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初晴，射出橙金色的霞光。

隔壁孫老頭的鳥與往常一樣，嘰嘰喳喳的叫喚起來。王玲玲知道自己該醒了，該去張記油條給家人買鍋貼了。

路過孫老頭門前時候，照常呸了一口，那是對擾人清夢的反抗。

其實王玲玲小時候還挺喜歡鳥的，覺得怪可愛的，可現在就只就覺得聒噪。本來從針織廠下崗就已經很煩了，還要聽著這破鳥叫，何其不幸，讓人抓狂。

但日子總是是要過的，收拾好心情，輕輕撫摸了一下身上的三羊牌衣服，甩了甩麻花辮子，跺著步子離去。

街道巷子中頗為整潔，偶爾可見古樸的家伙物件，來來往往也凈是些熟悉的人影，二十多年的老街坊鄰居們。

打小就在巷子長大的王玲玲對巷子可太熟悉了，察覺今天有一些不同尋常。今早巷子的人竟然比往日多了兩三倍，著實有些蹊蹺。

正巧看見了腳步生風的劉姐夫婦，王玲玲露出笑容，不漏痕跡的擋在了面前，打著招呼。

“劉姐，早啊”

“平時不都是你家男人出來買早點么，今天怎么雅興一起了”

劉姐見狀，一把拉起王玲玲一起走，還不忘催了催身后的丈夫。隨即才沖著王玲玲道，

“哎呦，姑娘，儂還不知道伐？”

“對面街新開了家便利店，平時一人免費領醬肉包和雞蛋，休息日還有豆油，大米，雞蛋免費送。先到先得，去晚了就沒得了”

王玲玲腳下不停，眼珠一動，想到了個問題，

“不需要在店里買東西么？”

劉姐搖搖頭，開口道，

“想買就買點，不買也沒什么關系”

“你直接領完就走都可以”

“當然咯，臉上掛不住的，多少還會買一點”

王玲玲吃驚道，“這么做生意不得賠死啊”

“乖乖，錢大風刮來的”

劉姐嘿嘿一笑，從口袋里掏出了張報紙，指了指上面醒目的大字。

“著名青年企業家陸行之回饋社會，百萬福利大放送”王玲玲下意識讀了出來。

“還有這好事！快走快走”

一行三人風風火火，腳步不停，很快就到了便利店附近。而眼前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伍。

王玲玲抻著脖子，遠遠看見從店里陸續出來，手里拎著油紙包，臉上泛著笑意的人們。心中隱隱充滿了期待。

唯一讓王玲玲有些疑惑的是，怎么有人領了免費東西還一臉不高興的，莫不是來晚了，醬肉包沒有了？

那是一個很奇怪的組合，吸引著眾人的視線。一個胡子拉碴的干瘦中年人，頭發長的遮住了前額，穿的破破爛爛，滿是補丁，腳上卻穿著油光發亮的皮鞋。

身邊跟著一個稚氣未脫的小伙子，頗為壯碩，一手攥著報紙，一手拎著油紙包。

兩人一前一后，迅速離開了眾人眼中。

等人走遠了，少數人適才小聲的嘟囔著。

“哪來的土包子”

“外地流竄來的嘍”

“那皮鞋一看就是假的...”

王玲玲可沒興趣理這些愛嚼舌根的家伙，只惦記著醬肉包。

很幸運，王玲玲趕上了最后一批。

當工作人員把醬肉包和雞蛋包起來遞給自己時，王玲玲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瞪大眼睛看著油紙包。

很快就想到，對于飯量不高的自己，只要天天來的早，相當于免了自己的早餐費，這可真是下崗以來最大的好消息，接著內心就被一種巨大的滿足感充盈。

......

陸行之坐在辦公椅上，眼底金光暗涌，看著眼前不斷跳動的數字，任務進度持續上漲，心情一片大好。雖然離最終目標相差甚遠，但目前來看路子是對的。

果然，哪怕是現實世界，人們對免費福利都是趨之若鶩的，何況是上世紀的現在，一套組合拳下去，誰不迷糊。

其實這是一種社區商業模型，以少量成本，換來扎實的潛在用戶人群，對店鋪的盈利有巨大的幫助。

通常情況下，會設置一個誘導消費陷阱，比如只送一個醬肉包，每人限一次，這樣一來，店鋪的其他單品銷量會上漲很多。畢竟，一個包子怎么能吃飽呢。

平穩了一下心情后，陸行之拿起鋼筆，在桌子前推算。

主線任務的要求是千萬人感受到幸福感，而當前整個上海的人口便在千萬級別，以福利便利店的模式迅速展開，能輻射的人群，頂破天了也就百分之一，而這百分之一的人口幸福轉化率也不可能百分之百。

畢竟，人與人之間滿足的閾值不同，對幸福感的定義也不一而足。

但勝在福利形式新鮮，這百分之一往往是承擔家庭采購員的角色，預計能有百分之七十至八十的轉化。也就是說，千萬級別人口能有七八萬人左右的進度。

如果全國遍地開花，以該轉化率而言，倒是有望一至兩年內迅速達到一個驚人漲幅。

支線任務這邊，寶總線仍有雪芝的變數，而李李線...

想到深處，陸行之下意識握了握拳，深呼了一口氣。

只要一切順利，一切順利的話，那就可以，

回家了……

陸行之揉了揉太陽穴，站起身來，走至洗漱臺。

撥開水龍頭，冷水在雙手中匯聚，用力覆蓋在面頰。

重復數次，直到心中的悸動平復下來。

雙手按在臺上，抬起頭，額頭前頭發濕潤黑亮，散落在旁。水滴滑落面頰，立體分明的五官，在光與影的映托下涇渭分明。

鏡面如水，蕩漾層層波瀾，貴公子陸行之在光下微笑著。

“我的人生，可有趣么”

“金錢”

“地位”

“美人”

“不過唾手可得”

“何必壓制自己呢，盡情的釋放你的欲望”

“只要你想，在此方世界或可比肩神明”

影子中陸行之搖搖頭。

“如果這只是個夢呢？沒有系統，沒有穿越”

“也許我躺在病床上岌岌可危”

“我若是沉淪”

“那我爸媽怎么辦”

“何況，這本就不是我的人生”

光影交織，明暗不定，潰散于虛無。

只有水龍頭上的水滴緩緩而落，似在訴說著不平靜。

……

咔嚓，房間門開了。

陸行之抬頭望去，只見一個頂著墨鏡的金發女郎踩著貓步徑直走來，嫣然一笑，道

“陸，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