一些，勉強接受了這個新搭檔。

張偉杰身高大概一米七，身材偏瘦，錐形臉，今年二十三，某三流大學土木工程系畢業，進入社會沒兩年，還是個典型的理工男。

潘偉俊給沈清溪安排的辦公位，在張偉杰的旁邊，兩人剛好一左一右，守著內勤部辦公室的入口，沈清溪猜測，這貨進入東興的時間，比他早不了多少。

經過兩天的接觸，沈清溪發現這張偉杰是個妥妥的話癆，兩人一起逛工廠收集項目進度時，這貨會一直吧唧個不停。

不過，這也沒什么不好的，每天上午和下午，這東興幾萬平方的廠房面積，他兩要靠著雙腿，將所有的車間掃一遍，邊走邊斗一下嘴，一路上也就沒那么枯燥了。

時間很快就到了沈清溪入職后的第三天，直到這天下午，沈清溪才拿到公司的內部聯系表，一張A4紙上，密密麻麻的打印了一百多號人的聯系電話。

沈清溪看著就頭疼，如果一個一個的慢慢輸入，沒有一兩個小時，根本弄不完。還好張偉杰比較仗義，直接將他手機卡里的聯系人復制到了沈清溪的手機上。

沈清溪接過他遞回的手機，笑著打趣道：“你就不怕把你女朋友的號碼，也復制過來嗎？”

“什么女朋友？除了我媽，就我大學班上的幾個女同學的手機號，現在都已經被我刪了。

如果你樂意，我倒是可以給你重新加上，還可以免費給你當介紹人。”張偉杰苦笑著回道。

理工科本就男多女少，到了他們班，學校還像篩過了一樣，只剩下歪瓜裂棗。

四年的時間，班上的他下不去嘴，外系的他又追不上。在大學這樣么好的交際圈，他一直單著，有時候他都有點懷疑，是不是前世造了什么孽。

“少來禍害我，我可不想當你繼父。”沈清溪笑著回擊，他可不是能吃虧的主。

“少貧嘴，該去車間了，早點搞完，早點休息。”張偉杰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斗嘴，他就沒贏過。

他拿起桌上的資料，走出了辦公室。沈清溪連忙抓起桌上的圖紙，跟了上去。

在兩人剛走出左邊廠區的大門時，沈清溪就看見錢諾蘭迎面走過來。

錢諾蘭長著一張瓜子臉，留著一頭長長的秀發，是東興石業少有的幾位美女之一，她的工作跟兩人一樣，也是負責廠內跟單。

沈清溪和張偉杰幾乎同時和她打了個招呼，錢諾蘭點頭回應，微笑著的臉上還露出兩個淺淺的小酒窩，三人錯身而過，才拉開一段距離，張偉杰又忍不住回望了一眼。

見他這舉動，沈清溪笑著問道：“怎么，心動了？”

“美女嘛！誰不多看一眼。”張偉杰立馬的掩飾。

“那就去追啊！”沈清溪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有色心沒色膽的，他見得多了，這可逃不過他的法眼。

“追個毛線，人家有男朋友，現在在深城工作，一兩周過來一次。”張偉杰嘆道。

沈清溪有些無語了，這是有多在意呀！連人家男票過來的次數，都一清二楚，于是繼續慫恿道：

“只要鋤頭舞得好，哪有墻角挖不倒。何況，你還是土木工程畢業，也算專業對口，如果鋤頭效率太低，就開挖掘機嘛！”

張偉杰愣了一下，土木工程跟挖墻腳專業對口？他不得不佩服沈清溪的腦洞了。為了轉移焦點，他爆出一個猛料：

“我可不是陶成浩，明知道沒啥機會，還去當舔狗。

這幾天，有人看到他下班之后，都在堵錢諾蘭。”

沈清溪有些難以置信，嘆道：“錢諾蘭可比他大了好幾歲！他好這一口，我還真看不出來！”

這兩天，沈清溪見過幾次陶成浩，陶成浩跟張偉杰的關系很好，目前在工藝車間負責雕刻機床，職校畢業，只比沈清溪大一歲。

也許是因為同齡，陶成浩跟沈清溪有點自來熟，每次他去雕刻車間，陶成浩總是一臉的笑容和他攀談。

“你才來幾天，能看出什么，我跟你說，公司里邊的關系復雜著呢！”張偉杰意味深長的說道。

“不就是抱團，搞小圈子嘛！”沈清溪滿不在乎的回答道，這就是大公司的通病吧！

對于東興的內部生態，沈清溪沒半點探究的興趣，就算他計劃做石材外貿，也只要搞定公司幾個拍板的高層就行了。

“呵呵！問題是這些圈子還能通天，雖然李家派來的劉董事長，只是個監工，不怎么管具體的事物，可曾總經理的權力也沒多大。

02年前，李家三老板一直直管東興石業，業務部有十幾號業務員，都是他帶出來的老人。

這些老業務員之間，搶極品大理石板材、爭工廠生產排單，還經常會鬧到他那里去，劉董事長和曾總根本壓不住。”張偉杰又爆出猛料。

沈清溪愣了一下，這有些超出他的意料，看樣子，曾成毅這棵大樹可沒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牢靠，

但隨即他又裝作滿不在乎的說道：“他們的糾紛關我們毛事，我們管好自己就好了。”

“呵呵！要真這樣，那就沒得說了，爭工廠生產排單，還不是會波及到我們。”張偉杰有些心有余悸，他可是有過好幾次池魚的經歷。

“有潘主管在前頭頂著，我們當個傳話筒就行。”

“那你想過沒有，如果不站隊，你混的上去嗎？你看看錢諾蘭，有業務部那幾個女業務罩著，你一來，她就少了一半的工作量。

潘主管新給了她兩個項目，讓她從報價做起，一直跟到項目完工，這不是在培養當業務員嗎？”

看著張偉杰臉上的不甘，沈清溪算是明白了，張偉杰這些天悶悶不樂的根源，潘偉俊的新工作安排，導致了他的心理失衡。

“那么羨慕，你可以去泰國一趟，回來之后，就有女業務員罩著了。”沈清溪半開玩笑的點出了錢諾蘭的性別優勢，希望這貨能心里好受點。

“跟你講正事呢！開啥玩笑，這公司最有前途就是業務員了，你看看他們，哪個不是二三十萬的車開著，估計都有好幾百萬的身家。”張偉杰臉上的不甘轉變成了羨慕。

“公司不是有規定，內勤也可以接單嗎？你拿到了單，不就是業務員了？”

“呵呵！在展廳呆著，就能撿到客戶，可如果沒業務員出面，動用關系幫你爭取工廠排單，

在你的合同期內，公司絕對交付不了成品。”張偉杰無奈的說道。

沈清溪點了點頭，那個公司沒有陰暗面，越大越復雜，沒有感受到，只能說你還不了解吧！

既然張偉杰這么執著，沈清溪準備拉一把，他想要做外貿，也得有個幫手，于是說道：

“有空你就去守唄，守到了，我幫你運作。曾總是我老鄉，我是他拍板才進來的。”

張偉杰先是愣了一下，隨后一臉釋然的說道：“難怪了，我這幾天一直搞不明白，公司為什么要招你這樣的暑假工，潘主管還給你安排那么輕松的工作。”

“嫌把難度大的都甩給了你？拖累你了？”沈清溪笑著問道。

“不拖累！不拖累！我還想著嘗試怎么做業務員，順便整點零花錢呢！”張偉杰諂笑道，這樣的機會，他已經期盼很久了。

“那就好！不過，我建議你最好周日去守展廳，業務員在這天全部放假，其他時間，你相當于是跟他們搶客戶，很容易引起不滿。”沈清溪告誡道，

雖然他背后有大樹，但還是不能不管不顧。懂點人情世故，樹立一個不錯的口碑，才是長久的處世之道。

“嗯！我明白！”張偉杰滿臉的笑容，曾經籠罩在他心頭的陰影終于散了大半......

沈清溪才跟張偉杰逛了一半，給切割好的成品拍了一下照，就接到向前的電話，讓他坐曾成毅的車，一起去吃飯。

沈清溪將手中的資料交給了張偉杰，一邊走出工廠車間，一邊給曾成毅打電話，兩人約定了匯合的地點。

沈清溪趕到約點地點時，曾成毅早已經坐在駕駛位，啟動了車子，等在了那里。沈清溪連忙一邊打招呼，一邊打開副駕駛門，上了曾成毅的寶馬。

等沈清溪系好安全帶，曾成毅駕車駛離了東興石業，出了內部路，上了大道后，路面沒有了那么復雜，曾成毅看了沈清溪一眼，問道：

“小沈，能適應這工作不？”

“還好！廠內跟單不是太復雜，不涉及質量把控，沒必要跟誰扯皮。”沈清溪笑著回答道。

“呵呵！扯皮的事，都在我們這些管理層這，你們到是輕松了。”曾成毅苦笑。

“能者多勞嘛！我在大樹下乘涼就好。”沈清溪奉承道。

曾成毅又看了沈清溪一眼，才說道：“這可不好，摸魚可學不到什么東西。

那天在辦公室，我可不是僅僅看在老鄉的份上，才破的例。

當時，我覺得你才十八歲，還是學生，就出來闖，這很難能可貴。”

沈清溪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感激的點了一下頭。

見他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樣，曾成毅露出了笑容，又繼續說道：“想當年，我初中畢業，就去了汨縣的國企石材廠打工，后來聽說莞城的制衣廠工資很高，才跟著老鄉出來闖。

剛到莞城時，我也是十八歲，在制衣廠廝混了兩年，后來陰差陽錯進了東興，重回石材行業，從打磨石材做起，到現在，都快二十個年頭了。

我幫你，是因為在你的身上，看到了我當年的影子。老鄉一場，我不希望你像我一樣，走那么多彎路。”

沈清溪又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才開口：“曾叔，我明白了，我準備跟張偉杰在周日的時候，去展廳接待客戶，琢磨怎么做業務員。”

“嗯！這想法不錯，可這張偉杰...還是缺了點火候，做事不夠圓滑。”曾成毅皺著眉，顯然他對張偉杰不怎么認可。

沈清溪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只能繼續拉一把了：“曾叔，張偉杰是土木工程畢業生，底子不錯，工程項目能很快的上手。

只是他才出學校沒多久，身上的書生氣還沒磨掉，與客戶交流還有所欠缺，不妨給點機會，看看能不能磨出來。”

曾成毅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沈清溪馬上意識到，他說的那番話與年齡太不相稱。

剪個圓寸、留著短短的小胡子，可騙不過知根知底的人，于是他連忙挽救道：“曾叔！我爸媽從我記事起，就一直在做生意，從小我就耳語目染。”

曾成毅露出了釋然的神情，開口道：“原來是這樣啊！既然你這么說，那就給張偉杰一個機會，你明天去業務部找一下韓山雁，她也是湘省人，讓她帶一下你們。”

“謝謝曾叔！”沈清溪笑著說道。

曾成毅笑著點了點頭，開始專心致志的開車，沈清溪見他沒繼續開口的意思，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決定試探一下。

他說道：“曾叔！我有個親戚在外貿公司上班。這幾天，我跟他聊了一下石材，他對這很感興趣，想跟我們公司合作，一起做石材外貿。”

曾成毅愣了一下，偏頭看向沈清溪，目光中帶著一絲欣賞。就在剛才，他還想著踢一下這小子，別浪費了他的一番苦心。

現在看來，完全是自己多慮了。這小子有著自己的想法，雖然這想法吧！還有些不切實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