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二十一年，冬。

大雪覆蓋紫禁城，一片紅裝素裹。

養心殿。

朱棣的心情很不美麗。

三個兒子吵的不可開交，朝臣也是明里暗里的反對。

究其原因。

是他要再次北征，國庫無錢，難以支撐軍資糧草消耗。

太子朱高熾以拿不出錢為由，不同意北征，朝臣雖然沒說，但一句話，就是錢糧不夠，以此來勸諫。

老二老三支持北征，口號喊得震天響，一個勁的對老大叫嚷。

“爹，再這么打下去，不是錢不錢的問題了。”

“而是大明亂不亂的問題了。”

“連年來的北征，國庫消耗巨大，百姓負擔加重，苦不堪言。”

“長此以往下去，誰吃的消啊。”

朱高熾說道。

“老大，你這話我就不同意了，國庫是你管著，有沒有錢你難道沒數？”

“再說了，我們北征是為了大明江山穩定，難道我們北征沒有收獲不成？”

朱高煦反駁道。

“就是。”朱高燧幫腔道：“哪次我們不是大勝而歸，百姓拍手稱賀，人人稱頌的。”

“在大哥眼里，我們北征什么都不是，就是對大明不利。”

朱高熾雙手插袖口抱著，沒好氣的說道：“我什么時候說過這話？”

“你們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

“來來來，老三，你來治天下，你來管國庫。”

“我讓你。”

朱高燧懵逼，我就是一個幫腔的，你老大怎么就火力全靠，沖著我來了？

“我？”

“想什么呢，你讓我打仗還行，管國庫你找老二。”

皮球踢給朱高煦，朱高煦昂著個頭。

“呵，老二？我都不稀罕得說，金豆子手里一大把大把的，也沒見過他北征的時候拿出來。”

朱高熾一下子就戳到朱高煦的肺管子，朱高煦急忙低聲說道：“老大，什么金豆子不金豆子的，你說笑呢。”

“沒有嗎？我怎么記得有啊，你大把大把的給我。”

“老大，你這樣就沒意思了，爹盯著呢。”

朱棣雙手抱著，一言不發，誰都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似乎是沒聽到朱高熾說的金豆子，也對朱高煦的辯解無動于衷。

“爹，你給拿個主意，你是皇帝，這打不打還不是你說的算？”朱高煦喊道：“老大說沒錢，我看他就是不想拿出來，耽誤我們北征。”

“就是，國庫怎么可能沒錢，爹，你一句話，老大不拿也的拿。”

朱高燧說完，就看到老頭子那吃人的眼神，頓時腦袋一慫，低頭裝鴕鳥了。

老二能跟老頭子叫板，那是混不吝嗇。

但朱高燧卻是個懂眼色，對自己的定位很是清晰，有著高度的自我認知。

怎么可能跟老二這個愣頭青去比啊。

還是躲在老二后面輸出得好。

“老大，你就說，拿不拿。”朱高煦直接了當的吆喝道。

“不拿，沒錢。”朱高熾沒好氣的說道。

“那你說個辦法，人家都蹬鼻子上臉，不給咱大明，不給咱爹這個大明皇帝面子了，你讓咱們忍氣吞聲是不是？”朱高煦激動的說道。

“爹，我們連年北征，草原各部都打了一遍，打服了，回師不久又作亂。”朱高熾對朱棣說道：“周而往復，沒有盡頭。”

“草原各部打是打不服的，還是要仁義去教化……。”

朱高煦冷哼道：“仁義？教化？”

“一群茹毛飲血，不懂仁義道德的野蠻，你要仁義教化？”

“你以前少給他們錢了，還是少給他們大明的恩澤了？”

“換來的是什么？”

“翻臉不認人，背信棄義。”

“這成本可比我們北征要高得多吧。”

朱高燧點頭道：“就是，至少我們打的他們聽話，知道怕我們，老大你這廣布恩澤的，人家拿錢了，還說我們大明是傻子。”

“你怎么不想著把恩澤給大明百姓啊。”

朱高熾那胖胖的臉蛋繃的老緊了，跟這兩個弟弟對話，他是真的累。

四肢簡單，頭腦發達。

講道理根本講不通。

“爹，我還是認為以仁義教化為重，多給他們點恩澤，實際上我們也不虧，每年還有的賺。”

朱高熾說道。

事實上沒跟草原各部打仗的時候，邊關互市，看似大明讓步，吃虧了，但卻是有利無害，能夠拿草原稀缺的物資，來拿捏草原各部，是大明的籌碼。

可老頭子他們就喜歡干仗，要追著草原各部收拾，但凡有點沖突，不是興師動眾，就要御駕親征。

國庫沒錢不說，還把邊關互市的收入給廢了。

朱高熾說道：“我不是反對打仗，但要有方略的打仗。”

“爹，你看看，老大還教起我們來打仗了。”

朱高煦指著朱高熾大聲的說道：“他懂什么打仗啊，就知道滿嘴仁義道德的。”

“老大，我老朱家怎么就出了你這么個大圣人啊。”

朱高熾瞪眼道：“老二，你說的這是什么話，我就不服了，我不懂打仗？那當年靖難的時候，是誰把北平的守住，你們南下的時候，是誰給你們保證糧草的？”

“我都不稀罕聽。”

朱高煦呵呵冷笑道：“你就只有干材官將軍的份。”

“老二，你……。”朱高熾氣急，旋即又無語擺手，道：“我懶得跟你說，你要打仗，你自個去吧你。”

“拿錢！”

“沒錢！”

三兄弟又吵起來了。

朱棣額頭青筋直冒，火氣再也壓制不住。

“滾！”

嘩啦啦。

三兄弟沒有一點留戀，立馬轉身就走。

“老大，這下好了，老頭子被你惹火了，等著吧你。”

“還不是你，你非要跟我爭執。”

“反正就是你，大圣人。”

朱棣聽著越來越遠的聲音，身子一軟，窩在椅子，良久才吐聲，“狗東西！”

他揉著了揉眉心，很是心累。

北征是他最后一次了。

他知道自己的身子情況，若是再不動，怕是再也沒有機會。

“這就是老四一家子的狗東西？”

“都是什么玩意兒。”

突然。

殿內傳來聲音。

朱棣一個激靈起身，朝聲源處看去。

只見一道身影掀開簾子走出來，與他對視。

朱棣如遭雷擊，不敢相信眼前之人的面孔。

他不由呢喃的喊道：“爹！”

“你沒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