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陳靖喊得大聲,效果也就非常的明顯。
這一行大理寺來的差人,當真就停了下來。
痦子臉一臉疑惑的看著他,忽地覺得今日有些奇怪了起來……倒不是說害怕或者怎么了,而是接二連三的有人挺身出來,叫他的預感不是很好。
站在河堤上頭,陳靖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他們一個個的仰著腦袋,雙方就這么互相看著,誰也沒有率先開口。
如此,反倒叫此地陷入了一種有些古怪的沉默里。
“要不然現在回頭罷,當真是惹上了這些惡人,恐怕落不著個好。”
李儒適時的開了口,作為一個名聲不太好的大漢官員,他對于惡吏的認知,要比這個小了他兩千歲的人稍微了解得深一些。
陳靖并沒有接他的話茬,而是反問了他一句:
“你可見過那種,嗯……”想了想,他接著道,“跋扈!跋扈的人?”
“囂張至極,叫人一眼望過去,就想要給他兩拳的那種。”
李儒沉思道:“莫非你在說董相國?”
“就當是他了!若是他想要管此事,應該是個什么樣的表現?”
陳靖一生遵紀守法,連校規都沒違反過,如今想要扮出一個二世祖來,確實是不太容易。
但眼下的他,確實是個二世祖,他都秦檜的親戚了,他還能不二世祖嘛。
李儒捏著胡子:“倒也簡單,若是他想管這事兒,下面的人現在已經全都是尸體了。”
“要是就他一人,又沒個刀劍隨從在身的話,他要想管,應該會怎么去做?”
終歸是個腦子轉得快的人,李儒很快便領悟到了陳靖的心思,一邊想著這小子卻也不是個草包,一邊則是開口道:
“那也不難,照著下面那群人剛才的作態,如實還在他們的身上,也就是了。”
陳靖穩了穩心神,恰好痦子臉也是個沉不住氣的,被喊停以后等了好一會兒,也沒見上方這人有著進一步的動作,便開口問道:
“你有何事?”
“放了他們!”
“嘿!”痦子臉驚奇的喊道,“今兒個還真是奇了,被迷了心竅的人是一茬接一茬的往外露眼。”
“小子,你又是從哪里來的,可是嫌棄自個兒的命長了些?!”
這話剛一說完,便被邊上的人拉了拉,痦子臉轉頭:
“怎的?”
還是那個腦子靈敏的差人:“剛才便留意過了,這人從一開始就在這兒站著。”
痦子臉掃視了一圈這河堤上,看熱鬧的人何止上百:
“那又如何?”
“若是不知內情的也就罷了,咱們分明已經透露過了底細,也叫這兩個蜀地來的學生吃了苦頭,要換作是普通的人,早都躲得遠遠的了,何必再出這風頭?”
“你是說……”
痦子臉恍然大悟,殺雞儆猴殺雞儆猴,雞殺了,能被嚇著的都是猴子。
嚇不著的,那就是猛獸了。
不過,有著虞允文在前,他也不敢保證這又是個讀書讀傻了的,若真是被一個沒有底氣的人給嚇著了,那他以后在臨安城,在自己手下面前,也就不用做人了。
思來想去,痦子臉到底還是拱了拱手:
“不知閣下與這二位是何關系?說到底,咱也是奉命行事,若是閣下有什么意見……還請去大理寺,與我家二卿相說。”
陳靖往邊上看了眼,李儒朝著他點了點頭,就在痦子臉思考的這個間隙,李儒已經稍微給他描述了一下董相國當年的英姿。
什么開啟漢靈帝墳墓尋找珍寶啦,什么劫掠富戶、搜刮財物啦,什么劍履上殿入朝不趨這些,跋扈是跋扈了,但放在眼下并沒有太多的可比性。
好在董相國一生最不缺的就是缺德事,李儒稍加思考,又說了一件:
“當年有個叫擾龍宗的御史,因為拜見董相國的時候沒有解除佩劍,便被董相國叫人將其活活的打死了。”
在李儒的一番描述之下,陳靖心里頭也算有了個數,直接從河堤上跳了下去,落在了一眾人的身前。
“你爹的名字,你也配聽?”
痦子臉大驚,盯著這人看了好一會兒,腦中閃過無數個城中衙內的模樣,卻全都對不上號來。
“真的要這樣嗎?”
陳靖看著李儒,下意識的這么問了一句,卻被痦子臉給聽了去,后者小心問道:
“怎,怎樣?”
“行吧。”
照著李儒比劃的動作,陳靖將袖子往上擼了一把,還對著巴掌吹了兩口熱氣,再然后,揪著痦子臉的領子,用右手對著他的臉瞄了起來。
啪~
這耳光聲幾乎壓住了一切的聲音,痦子臉被打了個天旋地轉,臉瞬間就紅腫了不說,耳朵也是嗡嗡叫個不停。
“你……您體諒一些!”痦子臉態度緩和,謙卑之樣盡顯,“可留小人一個身份,等我等回去復命,也好有個交差的法子。”
就是了,別看這臨安城人多,可往日里,十有八九的見了他都得低著腦袋走。
像是這樣的,在知道他身份的情況下,還敢直接就扇巴掌的……
最次也得是尚書一級的了,畢竟大理寺是個有實權的衙門。
“這不太好吧……行吧。”
陳靖看著李儒,在后者堅毅和鼓勵的目光之下,又將痦子臉拉得離自己近了些。
膝蓋往前一頂,直接就頂在了痦子臉的命根子身上,這人一下子就沒了力氣,臉變得慘白不說,那腦門上的汗跟六月的雨一樣,不斷地往外滲著。
“你聽好了。”
李儒說一句,他就跟一句。
“此乃世間不平事,若不見則矣,見則必討!”
“天下事雖不決我,我今為之,誰敢不從?”
“爾謂我刀不利呼?”
說著,便將旁邊差人的佩刀給拔了出來,那刀身明晃晃的,在火把的照耀下刺眼得厲害。
陳靖將刀高高舉起……痦子臉慘叫一聲,連求饒都沒喊出口……
那刀距離他的腦袋不過一指的距離,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痦子臉長松了口氣。
李儒以為是陳靖沒看清自己的動作,連忙比劃了好幾下,示意要把刀子給砍下去才行。
但是并沒有什么卵用。
“多謝相公饒命,多謝相公饒命!”
痦子臉知道,幸好有著大理寺這塊招牌,不然的話,今日他是當真的沒命了。
不用說,這位就是個硬角色無疑,畢竟就算是瘋子,也沒有瘋癲成這般模樣來的。
陳靖看也沒看他,將虞允文給扶了過來。
“滾。”
一眾差人哪里還顧得什么體面,趕緊攙著痦子臉,三步并作兩步的就散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