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景區(qū)，沿路走，就能看到那家老面館。

好幾年前大翻新，現(xiàn)在是上下兩層。一層大堂排隊吃平價的紅油面，二樓雅座吃價格較高的套餐。

有點不倫不類。

前臺點完單，江辰先指引朱繡纓就座。

老面館至今保留著用錢換票、憑票領(lǐng)面的傳統(tǒng)，客人要到出餐口自己拿。

所以，在鹿城，面票可以是送人的禮物。

窗口工作人員接過面票，檢查一番，回頭“河?xùn)|獅吼”：“兩碗大排面！一碗紅湯！一碗清湯！”

等餐時，江辰四下張望，發(fā)笑。

來這兒吃晚飯的，都是認老字號的老人，就他們兩張年輕面孔。

可能一開始，人家就沒想做年輕人生意。

可能也沒想過，十幾二十年后，老顧客散的差不多了，該怎么吸引新顧客。

“小伙子！面好了！”

“哦，謝謝！”

端托盤回桌，紅湯面給朱繡纓，清淡的清湯面給自己。

江辰夾住幾根面，轉(zhuǎn)筷子，纏成一團。送進嘴里，幾乎不需要吸溜。

朱繡纓大把大把挑起面，橫著往嘴里扒啦?？吹贸鰜恚呀?jīng)很克制了。放慢速度，不至于發(fā)出太大聲響。

吃到一半，她突然說：“我想嘗嘗你的，能換換嗎？”

“……算了吧。”江辰避嫌。

遲早要和她說說這些男女之事，免得她被別人花言巧語騙走，或者被誤會成“不等式”xxn。

瞄一眼坐對面的她，很好，不開腔，與普通人沒什么區(qū)別。

飯后，入夜，再次乘公交。

踏上車，江辰抬起的手突然伸向身后。攤開手，一枚硬幣，交到她手中。

硬幣投入錢箱，“叮當(dāng)”一聲，朱繡纓滿心歡喜入座，仿佛干成什么大事。

不急著回家，也沒有目的地，江辰便帶朱繡纓提前下了車。

甚至下車，他才發(fā)現(xiàn)，又到樓橋上了。

朱繡纓觀察來來往往的行人，每個人臉上，洋溢著愜意，毫無緊迫感。

六百年前，這個點敢在外面逛的，要么是抽到巡城簽的倒霉官差，要么就剩干她這行的了。

橋上，路燈的光暈，與車流的光軌交織在一起。橋下，兩岸的燈光倒映在江面上，絢爛奪目，蓋過柔和的月光。

上次來得早了點，江畔建筑燈光尚未全開。

風(fēng)平浪靜，水波不興。

朱繡纓仰頭，撥耳畔發(fā)絲，微微瞇眼。

頭頂，又一架“飛雞”掠過。

夜空中，飛機閃爍的信號燈格外醒目。

光她注意到的，已是第十架。

如果每架“飛雞”能裝的人，和地上跑的公交一般多……

這個時代，沒那么多達官貴人吧？

至少觀察江辰到現(xiàn)在，除了自家母親，沒見過他對誰低聲下氣過。

想來，飛上天，并非少數(shù)人的特權(quán)。

“你覺得，這個時代，和六百年前比，究竟好在哪？”她問身邊人。

江辰雙手插兜，垮垮肩。

“我覺得，它好就好在……它好，嗯?！?

說來慚愧，明明享受著現(xiàn)代文明發(fā)展至今的成果，竟一時說不出它好在哪。

“這個問題，你要問燕三老師，他應(yīng)該能說出個一二三來。但你要問我……”

其實，是太平盛世的優(yōu)點太多了，數(shù)不過來。

“你覺得呢？究竟是這好，還是六百年前好？”他反問。

“這兒好?！敝炖C纓實話實說。

大家吃的飽，穿的暖。但……

金窩銀窩，終不如自己六百年前不像樣、不成型的“狗窩”。

瞅瞅惆悵的她，江辰望遠方，自顧自地說：“你要替你的師父、你的師弟師妹，還有六百年前的所有人，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朱繡纓用力點點頭。

……

清明節(jié)平平淡淡的過去了，雖然對兩個“無業(yè)游民”，假期什么的，沒有意義。

節(jié)后，江辰跑了趟營業(yè)廳，為朱繡纓辦了張副卡。

到家，就見她坐地上，盯著小黑。突然抱起它，放貓砂盆上。

“你在干嘛？”

“我看網(wǎng)上說，小貓不會用這個叫‘貓砂盆’的東西，需要人為引導(dǎo)。”

方便完，來自六百年前的巴甫洛夫獎勵它兩口貓條。

江辰養(yǎng)她，她養(yǎng)貓，完美。

作為贈品的小靈通放茶幾上，“這就是你的手機了，我把我的電話號碼存進去了。以后出門在外，可以用這個聯(lián)系我?！?

朱繡纓打量“小磚頭”，“為何與你用的不太一樣？”

“這個……二三十年前的老東西了，總歸沒法和現(xiàn)在的比嘛。等你賺到錢了，618打折，我?guī)湍阗I部智能機?！?

她算切身感受到時代進步的速度之快了，二三十年變化尚且如此，更別說六百年。

慶幸自己來到這個時代，若再晚來一百年，不知還要面對什么“妖魔鬼怪”。

抱拳道：“多謝！”

“舉手之勞?！?

“我們剛見面那天，我是不是……”

想起那臺喪于自己手中的手機。

“沒事，便宜東西。”江辰瞎大方。

“我會賠的！”

“那我就，期待這么一天啦。”

調(diào)教完貓，又研究洗衣機?！斑菄}噠”轉(zhuǎn)旋鈕，江辰看不下去。

“還是我來吧?！?

衣服送進洗衣機，喝口水，說：“對了，我今天有朋友來玩，今天我來做晚飯?！?

“好?！?

兩人好像相處已久的飯搭子。

傍晚，估摸著朋友快來了，江辰下廚，朱繡纓打下手。

莫名的和諧。

敲門聲，來了。

江辰開門，對方跨進來，喊：“你背叛組織了？”

“背叛個屁！”

發(fā)覺問題，“不對，你怎么知道……”

“三帶一跟我說的。”

??？蔣家俊又是怎么知道的？

江辰給兩邊介紹：“這是劉鑫，我大學(xué)舍友，叫他三金就好。這是朱繡纓，我表妹?！?

“表妹”二字，故意加強語氣，著重強調(diào)。

朱繡纓愣住，自己怎么又變成他妹妹了？

他擠眉弄眼，還是先應(yīng)下來吧。

“你好?！?

“你好。”劉鑫點頭。

江辰打斷兩人客套：“來吃飯吧。”

飯桌上，劉鑫一直在打量好兄弟的“親戚”。渾身散發(fā)的氣質(zhì)，說不上來的陌生。

耐不住好奇，試探：“宮廷玉液酒加大錘加小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