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里希回過神來，眼前是一片不算茂密的林地。

林地中心，不少樹木被砍倒堆在地上，中間堆砌著一個巨大的篝火。

海德里希看到有些盜賊還在一旁切割木材，看上去是在準備搭建木屋的材料。

艾什莉走到營地前方，跟放風的盜賊打了個手勢，隨后說道：“賽特就在中間那頂大帳篷里，你們自己去吧，我有些累了。”

“懷特，記得帶海德里希大人去找醫生。”

說完，她就轉身走進了樹林的黑暗中。

“她要去哪？”海德里希問道。

“不知道，總不可能是去城里吧？”懷特回答道。

“海德老大，我們進去吧，賽特老大還等著呢。”

海德里希看著貓娘的背影消失在陰影里，也微微嘆氣走進了營地。

他能理解對方的現在的心情，換成妮娜被這樣殺害，他能當場游過去爬進下水道里。

篝火周圍擠著不少睡著的盜賊，有人甚至抱在一起取暖。

海德里希看著他們臉上大多面黃肌瘦的樣子，不禁有些詫異：“你們不是有自己的糧道嗎？怎么感覺都吃不飽一樣。”

話語還未落地，他就聽到帳篷里有人的腳步聲響起。

穿著皮革外套的賽特迎了出來，他看著海德里希眼中露出了驚喜的神色：“這個問題還是我來回答你吧，走，我們進去說。”

接著，他又向懷特問道：“艾什莉他們呢？怎么就你們幾個？”

“賽特老大……艾什莉大姐說累了去休息了……至于其他兄弟……”懷特聲音越來越小，同時他內心也越來越后怕。

如果不是他剛好找到海德里希，而是別人找到，他就會被留在城里，那剛剛死的人中會不會就有他自己？

這個問題一旦思考起來就沒了盡頭，懷特又想到，如果不是他扶海德里希進下水道時暴露了隧道，會不會大家都不會死……

看到懷特慘白的臉龐，賽特心中也有了答案。

他沉默著拍了拍懷特的肩膀，開口安慰：“不要有壓力，大家都會死的，要不餓死，要不病死。”

他看著一旁沉默不語的海德里希，臉上勉強掛起笑容：“走，我們進去吧。”

海德里希點了點頭，他伸手想拍一拍懷特肩膀，但是手抬到一半就放了下來，跟著賽特走進了帳篷。

帳篷里比外面溫暖太多，海德里希看到了不少御寒的措施。

半狐人凱莉正坐在一張木頭拼起來的桌子前，上面還放著幾塊白面包和半只燒雞。

“先吃點東西，海德里希大人。”賽特伸手道，他甚至從旁邊的儲物箱中找出了一桶麥酒，倒在木杯里遞給海德里希。

海德里希沒動桌上的食物，他靜靜看著賽特：“你究竟想干什么？”

賽特聽到這話后微微一怔，他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看著海德里希說道：“我不想干什么，我只想活下去，每個人都想活下去。”

說完，他微微低頭，喝了一口麥酒，喉嚨里發出吞咽聲。

“海德里希你是貴族，就算逃難過來也有輝煌教會的書記官接濟，后來更是傍上了鐵匠大師蠻錘。”

“無論何時你都吃穿不愁，住在精致的小樓里，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被拒絕進城的那些饑民？”賽特淡淡說道。

說著，他起身走到帳篷旁邊，將門簾掀起：“看到那些躺在空地上睡覺的家伙們了嗎？你以為他們是盜賊，其實他們只是難民。”

“摩多伯爵放任惡魔入境，將紅月全境的貴族加百姓驅趕到摩多城外。”

“有錢有地位的可以進城，沒錢沒地位的就只能爛在外面。”

“這個劇情重演了數次，我們賽特盜馬團就是在這種前提下成立的。”

“今年這次尤其殘酷，惡魔入境的太早，糧食還沒收獲，加上去年又是災年，每家每戶糧食都不夠，如果不是我們幾個幫派手中還掌握有一條安全的糧道，你以為這城外還能有活人？”

“……”海德里希沉默，“為什么不向南逃？”

“南逃？”賽特眨了眨眼睛，他重新在海德里希面前坐了下來：“你讓一幫手無寸鐵的饑民穿過兇險的迷霧山林，向南方逃跑？”

“至少比在這餓死強。”海德里希回答道。

“……”

賽特慢慢瞇起眼睛，搖頭嘆道：“你要知道，絕大多數人都缺乏冒險的勇氣。”

“只要還有人能為他們帶來一口吃的，他們就會像兔子一樣乖乖呆在原地。”

“很不幸，我們團員的大部分家人都是這樣的存在。”

聽完賽特的回答，海德里希心里大概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他站起身來，將馬來劍拍在桌上，雙手撐開道：“說實話，我并不關心摩多伯爵的惡行，也不關心你們盜賊團的存亡。”

“我只知道摩多伯爵的手下差點置我于死地，而且還殺了想要救我的人。”

“這足夠成為我反擊的理由了。”

“現在，我只有一個問題。”

賽特也站起身來，他看向海德里希目光中露出一絲激動：“您說。”

他沒想到自己一席話語，竟然真能激起海德里希的憐憫之心。

“我現在很缺錢，你們有什么賺錢的路子嗎？”海德里希語氣認真的問道。

“……”

賽特痛苦地閉上眼睛，感覺自己剛剛那番話全白說了。

…………

凱莉為海德里希請來了醫生，她看著海德里希背部觸目驚心的傷疤，眼中閃過一絲懼意，快步走出帳篷。

帳篷篝火前，賽特正蹲著向里面添柴。

凱莉走了過來，在賽特身旁蹲了下來，鼓鼓囊囊的胸脯撐出了驚人的弧線。

她輕聲問道：“你覺得他靠譜嗎？”

“不知道。”賽特回答的很干脆。

他一點一點將手中的柴火放進面前的火堆里，想從中得到一絲慰藉：“不管怎么說，他是我們的唯一希望。”

“沒有力量種子，超凡不可為，而我們也沒有能自行突破的呼吸法。”

“況且，通過這次事件來看，他和摩多伯爵之間的關系絕對有問題，這點我能確定。”

凱莉聞言也點了點頭，看著火堆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說缺錢是什么情況？準備跑路了？”

“不會，其他方面我不知道，但是他對自己那個妹妹是真心的，他如果要逃命肯定會帶上他妹妹。”賽特肯定道。

“萬一呢？”

“沒有萬一。”賽特搖頭道，他扭頭仔細看著身旁半狐人的俏臉：“如果有，那就是我看錯人了吧。”

“……”

“我們現在手頭只有不到四十枚金幣，這里面的一部分錢，明天還要從紅隼團那邊補充點糧食。”凱莉計算道。

“自然不可能給他。”賽特瞇眼道，“他說這話目標無非是糧道，他也是個有野心的家伙。阿狼這兩天差不多也該回來了，到時候讓海德里希去跟著他們。”

“以他超凡的實力，就算受了傷，也足以應付大多突發情況。”

“想要錢，就乖乖給我去運糧隊打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