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蘇陽幾人于白縣洞香春內痛飲時,遠在大秦帝都的一處民房里,中車府令趙高的弟弟趙成接到了從九原郡秦軍大營中送出的飛鴿傳書。
趙成與趙高雖然是一母同胞,但是卻比自己那位深受皇帝陛下信任的哥哥要小上好幾歲,可論起殘忍狡詐卻絕不輸給趙高。
趙成看著布帛上的密語,陰翳的臉龐漏出一絲滲人的笑意。
“試點變法?有趣……”
趙成將布帛原樣裝好,遞給站在一旁鴿舍的下人,說道:“將這封情報傳給在會稽郡的蛛網,盡速交給中車府令大人。”
說完趙成就準備離開這間由民房改建而成的鴿舍,平日里養尊處優的他哪里習慣這腌臜的氣味。
趙成走到門口,卻忽然停了下來,用一方絲巾捂著鼻子,囔囔的囑咐道:“用最高級別的保密傳遞,事關重大,絕不容許半點紕漏!”
見屬下將裝有布帛的銅管用蠟封好,又用朱砂點了一個特殊的符號,趙成才滿意的坐車離開。
端坐在雙馬軺車上,趙成低聲問身邊的親信道:“這封情報是誰送回來的?大賞!”
軺車外緊跟著的親信低聲道:“回大人,是您的本家人,您的那個遠房侄子趙三。”
趙成捋著頦下的胡須,頗有些得意道:“不愧是我趙氏子孫!”
親信也不停地恭維,生怕拍馬屁不及時又被這位活閻王一頓毒打。
……
白縣,洞香春后院。
飲過幾輪燕趙烈酒的扶蘇,此刻是徹底的醉了過去,摟著兩個絕色侍女昏睡過去。
蘇陽無奈的說道:“白家主,還請麻煩為公子和我們倆找個住處吧,今夜恐怕是沒辦法回去了。”
白珂笑了笑,說道:“當然,蘇先生放心,白某這里絕對安全,就安心住下吧。”說著吩咐一旁的侍女帶扶蘇三人去各自的房間。
正當蘇陽起身離席時,白珂突然將他叫住。
“蘇先生且慢,剛才所說的城鄉二元制壁壘究竟是何物?白某愿意洗耳恭聽。”
蘇陽這時才發現,剛才一直和扶蘇拼酒的白珂,此刻竟然毫無醉意,反而是神采奕奕的坐在桌前。
蘇陽和尤半夏對視一眼,便又坐了回去,只有扶蘇在侍女的攙扶下去房間休息。
看到兩人驚訝的神色,白珂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說道:“白某自幼便體質特殊,飲酒如喝水,千杯不醉。”
蘇陽恍然一笑,立刻明白過來。根據現代醫學的解釋,一些人身體內的酒精分解酶是要高于常人的,況且在秦朝時期還沒有掌握酒精蒸餾的技術,酒精度數普遍不高,所以白珂說自己千杯不醉大概來源于此。
隨即蘇陽開始給白珂講解什么叫城鄉二元制壁壘,同時將遺產稅和商業稅也相繼透露給他。
白珂聽完之后沉默良久,臉上也失去了時常掛著的微笑,半晌之后盯著蘇陽說道:“蘇先生,你這計策也太狠了,簡直是要了我們這些商人的命啊!”
蘇陽淡然一笑,回答道:“白家主此言太過了,蘇某此計不過是為了強大秦國,如若真的達成,那我相信白氏的產業也會水漲船高。”
白珂搖搖頭,接著說道:“別的也就算了,就單單一條所謂的遺產稅,恐怕天下沒有哪個商人會答應吧。”
蘇陽無奈的聳聳肩,一臉無辜的說道:“沒辦法,這是強盛秦國的一部分,沒有人可以違抗。”蘇陽毫不掩飾自己的強硬態度。
白珂盯著蘇陽的眼睛威脅道:“蘇先生難道就不怕我殺了你?”
坐在一旁的尤半夏聞言警覺起來,手也不自覺似的摸向了腰間的匕首。
蘇陽感受到尤半夏的反應,于是站起身來走到她的身后,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隨后直視白珂的雙眼說道:“不怕,因為你殺不了我,也不敢殺了我!”
“先生憑什么認為我不敢殺你?”
蘇陽在酒案前踱步,淡然說道:“第一,家主和公子的合作剛達成,此時就殺了深受公子信任的我于百害而無一利。”
“第二,你若在此時此地殺了我,我和公子所行變法之事將不再能夠推進,公子也就無需你的金銀,合作自然解除。”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我相信以白家主的聰慧,能夠想清楚這兩點,現在嚇我不過是如我之前以私設諜網之罪嚇唬你一樣,想要在日后的合作中占得一個先機罷了。”
“不知道蘇某分析的可還正確?”
蘇陽回到自己的案前坐下,微笑著看向對面的白珂。
白珂盯著蘇陽的雙眼,似乎想要在氣勢壓倒他,可隨即放聲大笑道:“好!不愧是扶蘇殿下信任的謀士,果然不同尋常,白某佩服!”
“不過想來以蘇先生的頭腦,當然能夠想清楚這遺產稅和改良商業稅究竟有多難推行,只怕你也早有后手吧,不妨說出來聽聽?”
蘇陽喝了口剛上的茶水,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白家主果然是明白人!雖然官府要從商人手里得到更多的稅賦,可也不會讓商人白白吃虧。”
“若是商人肯拿出一部分金銀,投資或捐贈給水利、鄉村建設、開墾農田等方向,官府會適當的減免一定的稅收,甚至是免除當年的稅收。”
白珂皺眉道:“這算是什么辦法,不交稅了改捐錢,這不是換湯不換藥嗎?”
蘇陽擺擺手,繼續說道:“白家主莫急,聽蘇某講完。”
“雖然說是捐錢,但是更像是一筆投資。”
“以農村灌溉水利為例,若是白家主投資修建水渠,那么當農人使用水渠種地、開荒時,則需要繳納一定的使用費,則修建水渠的錢將會在數年后重新回到白家主的腰包。”
“屆時您不但減免了稅收,甚至還可能因此而大賺一筆。”
蘇陽一個勁的給白珂畫大餅,既然扶蘇非要和此人合作,那就一定要把他的價值榨干。
白珂腦子里瘋狂的計算,眼神也逐漸明亮起來。
“那換句話說,其實也就是我把錢借給了官府,官府拿它鼓勵農人開墾荒地,最后農人的新增收入由我和官府瓜分,是這個意思吧?”白珂興奮的說道。
“沒錯沒錯,白家主果然聰慧。”蘇陽忙不迭的連聲夸贊道。
可實際上蘇陽可沒打算犧牲農人的利益來喂飽這些吃不飽的狼,畢竟怎么說他也是生在紅旗下,長在春風里的紅色青年,勞動人民的重要性他還是曉得的。
現在跟白珂說是這么說,可是之后具體捐多少免多少,水渠的使用費是多少,算上通貨膨脹,究竟多少年白珂才能掙回本,蘇陽可是半個字都不會透露。
白珂還沉浸在賺農人錢的興奮里,撫掌笑道:“那我白氏投資水利了,還希望蘇先生到時候能夠幫襯幫襯。”
“這是自然,作為第一個參與進來的豪商,我相信公子一定會給予白家主更多的優惠,絕不會讓您吃一絲一毫的虧!”蘇陽把白珂哄得哈哈大笑,恨不得現在就要投資。
“先生如此妙計,又費盡心思勸我參與,不知道能如何報答?”白珂急切的問道。
這時蘇陽想起了那把工布劍,想著尤半夏還沒有趁手的武器,便開口討要道:“在下有個不情之請,這是公子的貼身侍衛,也是在下的好友,身懷絕世武藝卻沒有合適的兵刃,不知……”說著指了指身旁的尤半夏。
白珂趕忙說道:“失敬失敬,劍架之上除了要贈給公子的工布劍,剩下的這位公子可自取一把,就當是白某一點點心意。”
誰知尤半夏竟然搖搖頭,捏著嗓子用雄渾的聲音說道:“謝過家主、蘇先生,不必了,剩下的劍雖然名貴卻不曾入得了在下之眼。”
蘇陽尷尬的笑了笑,說道:“家主莫怪,我這位兄弟說話確實直了些。”
可是向來自傲的白珂哪里肯聽這話,于是咬了咬牙說道:“既然公子看不上這些劍,那白某便將另一把劍贈給公子。”
隨即白珂起身上二樓,過了片刻抱著一個鐵盒子下了樓。
白珂將生鐵打造的盒子放在桌上,木桌隨即“吱吱”的響了兩聲,像是被重物壓住了一般。
“蘇先生、公子請看。”說著白珂打開了鐵匣子。
一瞬間蘇陽只感覺神情恍惚,耳邊響起一陣戰場殺伐之聲。
“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