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緒空間，就是人心中深刻記憶的集合，比如頂級廚師的心緒空間里多半會出現(xiàn)使其踏上廚師之路的那道菜肴，頂級劍士的心緒空間里多半會出現(xiàn)使其選擇劍士這一路途的驚艷劍術，土木人的心緒空間里多半會出現(xiàn)當初選擇大學專業(yè)時的澎湃激情。

總而言之，都是些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

任務圖標顯示這里還在匹諾康尼，那么離開這個心緒空間后應該就能看到它，就好像盜夢空間里破開淺層夢境就能進入深層夢境一樣。

那么，這位安娜小姐為什么會對今天印象深刻？明明感覺只是平平無奇的一天，路明非自己還挖了半天的礦，也沒有見到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

‘不是明星安娜的少女安娜’此時去洗澡了，路明非在沙發(fā)上蹲著看電視。

——

‘瞧瞧我看見了什么？真是美味的飯菜，您無與倫比的善心簡直是這個灰暗星球上最大的寶石，把每一分照過來的光線都折射的熠熠生輝！我，匹諾康尼最大的星探老桑博一定不能使您的光芒繼續(xù)埋沒在這顆星球上了，我決不能忍受這件事！您愿意與我簽下這個合約與我一同前往匹諾康尼，成為照耀盛會之星的明珠之一么？’

一個舉止有些夸張的輕浮男人驚喜地看著餐桌上的灰面包、半根肉腸與新鮮的水煮苔蘚，很是刻意地向安娜鞠了一躬，安娜急忙后退兩步擺了擺手：

“我只是個灰鐵星囚犯后裔的女兒，什么明珠之類的也太夸張了，而且這些飯菜也只是普通的東西...對于灰鐵星以外的人來說，也許根本難以下咽吧？”

“我一定要報答您，您有什么愿望嗎？”

“...不，沒有那種必要，我只是正嘗試著去礦區(qū)，就剛好碰到了您在那邊昏倒在地上。來到這里無論從前是什么人都要靠挖礦生活的，請您從明天開始，好好工作吧。”

她的笑容勉強，大概是對油嘴滑舌的家伙感到無可奈何。

【什么匹諾康尼最大的星探，那么厲害的星探來灰鐵星做什么？這里只有礦石出名一點而已。這家伙只是習慣性的想要騙人撈好處吧？都被發(fā)配到灰鐵星了還整這一套...】

電視里，氣泡狀的方框中浮現(xiàn)了少女的心聲。

那個藍色卷發(fā)的男人好像渾然沒有察覺到少女因他的言行而感到為難，依然一副無賴模樣，可是他生得一副好皮囊著實讓人生不起太多的厭惡來。

“怎么能這樣！”男人臉上的笑容收斂起來，好像突然變成了青金石一樣的東西，可是下一刻他臉上的笑容就又重新綻開：“這樣吧，我曾在仙舟學過一些推拿技巧，我先給您看看身體！放心，不會碰到您！”

他不知從哪里摸出一副面具來罩到臉上。

語言難以形容剎那間的感受，明明只是咫尺間的棚屋，卻好像蔓延出了無限距離，空間與時間都在此刻的方寸里蔓延。

剎那間猶如什么偉大之物從無限的盡頭發(fā)出吶喊，旋即變成孩童般歡笑的回聲，安娜覺得好像只過了一瞬間又好像過了一生那么久，她的神志恍惚，仿佛看到了一整片清澈蔚藍的天空落到身上。

可是灰鐵星是沒有那樣澄澈的天空的，那是什么地方？

再度醒來時，她只覺得全身輕松，就連心臟都要比以前跳動的更加有力，如同心臟上卸掉了一塊沉重的、陪伴了她數(shù)十年的血痂。

這時候哪怕是傻子也該知道她被不知來頭的神秘人幫了個大忙，可是那個男人呢？

安娜急忙起身四下尋找，發(fā)覺除了食材確實少了些以外，其余幾乎沒有變化，就連碗與碟子都被清洗干凈，整整齊齊地疊到了灶臺邊的桌子上——棚戶區(qū)是沒有專門的廚房的，他們做飯飲食睡覺都在這個不大的棚子里。

他們這一排屋后是公共廁所，更后有一條青灰色的河流，因為上游加工廠的廢水排放，安娜少時還會見過翻著白肚皮的死魚從河流上飄過。

沒有痕跡——沒有痕跡。

安娜按著胸口在河邊站了好一會，才轉身回到自己的家中。

————

因為遇到了一個叫做桑博的奇怪男人，所以被治好了病。

有點像是從天而降的機緣，張無忌落入懸崖卻意外到了世外桃源學到了絕世武功什么的。

不過這個電視里的安娜是反過來的，她接到了從天而降的機緣——不過，其他人幫助這個叫做桑博的男人的話，也會有所收獲吧？

但是他們什么都沒做，所以當然什么都沒有得到。

等一下，這個能住的很好的安娜也是因為這個才救我的？路明非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所以今天才會值得被銘記，因為這個監(jiān)工安娜也像明星安娜一樣得到了機緣？

還在思索著，便聽見身后傳來了腳步聲，路明非下意識轉過頭去，看見清凈的身軀有如皎皎白月。

“衣服，衣服！你忘記家里還有別人了！”

路明非迅速回過頭，聲音都在發(fā)顫。

“我知道你在我家里。”女孩的聲音和白日里的熱烈活潑截然不同，是一種漂亮面具般和諧歡快但空洞的聲音：“那有什么關系呢？”

“啊？”

“要來做嗎？”

“啊？——不要！我、我是那種婚后派的，婚前無論如何也——”

“不做算了，好像誰求你一樣。”

少女扮著鬼臉，從沙發(fā)后突然竄到路明非臉前，嚇了他一跳，隨即她便輕盈地跳到了沙發(fā)上，身上不知何時就已經緊緊地裹上了一條白色浴巾。

“給過你機會了，以后說不定稍微和我靠近一點都要花費六位數(shù)甚至七位數(shù)的信用點呢，別后悔啊。”

“花錢？那是什么意思？”

路明非不自覺地皺起眉頭，向旁邊看了過去。

“跟你沒關系。”

“怎么會沒關系？沒關系的話你也不會把我撿回來吧？有點破產后買彩票一樣的絕望感。”路明非指了指電視里的安娜，他清楚這里發(fā)生的一切都只是無法改變的過去的記憶，所以想要盡量多知道一點，“你也有心臟病？”

女孩呲起虎牙，很是兇狠地瞪了一眼被她撿回來的少年，可過了一會才悶悶不樂地說。

“沒有。只是我就要成為安娜·卡特琳娜了。”

成為安娜·卡特琳娜？這是什么意思？

沒等路明非繼續(xù)發(fā)問，少女便回答了她的疑惑，她的一只手食指伸出，指向電視。

“就是那個安娜·卡特琳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