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之中，紫色的靈氣仿若被喚醒的遠古巨獸，洶涌肆虐般宣泄而出。

這股靈氣猶如洶涌的海嘯，帶著排山倒海之勢，瞬間肆虐整個山洞。剎那間，山壁劇烈顫抖，大塊大塊的巖石簌簌掉落，整個山洞在這股恐怖力量的沖擊下轟然坍塌。

滾落的巨石嚴嚴實實地堵住了洞口，洞內的一切被掀翻在地，灰塵彌漫，碎石如雨點般不斷從洞頂掉落。

方圓數十里的妖獸，都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恐怖氣勢給嚇得四散奔逃，就算是平日里那些占山為王的高階妖獸，都是直接丟掉了洞府，飛速逃離，不敢停留半步，一張張獸臉上全部都是人性化的恐懼。

唯有極少數開了靈智的妖獸，會壯著膽子，在逃竄的時候轉頭瞄一眼那個方向，那股滔天般的恐怖威壓，正是來自那個方向。

戚耀就坐在歐陽天玄面前，對這股力量的恐怖有著切膚之痛般的體驗。他感覺自己仿佛是浩渺大海中一葉孤舟，而眼前的歐陽天玄則是那掀起百丈高巨浪的海嘯，只需輕輕一翻涌，便能將他瞬間吞沒。他全身都在顫抖，卻依舊強撐著盤坐在地，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著歐陽天玄。

此刻，歐陽天玄那雙原本透著慈祥的銀灰色雙眼，已被神秘的紫色徹底覆蓋。圣潔的光澤下暗藏著深淵般的深邃，既散發著神圣不可侵犯的氣息，又讓人從心底涌起無盡恐懼。

山洞被肆虐得慘不忍睹，好在，歐陽天玄這股力量來得快，去得也快。只見他緩緩收斂那強悍的紫色靈氣，方才那震天動地的力量也隨之漸漸消散。

只見歐陽天玄隨手一揮，一股無形的力量涌動，原本破敗不堪的山洞瞬間恢復如初，連堵在洞口的巨石也在眨眼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歐陽天玄雙瞳中的紫色靈光漸漸褪去，重新變回了原先的灰色，看向戚耀的目光也再次充滿了平靜與慈祥。

“呼。”滿頭大汗的戚耀終于長舒一口氣，彎下腰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壓抑和恐懼總算被驅逐了不少。

太可怕了！方才歐陽天玄所展現的力量，讓戚耀覺得自己仿佛隨時會被碾壓成齏粉。在這絕對的力量面前，他深切體會到自己是如此渺小，就宛如螻蟻一般。

這就是神魔的力量嗎？自己以后也能變得這般強大嗎？

想到這里，戚耀看向歐陽天玄的目光不再是恐懼，取而代之的是向往和渴望。

歐陽天玄一眼便看穿了戚耀的心思，蒼老的臉龐浮現出一抹微笑：“現在，你可明白，神魔的力量究竟有多恐怖了嗎？”

明白，戚耀怎會不明白，超越神與魔的力量，簡直超乎想象。方才歐陽天玄散發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戚耀暗自篤定，就算是他那修為達到靈放境八重的父親戚謙正，不，哪怕是林安城最強的四大家主聯手，在歐陽天玄面前，估計也不是一合之將。

戚耀看向歐陽天玄的眼神里，此時已經充滿了崇拜。

還好歐陽天玄不會讀心術，否則聽到戚耀這番想法，怕是會氣得當場噴出一口老血在他臉上。自己好歹也是大名鼎鼎的歐陽天玄，竟被這小子想著要用一招對付幾個靈放境的螻蟻，這要是傳出去，還不得被那些老家伙給笑死啊！

“前輩，前輩，請您指導一下晚輩吧，晚輩也想變得像您一樣強大。”

戚耀趕忙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向歐陽天玄行了一個晚輩禮，語氣語氣極其誠懇。

歐陽天玄卻只是微微一笑，并未直接答應，反而拋出一個問題：“戚耀，老夫之前在林安城歇腳時，便聽聞過你的事。聽說你可是整個戚家乃至林安城的第一天才，三歲開始修煉靈氣，九歲突破晉升納靈境，成為大華國有史以來屈指可數的年輕修士。可一晃兩年過去，你的修為卻始終停留在納靈境一重，無法寸進，可有此事？”

戚耀稚嫩的臉上瞬間浮現出一抹黯淡之色，這件事，確實是他心中難以釋懷的痛。

每當想起這件事，耳邊就會那些家伙的嘲笑。

“不怕歐陽前輩笑話，確實如此。”

“自從三年前突破納靈境后，我嘗試修煉了整個戚家幾乎所有的功法，可就是找不到適合自己的。無論修煉哪一本功法，修為都絲毫不見提升。”

在靈天大陸，修行者必須具備三樣東西：功法、靈技、法寶。

其中，功法是最為關鍵的。一個人突破納靈境，開辟丹田，能夠吸納靈氣后，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修士。

此時，便要選擇一本功法。功法，為修士提供特定的修煉路徑，決定了日后要如何修煉、加固丹田、打通經脈以及提升實力。

不同功法修煉方式各異，且有等級之分。等級越高的功法，對修士的助力越大。所以在靈天大陸，優質功法是成為強者的基礎。

然而，功法還得適合自己，否則效果不佳。就像戚耀，這兩年幾乎翻遍了戚家所有功法，卻一無所獲。不然的話，再不濟也能像孫家那個紈绔子弟孫卿石一樣，一年好歹提升一個境界的修為。

他也考慮過去買一本新功法，只可惜，高級功法價格太高昂了，父親也不可能為了他這個從未被重視的庶子花那么多錢去買一本新功法。

歐陽天玄聽后，不禁長嘆一聲：“或許，這便是上天給我們‘神魔’設下的弊端吧。”

“弊端？”戚耀滿臉疑惑，好奇地問道。

歐陽天玄點了點頭，神色有些凝重地說道：“正如我之前跟你說的，‘神魔’雖強大無比，但必須修煉特定的功法，才能擁有這份力量。”

“這是因為，神魔血脈雖強悍，可前提是要將體內的神血與魔血融合，才能真正打通經脈，開啟修煉之路。”

“然而，神血與魔血本就水火不容，想要融合談何容易。大多數神魔都倒在了這一步，失敗后不是淪為廢人，就是爆體而亡，只有極少數幸運兒能夠成功。也正因如此，不斷有才華橫溢的‘神魔’不懈努力，才終于創造出了專門給‘神魔’修煉的專屬功法。”

“可悲的是，部分覺醒的‘神魔’在這強大力量面前迷失了自我，瘋狂追求力量與權力。”

“于是，不斷有‘神魔’在靈天大陸上稱王稱霸，奴役生靈，或是掀起腥風血雨。”

“神魔，本就是超越神與魔的存在，一旦誤入歧途，爆發的力量比神族和魔族更為恐怖。再加上人們對曾經的神族和魔族本就恐懼到了骨子里，所以即便只是少數‘神魔’作惡，靈天大陸上的人類和妖獸還是聯合起來，對‘神魔’展開了絞殺。縱使‘神魔’強大無比，可在靈天大陸所有生靈的持續反抗下，也逐漸被消滅殆盡。余下的‘神魔’只能隱姓埋名，從此，‘神魔’與神魔圣戰的傳說，漸漸被靈天大陸遺忘，而神魔血脈的修煉方法，也大多在歲月長河中失傳。”

戚耀苦笑著搖頭，心里對那些先輩不由得升起些許怨氣。別人都是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到了他們“神魔”這兒，卻成了前人拔樹，后人遭殃。

同時，戚耀的眼神也黯淡了下來，剛剛燃起的希望之火，似乎也被這殘酷的現實澆滅了。

見戚耀這般模樣，歐陽天玄也不再逗弄這個可憐的小家伙，微笑著說道：“不過，也并非所有的修行方法都已失傳。老夫能有如今這身修為，便是修煉了僅存于世的‘神魔’功法之一的‘神魔訣’！”

歐陽天玄這句話，宛如一道曙光，瞬間穿透陰霾，為戚耀帶來了希望。

戚耀趕忙從蒲團上站起身，對著歐陽天玄深深彎腰行禮：“歐陽前輩，請您助我一臂之力。”

可歐陽天玄卻態度有些冷漠，反問道：“老夫憑什么要傳你‘神魔訣’？你我不過是萍水相逢，老夫能救你，已算是仁至義盡，還告訴你這么多事，為何還要把‘神魔訣’傳給你？你又不是老夫什么人，能給老夫什么報酬？”

歐陽天玄面無表情，一雙清明的眼睛透著精明與老練。

戚耀沒有立刻回答。他雖只有十四歲，但從小經歷的事情讓他比同齡人更加成熟穩重，也更加穩重。

戚耀不由得思索了起來，歐陽天玄說得沒錯，自己與他非親非故，他能救自己，或許只是看在同為神魔的份上。他憑什么第一次見面就把功法傳給自己呢？

不是他什么人？

戚耀靈機一動，瞬間明白了歐陽天玄的意思——他的功法，不會傳給外人。

那只要自己不是外人，不就行了？

戚耀頓時挺直身體，目光炯炯地看向面前的歐陽天玄。

歐陽天玄面色平靜，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

面前這小子果然聰明，一點就通。

只見戚耀后退三步，雙膝一彎，“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響。緊接著，他那稚嫩卻充滿莊重的聲音在洞中響起：“弟子戚耀，拜見師父。”

說著，戚耀恭恭敬敬地向歐陽天玄行了一個拜師大禮，額頭緩緩觸地，發出清晰的磕碰聲。

拜師了，戚耀要拜歐陽天玄為師，成為他的弟子。

“孺子可教也。”歐陽天玄摸了摸胡須，笑道，“小子倒是挺機靈的，不過就算你行了拜師禮，老夫就一定要收你為徒嗎？你又憑什么能做我歐陽天玄的弟子？”

歐陽天玄似乎并不想收下這個徒弟，但聰明的戚耀卻對這場拜師十拿九穩。

戚耀依舊跪在地上，直起身子，一臉自信地看向歐陽天玄，恭敬地說道：“歐陽前輩，從始至終，您一直在和小子我談論‘神魔’的事情，這說明您對我們神魔一族的過往遭遇心有不滿，渴望重塑神魔的輝煌。”

“但是，您雖實力強大，卻只是孤身一人。所以，您必須培育出優秀的神魔后輩，唯有如此，我們神魔才能在靈天大陸建立起真正屬于自己的勢力。將來若是與靈天大陸的修士對抗，我們才能不斷發掘擁有神魔血脈的后輩，將他們納入麾下，為我們所用。”

“從剛才您與我交談的種種來看，很明顯，您有意栽培我的。不然，您救了我之后大可一走了之。而且正如您所說，如果我不符合您的要求，您一開始就該離開，何必在我這個‘廢物’身上浪費時間呢？”

好小子，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深沉的心機！

歐陽天玄眼中閃過一絲贊許。當初救這小子時，他就發現戚耀的特殊，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苗子，本想考驗考驗他，然后來個順水推舟。

未曾想，戚耀竟能展現出如此非凡的心機，這讓他不禁在心中暗自思忖：這孩子，真的只有十四歲嗎？

見歐陽天玄有些動容，戚耀心中暗喜，覺得有戲。不過，剛剛那些話只是拋出去的一個誘餌罷了。可別小瞧他戚耀的心機和聰明才智，真正的大招還在后頭呢。

“不過，晚輩剛才所說的只是大義上的原因。”戚耀接著一臉嚴肅地說道，“第二點，您收我為徒對您自己也有好處。”

“為我自己？”歐陽天玄故意裝出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心中卻十分好奇這小子還能說出什么驚人之語。

戚耀稍作猶豫，最后還是決定賭一把：“前輩之前說起‘神魔’的事情時，情緒非常激動，這說明您因這個身份遭遇過一些事情，而且這些事情對您造成了巨大的打擊，甚至成為了您一生的痛。”

話一出口，戚耀就有點后悔，因為這很可能會激怒面前的歐陽天玄。

果不其然，周圍的溫度驟然下降，戚耀感覺渾身冰冷刺骨。但他還是硬著頭皮，抬頭直視著歐陽天玄。

歐陽天玄的臉龐依舊浮現著淡淡的笑意，但是，這笑容中卻纏滿了殺意和仇恨，盡管他極力克制，但戚耀仍能清晰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滔天怒氣。

歐陽天玄沒有釋放靈氣，可戚耀卻覺得此刻的他比之前爆發力量時更加可怕，僅僅是那股氣勢，就讓人不敢直視。

這似乎，是一種意境，充滿了殺意的意境。

不知是不是感覺錯了，戚耀感覺自己脖頸處的項鏈似乎在此刻散發出一股若有若無的溫暖，讓他原本慌亂的心，并沒有像想象中那般恐懼。

好在，歐陽天玄很快便壓制住了這股氣勢，面色平靜地說道：“接著說。”

戚耀悄悄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繼續說道：“但是，您的這些遭遇由于某些原因，一直未能得到彌補。如果讓我幫您，或許這些事情能夠得到更圓滿的解決。”

“至于您是否會質疑我的話，我只能說一句：相信我，您絕不會看走眼。”

您絕不會看走眼。

平靜的話語中蘊含著一股莫名的自信，這股自信不僅源于話語本身，更源于戚耀內心深處的堅定的信念。

這股自信，甚至感染了面前的歐陽天玄。

“相信我。”

看著那張稚嫩的面容，那自信不疑的眼神，還有那股從戚耀身上所散發出的莫名的氣質，讓歐陽天玄不由得有些失神。

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那個遭受了無數的磨難挫折，卻依舊堅持到了今天的自己。這個少年，渾身散發著天不怕地不怕的熱血勁兒，這股熱情，深深打動了他。

歐陽天玄感覺，自己那顆沉寂多年、早已冰封的心，似乎被這少年的熱情給融化了，給點燃了。從戚耀那雙明亮如火焰的紅色眼瞳中，他看到了勇敢、希望，還有那沖破蒼穹的堅定決心。

“哈哈哈……哈哈哈哈……”

歐陽天玄突然仰天大笑起來，笑聲中滿是欣喜，充滿了戰意。這笑聲沖破云霄，原本磅礴的大雨瞬間停歇，天邊的云彩緩緩散開，為太陽拉開了一道金色的窗簾。陽光傾灑而下，天邊浮現出一道絢麗的彩虹，七色光芒閃耀，為天地增添了一抹夢幻的色彩。

歐陽天玄低下頭，看著那個充滿自信與堅毅的少年，蒼老的臉龐上終于綻放出發自內心的欣喜笑容。

“耀兒，快起來。”

歐陽天玄連忙將跪在地上的戚耀扶起，這一次，他的眼中滿是自豪。

“好孩子，我歐陽天玄，果然沒有看錯人。你就是我一直在尋找的繼承人，你就是我們神魔一族的希望！”

戚耀激動不已，他成功了！他終于打動了面前這位同族前輩，終于找到了自己真正的親人。

歐陽天玄拉著戚耀的手走出山洞，戚耀這才發現，這個山洞竟位于懸崖峭壁之上。從這里望去，此刻正值日出時分，驕陽初升，金色的光輝灑在云霧繚繞的山間，整個世界仿佛被賦予了生命的色彩，如夢如幻。

戚耀與歐陽天玄對視一眼，二人相視一笑，心領神會。

“砰”的一聲，戚耀再次跪在歐陽天玄面前，雙手抱拳，一臉的恭敬。

只不過，這一次，他與歐陽天玄，不僅只是救命之恩。

一襲黑衫的歐陽天玄，抬頭仰望天空，聲音莊嚴而肅穆：“本座歐陽天玄，今日收戚耀為座下弟子，并在此宣誓，本座必將毫無保留地對其傾囊相授。不管他日后如何，聞達于世也好，碌碌無為也罷，本座但求無愧于心。若本座違反自己的誓言，便不得好死，魂入九幽！”

山巔之上，歐陽天玄的聲音氣勢恢宏，如雷霆萬鈞，震得山川都為之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