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風的小指總是習慣翹著,那習慣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即使有人提出抗議,少風也不愿改掉這個無傷大雅的習慣吧,也不是不愿意,是不太容易集中經歷去可以改掉吧。時間穿梭回往昔,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心頭愛吧,那種心頭愛,不會允許誰從我們手中奪走,那看似對于別人普通的一個什么,在我們心里留下了深刻烙印,不可磨滅,就似人的精神支柱,每個人都曾擁有過自己的貝貝,與別人交換全世界的鑰匙。用心呵護的是自己,那唯一支撐歲月侵蝕的抵擋,只有長大成熟了才能會相信自己的力量,但是那都是多久后的事情呢。我們在害怕,在成長,在害怕中成長。沒有辦法和所有人親近,對自己是一種保護,一種信念感的追逐游戲,在叱詫妖異中選擇自己最能接受的折中。
少風最最同情的就是魯迅大師筆下的孔乙己,一種無端的同感竟也莫名上頭??滓壹菏枪陋毜模丛龅竭^伯樂,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努力生活,“一些的騙錢手段”,讓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只能用心去孤芳自賞,無暇去看生活的本身,平凡的喜怒哀樂也最易把他打動。少風是感性的,總是被一切打動,這種與生俱來的敏感,也讓他不被生活裹挾著走的一個方面,他同感被人否定的嘲笑,用最最無聊的方式展現自己的不堪,那被撕開的傷口裂開了又被自己縫合的痛苦,煎熬孤獨憤怒的火,在無人知曉的夜,睜著眼熬過的六神無主,讓少風覺得更加孤單的文字,當用手撫摸書中的文字,一種過冬梅花的一種孤芳自賞的耀眼,竟刺痛了少風的眼睛,抬起手抹去眼角的淚,似乎大哭是一種侮辱,隱忍和克制才能讓無聊沒有空隙進入內心。
帶著印花的床單,鋪滿陽光的味道,很長一段時間這種微醺的暖陽,離少風的生活很遠,多久都沒有感受到這大自然的奢華饋贈。生病的痛,讓他在床上躺著,雙眼無神的看著房頂,天花板也是一眼望去的白色。這晚,他做了個夢,很奇特。好似在喧鬧的露營地,大家都在整理帳篷,準備篝火活動,而少風動不了,麻藥的作用下,整個人都飄乎起來。他竟在夢中看到了一個帳篷中,一個燈光下映襯的人影,他正在一個勁的用鉛筆上畫側臉,為什么是側臉,因為夢中的直覺就是告訴他那個男人在畫側臉,沒有模特,但是這個側臉就似男人由來已久的習慣。就那樣靜靜的夜下一個角落,沙沙的聲音格外震懾人的心魂,也好似和少風近處的帳篷篝火形成鮮明對比,但是少風的心也被燈光下男人所吸引,有一種妖異的內心波動,吸引他走向遠方似的,但是少風卻像個旁觀者一樣,不能變換視角。
“沁西亞。。。。。?!鄙亠L的注意力在夢中一直被男人吸引著,男人說出的話,震驚了少風。好熟悉的名字,夢醒后多久,再看張愛玲時,才看到沁西亞的名字躍然紙上的欣喜若狂。但是夢中的少風只覺得自身快要化身為那個用鉛筆勾畫側臉的男人,突然手中多了那支筆那張紙還有畫到一半的曲線,而少風竟停住了,空中傳來一個聲音,是沁西亞。“讓我瞧瞧”,似乎有個柔軟的玉手觸碰了他的肩膀,但是夢中似乎被設定了害羞的角色,一種不安感讓他也同之前那個只會畫側臉的男人一樣。香香軟軟的聲音穿過少風的耳朵,同時垂在他肩膀上幾卷黃色的頭發,少風肯定是那個俄國女人,沁西亞?!靶陆牧苏?,有一張是半臉的,所以就知道是我。”是啊,在張愛玲的小說中的設定,男人是絕對不會娶身后的這個女人的,因為他是為了戀愛而愛上的,那種世俗的感化,讓那個男人只會遠離沁西亞,沒有什么原因,見多識廣的父親和固守陳舊的母親,還有胭脂粉飾的姊姊也會攔住男人的結婚的愚蠢做法。
少風心想既然已經被設定為那個男人的夢,好似真的就是去了那個遙遠的民國時期,就是派他來給事情有個轉機,沒有那么多意難平,因為這可能真的是張愛玲的意難平,誰說這不是年輕的時候張愛玲的意難平。少風只聽到一陣軟香的聲音又在耳邊吹氣,“畫的真不錯,為什么不把眼睛和嘴給補上呢?”少風沒見過夢中的沁西亞,最最清晰的是口鼻間距離過短的稚嫩感,為了提醒這個女人的結局,讓她要記得逃離為她設定的命運之鎖,提醒她不該順從家人及世俗的安排同那位漂亮的俄國下級士官結婚。少風在紙上畫了沁西亞捧著白蠟燭,虔誠低頭半張臉埋在帳紗里,燭火映亮了下半張臉,微茫蒼白的笑呈現的是神秘與尊嚴的氛圍。似乎這一切沒有出乎夢中沁西亞的意料,沒有表示滿意與抗議,像是沒有態度的工具人,好似無關緊要的態度沒有必要表明。夢中沁西亞,清醒一下,和這個男人走。
少風看著這個預示夢中沁西亞會有同樣厄運的圖畫,他想表達什么,但是夢中設定卻不允許他改變劇情??此品€定的男人,內心早已經心潮澎湃,看看他用什么安慰自己,家族的阻力,先入為主的愛意,克制隱忍,不許放肆的年代。夢中少風要提醒男人般的,在燭光下面寫下沁西亞.勞甫沙維支。多想把命運設定一一追回,夢中沁西亞還是在辦公桌下翹著絲襪小腳,這次夢中男人不再覺得難為情,而是覺得俏皮可愛,后面的好感倍增的路線走。突然被拽回旁觀者的少風祝福著,夢中男人一定要穿上他最好的一套西裝,一絲不茍的配上那條簇新的白羊毛圍巾,一身莊重得體的裝扮。出現在夢中沁西亞面前,用都懂得的愛語,訴說慢慢的喜歡,慢慢地親密,慢慢地聊自己,慢慢的走在一起。
突覺身體的沉重疲憊,但是好在夢中的圓滿,讓少風似乎也完成了一種使命。當被困在床上的自己,無法動彈的痛苦。少風才知道自己應該是昏迷了才做的夢,麻藥勁催促后的反應,為了趕走疼痛麻藥都這么拼了,何況他一個不愿躺在床上當廢物的人呢。當別人需要醫院的支持長達一個星期的時候,少風早就規劃了自己的康復訓練。為了能夠早些出院,逃離恐怖的白色,就在三天后就在醫院走廊自己半夜爬起來,值班的護士看到了只能沉默,路過的家屬們也會時常詢問感嘆少風的毅力。
少風自己還慶幸沒有傷到四肢,他感嘆自己還是健全的人,只是暫時被封閉在這白色走廊里而已。一步兩步的扶著走廊欄桿,和蹣跚學步的孩童一般,其他家屬的鼓勵給了他力量,就像錦上添花的掌聲,增添了康復舞臺的色彩。少風印象中,隔壁床的人很少和他說話,每個人似乎都有自己的心事,少風只想盡快出院,不再等誰進來再熟識。那么多的人曾經來過,因為一副狼狽樣子,除了領導帶著一兩個同事,其他人的心意也送到了。最暖心的是在偌大的城市中,有幾個相識好友,也算給孤獨的靈魂一些慰藉,尤其在如此更加陌生的地方,顯然熟識的人到來更給少風增加了一些勇氣。
孤勇者的世界不是沒有鮮花,只是勇士不曾將鮮花留在自己的人生舞臺中。當翩翩起舞的音樂響起,誰都要掄起衣袖,畫出自己的風采。很多人常常拾起鮮花致謝,更多的人默默留下鮮花以示眾人賞花的分享之樂。寂寞無聊打發的時光,也會捧起一本雜志或小說,消磨時光靜待時光旅程的開啟。平常難得有如此雅興娛樂身心,陽光鋪滿整個房間,感受不到窗外的春夏秋冬,屋內的空調在彌漫消毒水的房間里用力工作,窗外只有一幢幢樓的房頂和藍天偶或白云,一眼望去,竟不覺間城市的繁華不見了,更多的是一如時間的靜,停止的時間最適合對著文字星星眼,一片賞心悅目之景。還是要配合醫生抽血檢查,吃藥傷口消毒做康復,沒有能力劇烈運動,少風就對身體感覺很抱歉,愛莫能助沒能照顧好自己。
夜晚的醫院更加靜,除了剛住進病房做完手術的,一陣混亂,大家齊心協力手忙腳亂的,從手術轉接床上將還在麻藥作用下的病人轉移到住院床上,還有的人整理窗簾,半夜還聽到家屬給昏迷中的病友翻身的聲音,也不時聽到昏迷病友的囈語,不禁使少風自己想起自己昏迷時候也會這樣,便也不禁笑了一下,不過這一笑也是要命了,傷口就劇烈疼痛起來。真是自作自受,少風自己想著,干嘛自己要逗自己笑,不禁也要懊悔一番。
斜對床的病友應該和自己同一天手術后住進了這個病房,不過少風是在傍晚時做的手術,而對面的病友大概晚了些時候進來的。那個夢中的沁西亞也是在那個病友家屬手忙腳亂換完病床后,拉動窗簾時打開手電筒,搖搖晃晃的光與影,朦朧中的篝火露營感覺,少風才入夢而想改變張愛玲小說的人物命運的,奇妙的經歷了別人的一次人生,改變歷史走向的拯救者,何嘗不算一種英雄魄力的魔力?。〖词棺詈笫裁匆矝]有改變呢,那就是改變不了的命運之線索,也在他們有限的生命中增加了一些色彩,大膽碰撞出新火花的色彩,即使如煙火般一瞬,但也將絢爛無比的畫面映進腦海中,增加了生活的風采和滋味。世人的生死離別,加重了濃烈的生命力,就像喝入一口醇香老酒,即使嗆出眼淚,而后咂舌回味也是意猶未盡。
少風也在好奇,應該是讀張愛玲也有間斷了幾年了,他自己很好奇,作為男生的自己,怎么會被張愛玲吸引,也許同樣的敏感于世事滄桑之感,也同樣身為小人物的命運前途的擔憂,正是通古不變的生命的感受,躍然于紙上的文字也不再是紙上談兵,而像豐富的連續劇一樣,劇情緊湊讓人有感而發,也想身邊那無巧不成書的千頭萬緒,讓人沉浸其中掙扎不得,只求那個能救世的旁觀者指點提攜,令自己看的清方向,思索出一條路來,就像魯迅大師所說,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有了路。也許百姓遵循的家常之道,以另一種姿態吸引著人們去解鎖作者所設定的每一種密室逃脫,甚而做出一道道迷宮迷惑人們走火入魔般的無法自拔,為善后的戒斷反應頗有懊悔之意,但真正問后悔么,又有一種堅韌決絕的直接干脆,事后必有回響的余音還在。
開心的時候,很短暫平常。少風會想起離開病房的那天竟然會有一些不舍,這是他沒預想到的,是啊,哪里比醫院更多的醫療資源啊,便利性專業性其他地方無法比擬。不管多么痛苦的過去,總會在日后的難熬中勢必給予解脫,逃脫的是無奈和無助,而真正是因為熱愛生活。辦理出院證,收拾行李,開出門證,打車回到出租屋內,很多事情忙起來,也將離別的色彩褪了些顏色。
千古以來的中國之強大,在于很多人的負重前行,守護一方水土一方家園,人們總是在追古思今中同感前世古人的自我禁錮與心疼。舍己取義的邊防守關人,舍己為家的庸碌老百姓,各式各樣的身份與角色設定,未能如償所愿的九曲紅塵,巍巍乎若泰山,湯湯乎若流水的尋知己之路,相逢何必曾相識,海內存知己天涯共此時的賞月睹物思人,都是中國人大一統思想下斑踱的人生。少風也有考古的情思,讀史使人進步的教誨一直在耳邊盤繞,那紅塵百態的悲憫遐思也更在高山流水間如溪水碰壁般叮咚作響,讓人百解千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