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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林間篝火與青銅的低語

達達利鴨(或者說,這只以可達鴨為基底、卻散發著截然不同氣質的奇異寶可夢)歪了歪它那標志性的大腦袋,藍寶石般的眼睛眨了眨,金屬質感的喙似乎向上咧開了一個更明顯的弧度。

“明智的選擇,伙伴!跟我來!”

它扛著那根頂端鑲嵌發光晶石的魚竿,利落地轉身,巨大的黃色腳蹃踩在濕滑的礁石上卻如履平地,啪嗒啪嗒地朝著一片郁郁蔥蔥、緊鄰著海岸線的森林走去。

那姿態,與其說是帶路,不如說更像一個發現新玩具后迫不及待要拆開的頑童。

韓柒看著那個黃藍相間的背影——圓滾滾的身軀,短小的翅膀,還有那根在走路時微微搖晃的呆毛——深吸了一口氣。

冰冷咸腥的空氣灌入肺葉,帶來刺痛,卻也帶來一種活著的實感。他低頭看了看自己依舊在微微顫抖的手指,感受著體內那股在青銅面甲壓制下暫時蟄伏、卻并未消失的沉重寒意。

他咬緊牙關,將全身的力量,連同那剛剛點燃的、名為“希望”的微弱火苗,都灌注到僵硬的四肢上。

第一步,幾乎是摔倒。

左腳沉重得像灌滿了鉛,絆在一塊濕滑的海藻上,身體猛地向前踉蹌。

就在他即將面朝下撲倒時,手臂以一種極其笨拙、幾乎是甩出去的姿勢撐住了旁邊的礁石。

尖銳的石角刺破了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痛楚,但這痛楚反而讓他精神一振——至少,他能“感覺”到疼痛了。

他喘息著,支撐起身體,再次嘗試。

每一步都異常艱難,仿佛在粘稠的瀝青中跋涉。肌肉的協調性差得離譜,左腿拖沓,右臂擺動僵硬,整個人走得歪歪扭扭,如同一個關節生銹、隨時會散架的木偶。

汗水混雜著殘留的海水,從額角滑落,流經冰冷的青銅面甲,帶來一絲奇異的涼意。

面甲下的皮膚能清晰感受到金屬的輪廓和粗糙的紋路,那微弱卻持續的暖流如同細小的溪流,頑強地對抗著體內彌漫的冰寒,維持著他肌肉纖維最基礎的收縮能力。

沒有它,他確信自己連一步都邁不出去。

前方的達達利鴨似乎完全沒有放慢腳步等待的意思。

它圓滾滾的身體在崎嶇的地形上卻意外地靈活,短小的翅膀偶爾張開保持平衡,輕松地躍過橫臥在沙灘上的朽木,隨意地撥開垂下的、帶著露珠的藤蔓。

更讓韓柒無語的是,它嘴里甚至還哼著一種調子古怪、節奏明快的小曲,聽起來像是某種水手號子與浪濤聲的混合體,配合它那副人畜無害的可達鴨外形,充滿了違和感。

“喂…等…等等!”韓柒艱難地從嘶啞的喉嚨里擠出幾個字,胸腔因急促的呼吸而劇烈起伏。汗水浸透了他單薄的病號服,緊貼在皮膚上,冰冷黏膩。

達達利鴨聞聲停下,轉過身,歪著它那碩大的鴨頭,標志性的呆毛晃了晃,眼神里帶著純粹的、不帶惡意的疑惑:

“嗯?累了?”它上下打量著韓柒狼狽不堪、每一步都像是在與自身重力搏斗的樣子,金屬喙開合,聲音清亮,“你這體力,可比我想象的要差勁得多啊,伙伴??磥硪院蟮煤煤貌倬毑判?。”

那語氣,仿佛在陳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配上它圓滾滾的外形,嘲諷效果翻倍。

韓柒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操練?他現在能活著走路都是奇跡!

他懶得解釋,也沒力氣解釋,只是用那只未被面甲覆蓋的眼睛狠狠瞪了那只頂著呆萌外表卻說著刻薄話的鴨子一眼,繼續埋頭和自己的身體較勁。

腳下的地面逐漸從粗糙的砂礫變成了松軟的腐殖土,空氣中海水的咸腥味被濃郁的草木氣息所取代。

光線驟然暗了下來,參天古木巨大的樹冠如同綠色的穹頂,遮蔽了大部分陽光,只留下斑駁的光點在地面的苔蘚和蕨類上跳躍。

森林內部潮濕而安靜,只有不知名昆蟲的嗡鳴和遠處隱約的鳥叫。

空氣變得更加厚重,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了飽含水汽的綠意。

韓柒感覺自己快散架了。每一次抬腿都像是從泥沼里拔出來,每一次落腳都伴隨著膝蓋的哀鳴。

肺像破舊的風箱,發出呼哧呼哧的噪音。

就在他幾乎要放棄,想癱倒在地時,前方的達達利鴨終于在一個相對開闊的林間空地停了下來。

空地被幾塊巨大的、長滿青苔的巖石半包圍著,中央有一小片被踩踏過的痕跡,旁邊還散落著一些焦黑的木炭。

“就這里吧?!边_達利鴨用腳蹼踢了踢一塊焦炭,短翅膀叉著它圓滾滾的腰,“以前來過,位置不錯,背風?!?

韓柒如蒙大赦,再也支撐不住,幾乎是撲倒在空地邊緣一塊相對干燥、長滿厚厚苔蘚的巖石旁。

冰冷的巖石觸感透過濕透的衣物傳來,他卻覺得無比舒適。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

身體的疲憊如同潮水般涌來,每一塊肌肉都在尖叫著抗議。

但更讓他心悸的,是體內那股寒意。

隨著劇烈運動的停止,那股被面甲暫時壓制住的冰冷僵硬感,如同退潮后重新顯露的礁石,開始蠢蠢欲動,試圖再次凍結他的關節。

他下意識地抬手,緊緊按住臉上的青銅面甲。

那冰冷的金屬觸感此刻竟成了唯一的慰藉,指尖傳來的微弱暖意如同定心丸,提醒著他這并非幻覺。

他閉上眼,努力調整呼吸,感受著面甲下那細微的暖流與體內寒毒的無聲對抗。

“嘖,你這狀態,還真是夠嗆?!?

達達利鴨的聲音在旁邊響起。它不知何時已經放下了魚竿,正用那雙銳利的藍眼睛審視著韓柒,目光在他劇烈起伏的胸口、微微顫抖的四肢以及那只死死按在面甲上的手上掃過。

它那金屬喙開合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甩了甩頭上的水珠(不知是海水還是森林的露水),轉身走向空地邊緣。

“火,對吧?”它頭也不回地說著,短翅膀抬起,指向空地中央那些焦黑的木炭,“等著?!?

韓柒勉強抬起頭,看著達達利鴨的動作。

只見它并沒有像他想象中那樣去撿拾干柴,而是徑直走到幾塊散落在地、形狀奇特的巖石旁。

那些巖石呈現出一種深沉的藍黑色,表面隱隱有細微的、如同電路板般的紋理,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微弱的光澤。

達達利鴨伸出它那短小的、覆蓋著黃色絨毛的前肢(翅膀)。

就在韓柒疑惑這短翅膀如何引火時,異變陡生!它那短翅膀末端幾根較長的翎羽尖端,竟在剎那間凝聚起一點極其耀眼的、橘紅色的熾熱光芒!那光芒如同液態的火焰,蘊含著驚人的高溫,周圍的空氣瞬間因熱浪而扭曲!

韓柒瞳孔猛地一縮!這絕非物理現象!這只頂著可達鴨外表的家伙,體內竟然蘊含著如此狂暴的火系能量?!

嗤——!

達達利鴨的翅尖精準地點在一塊藍黑色巖石的紋理節點上。

沒有劇烈的爆炸,只有一聲輕微的、如同燒紅的烙鐵浸入冷水般的聲響。

緊接著,那塊巖石內部仿佛被瞬間點燃,深沉的藍黑色迅速被橘紅取代,如同燒紅的炭塊!驚人的熱量從巖石內部輻射出來,周圍的空氣溫度陡然升高,連帶著巖石表面的苔蘚都瞬間枯黃蜷曲!

“火之石碎片,”達達利鴨甩了甩翅尖上殘留的幾點火星,語氣輕松得像在談論天氣,仿佛剛才那驚人的高溫只是小把戲,“雖然品質差了點,引個火還是夠用的?!?

它又用同樣的方法,迅捷地點燃了另外幾塊散落的火之石碎片。

幾塊被“點燃”的火之石碎片圍成一圈,橘紅色的光芒穩定地散發出來,驅散了林間的濕冷陰翳,投下溫暖而晃動的光暈。

空地的溫度迅速上升。

韓柒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

點燃石頭?還有它那短翅膀尖端凝聚的火焰……這只“可達鴨”的力量,遠比它呆萌的外表危險得多!

他下意識地再次摸了摸臉上的青銅面甲,冰冷的觸感提醒著他,自己同樣身處一個超越常理的境遇之中。

“還愣著干嘛?”達達利鴨催促道,它已經用腳蹼將幾根之前就堆放在旁邊的、相對干燥的粗樹枝撥弄到燃燒的火之石碎片上方,“趕緊把你這身濕透的破布烤干,看著就礙眼?!?

它自己則找了一塊離火堆稍遠、相對光滑的巖石,用短翅膀隨意地掃掉上面的落葉和塵土,然后以一個極其放松、甚至可以說是慵懶的姿態坐了下來——圓滾滾的身體陷在巖石的凹陷處,兩只巨大的黃色腳蹼隨意地攤開,金屬喙微微抬起,那雙銳利的藍眼睛半瞇著,像是在假寐,又像是在觀察著火焰的跳動。

這種放松的姿態,配上它可達鴨的經典外形,本該顯得憨態可掬,但韓柒卻莫名感覺到一種內斂的、如同沉睡火山般的強大氣場。

韓柒回過神來,寒意和濕冷的衣物讓他再次打了個哆嗦。

他掙扎著坐直身體,笨拙地開始解身上那件早已被海水和汗水浸透、皺巴巴貼在身上的條紋病號服。

手指依舊僵硬麻木,扣子仿佛在和他作對,簡單的動作變得異常艱難。

他不得不將身體盡量靠近那散發著驚人熱量的火之石堆。

溫暖干燥的空氣包裹上來,讓他凍僵的皮膚貪婪地吸收著熱量,僵硬的手指也似乎靈活了一絲。

他一邊與扣子搏斗,一邊忍不住抬眼看向坐在巖石上的達達利鴨。

火光在那黃藍相間的皮毛上跳躍,勾勒出圓潤卻蘊含著力量的輪廓。

它閉著眼睛,金屬喙在火光下反射著暖色的光澤,那根標志性的呆毛隨著呼吸微微晃動。

這種沉靜的姿態,與他剛才展現的火焰之力形成鮮明對比,讓韓柒對這個神秘的“可達鴨”越發感到迷惑和警惕。

“看什么?”達達利鴨的眼睛突然睜開一條縫,藍寶石般的瞳孔在火光映照下顯得格外深邃,帶著一絲促狹的笑意,“對我的英姿著迷了?”它甚至還用短翅膀象征性地捋了捋頭上那根呆毛。

韓柒手一抖,差點把好不容易解開的一個扣子又扣回去。他狼狽地低下頭,悶聲道:“……沒有?!?

心里卻是一陣腹誹:這只頂著鴨子皮的家伙不僅危險,臉皮還厚得離譜,而且極其自戀!

好不容易脫下濕透的上衣,韓柒將它攤開在火堆旁一塊相對平坦的石頭上烘烤。

冰冷的空氣接觸到裸露的皮膚,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再次按在了冰冷的青銅面甲上。

面甲似乎微微溫熱了一絲,那股對抗體內寒意的暖流也似乎隨著他靠近熱源而更清晰了一點。

他稍稍安心,開始處理同樣濕透的褲子。

就在他專注于自己的狼狽時,一陣輕微的“悉悉索索”聲,如同細小的爪子在落葉層上快速爬行,從空地邊緣的灌木叢中傳來。

聲音很輕,但在相對安靜的林間空地里顯得格外清晰。

韓柒的動作一頓,警覺地抬起頭。經歷了穿越和遇到達達利鴨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后,他對這個世界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充滿了戒備。

達達利鴨依舊保持著閉目養神的姿態,只是那對覆蓋著細密絨毛的耳廓(如果那位置算是耳朵的話)幾不可察地微微動了一下。

它的金屬喙嘴角,似乎向上勾起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弧度,快得像是錯覺。

悉索聲越來越近,越來越密集。

突然,幾道小小的、如同閃電般的灰色影子猛地從灌木叢中竄了出來!

它們的速度快得驚人,目標明確——直撲韓柒攤在石頭上的、那件正在烘烤的病號服!

韓柒只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什么東西?!”

他下意識地想伸手去護住衣服,但身體的反應速度遠遠跟不上意識。

他的手臂剛抬起一半,那些灰色影子已經撲到了衣服上!

那是幾只外形奇特的生物。

它們體型只有巴掌大小,身體圓滾滾的,覆蓋著蓬松的灰色絨毛,看起來毛茸茸的有些可愛。

但它們的動作卻異常敏捷!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們頭頂,竟然長著一簇如同避雷針般高高豎起、尖端閃爍著細微電火花的黃色毛發!

還有它們短小的前肢末端,并非爪子,而是如同磁鐵般的圓形金屬吸盤!

“嗶哩!嗶哩嗶哩!”

其中一只個頭稍大的灰色生物發出尖銳而急促的叫聲,聲音里充滿了興奮。

它用前肢的磁鐵吸盤牢牢吸住韓柒病號服上的一個金屬紐扣,另外幾只則撲在衣服的其他部位,用吸盤吸住任何能找到的金屬部件(比如拉鏈頭),然后開始齊心協力地向外拖拽!

“電電蟲(Joltik)?”達達利鴨的聲音懶洋洋地響起,它終于睜開了眼睛,藍寶石般的瞳孔里沒有絲毫驚訝,反而帶著一種看好戲的興味,“這幫小東西,對金屬和靜電可是情有獨鐘??磥砟氵@衣服上,有點它們喜歡的東西?!?

韓柒又急又怒,這件病號服雖然破舊,卻是他目前唯一的衣物!

“住手!放開!”他試圖呵斥,聲音嘶啞無力。

他掙扎著想要站起來驅趕,但酸軟無力的雙腿和依舊沉重的身體讓他動作遲緩。

那些電電蟲(達達利鴨稱呼的名字)對他的呵斥充耳不聞,反而因為他的動作而更加興奮地“嗶哩嗶哩”叫著,拖拽得更起勁了。

那只領頭的電電蟲頭頂的“避雷針”毛發上,甚至開始跳躍起更明亮的細小電弧,空氣中彌漫開一股微弱的臭氧味。

眼看衣服就要被拖進灌木叢,韓柒情急之下,抓起腳邊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用盡力氣朝著領頭那只電電蟲砸了過去!

他的動作笨拙,準頭也差,石頭呼嘯著飛過,砰地一聲砸在旁邊的樹干上,連電電蟲的毛都沒碰到。

“嗶哩!”領頭的電電蟲似乎被激怒了,它松開吸盤,轉過身,頭頂的黃色毛發“噼啪”一聲,猛地射出一道細小的、如同發絲般的藍色電弧!速度極快,直射韓柒的腳踝!

韓柒根本來不及躲避!

他只感到腳踝處傳來一陣強烈的、如同被無數根針同時扎刺的劇烈麻痹感!

那感覺瞬間竄上小腿,整條腿如同被瞬間凍結,失去了所有知覺!

他身體一歪,“噗通”一聲重重地摔倒在地,半邊身子都麻了,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幾只電電蟲得意地“嗶哩”叫著,繼續拖拽他的衣服。

劇痛和麻痹感讓韓柒眼前發黑,屈辱和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毒蛇噬咬著他的心臟。

三年了,即使在病床上最絕望的時刻,他也未曾感到如此徹底的弱小和狼狽!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面對幾只小小的蟲子,他竟然毫無反抗之力!

就在這時,一聲極輕、卻帶著金屬摩擦般冰冷質感的嗤笑響起。

“呵?!?

一直作壁上觀的達達利鴨動了。

沒有預兆,沒有蓄力。它只是隨意地抬起了那只短小的、覆蓋著黃色絨毛的前肢(翅膀),朝著電電蟲的方向,輕描淡寫地揮了一下。

嗡——!

空氣中仿佛有無形的琴弦被驟然撥動!

一道肉眼幾乎無法捕捉的、極其纖細的深藍色水線,如同最鋒利的琴弦,憑空出現,以超越視覺捕捉的速度,無聲無息地橫掃而過!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

那幾只正興奮拖拽著衣服的電電蟲,動作瞬間僵住。

下一秒,它們蓬松的灰色身體上,同時浮現出一道極細的、深藍色的切痕。

緊接著,如同被最鋒利的刀刃劃過,幾只電電蟲無聲無息地裂成了兩半,切口光滑如鏡!

甚至沒有一滴血液濺出,斷口處仿佛被瞬間凍結,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冒著寒氣的深藍色冰晶。

它們頭頂閃爍的電弧也在同一時間徹底熄滅。

蓬松的灰色殘骸軟軟地掉落在枯葉上,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

那件被拖拽的病號服失去了拉力,也落回原地。

空地瞬間陷入死寂。只有火之石碎片燃燒發出的細微噼啪聲,以及韓柒自己粗重而壓抑的喘息。

韓柒僵在原地,半邊身子還殘留著電擊的麻痹感,眼睛卻死死盯著地上那幾塊覆蓋著詭異藍冰的殘骸。

一股寒意,比體內漸凍癥的寒意更加刺骨,瞬間從脊椎竄上頭頂。

剛才那道水線……那是什么?切割?凍結?如此輕描淡寫,如此……殘酷高效。

他甚至沒看清達達利鴨是怎么做到的!這力量,與它那副圓滾滾、甚至有點呆的可達鴨外表,形成了令人膽寒的反差!

達達利鴨緩緩放下短翅膀,姿態依舊閑適地坐在巖石上,仿佛剛才只是隨手拂去了一粒塵埃。

它轉頭看向摔倒在地的韓柒,那雙藍寶石般的眼睛在火光下閃爍著非人的光芒,帶著一種近乎純粹的、對戰斗和力量本身的愉悅,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

“對付幾只小蟲子都這么狼狽,”它金屬質感的喙開合,聲音平靜,卻像冰錐一樣刺人,“你的‘意思’,看來也就僅止于此了?”

它的目光掃過韓柒依舊麻痹的腿,又落回他臉上那覆蓋著半邊面孔的冰冷青銅,“還是說,你覺得靠著那塊破銅爛鐵,就能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它用短翅膀托著下巴,那根呆毛微微晃動,仿佛在認真思考一個無聊的問題。

韓柒的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達達利鴨的話像鞭子一樣抽打在他心上,不僅是因為輕視,更因為它精準地戳中了他內心最深的恐懼——依賴面甲茍延殘喘的恐懼。

麻痹感漸漸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被羞辱的憤怒和冰冷的清醒。

他掙扎著,用手臂撐起身體,用那只未被面甲覆蓋的眼睛,毫不退縮地迎上達達利鴨審視的目光。

“我……能學?!?

他的聲音依舊嘶啞,卻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后破土而出的硬核,“教我。”

他的目光掃過地上那幾塊被瞬間切割凍結的電電蟲殘骸,那冰冷的高效,正是他此刻最渴望的東西。

達達利鴨的金屬喙似乎又向上彎了一下,這次的笑意更深,也更難以捉摸。

“哦?”它發出一聲短促的、帶著金屬回音的疑問,藍寶石般的眼睛微微瞇起,銳利的目光仿佛要將韓柒從里到外剖開,“總算說了句不那么無聊的話。不過……”

它的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韓柒臉上的青銅面甲,毫無征兆地驟然發燙!

不是之前那種微弱溫和的暖流,而是如同燒紅的烙鐵般,猛地灼燒著他覆蓋其下的皮膚!

“呃??!”韓柒痛哼一聲,猝不及防之下差點再次摔倒。

他下意識地用手去捂臉,指尖觸碰到面甲的瞬間,更是被那驚人的高溫燙得一縮!

更詭異的是,伴隨著灼痛,一種低沉、混亂、仿佛無數人用指甲刮擦青銅器的刺耳噪音,毫無阻礙地直接在他腦海深處炸響!

那噪音充滿了混亂與瘋狂,像無數瀕死的野獸在絕望嘶鳴,又像古老的戰場上金鐵交擊、血肉撕裂的殘酷回響!

強烈的惡意、混亂、嗜血的沖動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擊著他的意識!

眼前的世界瞬間被染上了一層濃重的、令人作嘔的暗紅血色!

篝火溫暖的橘黃變成了詭異的暗紅,達達利鴨黃藍相間的皮毛在血色視野中呈現出一種妖異的紫黑。

那幾塊電電蟲覆蓋著藍冰的殘骸,在血色視野中更是散發出濃郁的不祥黑氣!

“嗬…嗬……”韓柒痛苦地蜷縮起身體,雙手死死抱住頭顱,仿佛要將那可怕的噪音和瘋狂擠出腦海。

青銅面甲緊貼皮膚的地方傳來劇烈的灼痛,那混亂的低語如同跗骨之蛆,瘋狂地撕扯著他的理智。

身體的僵硬感在這股混亂的沖擊下似乎被暫時壓制,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狂暴的、想要撕碎一切的破壞欲!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摳抓著地面,在苔蘚上留下深深的抓痕。

達達利鴨猛地從巖石上站直了它圓滾滾的身體!

眼中看戲般的慵懶瞬間消失無蹤,銳利的藍寶石瞳孔驟然收縮,緊緊鎖定在韓柒臉上那變得異常詭異的青銅面甲上!

此刻的面甲,在火光映照下,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些原本粗糙古樸、布滿歲月痕跡的紋路,此刻仿佛活了過來!

細密的紋路深處,亮起了一絲絲極其微弱、卻帶著不祥血色的光芒!

那光芒如同血管般在青銅內部微微搏動、流淌,與面甲表面不斷蒸騰起的、幾乎肉眼可見的扭曲熱浪交織在一起!

更讓達達利鴨眼神凝重的是,在血色光芒最盛的地方,在那面甲靠近顴骨的一道古老而深邃的刻痕末端,一道極其細微、如同發絲般的裂痕,清晰地浮現出來!

“原來如此……”

達達利鴨低聲自語,聲音里第一次沒有了那份玩世不恭,而是充滿了冰冷的審視和一絲了然,

“壓制?呵,更像是……封印吧?”

它看著韓柒痛苦掙扎的樣子,看著那面甲上搏動的血色紋路和那道新生的裂痕,巨大的黃色腳蹼無聲地向前踏出一步,短小的前肢(翅膀)微微抬起,翅尖再次凝聚起一點危險而冰冷的深藍光芒。

“喂,韓柒!”

達達利鴨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金屬撞擊,帶著一種穿透混亂的奇異力量,直接刺入韓柒被瘋狂低語充斥的腦海,

“聽得見嗎?把那鬼東西……給我按?。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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