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外面雷聲大作下了很大的雨。

王向陽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腦內閃過迄今為止發生的一切，無數記憶片段在他的腦海中不停地翻涌交錯混合，我呃不……是他，是他不明白。

“難道我見鬼了？”

“難道……真是我的幻覺？”

“難道，我真的病了？”

王向陽如一只受驚的動物般蜷曲著，雙手死死抓住了自己的頭，愈發凸兀的兩個眼珠瞪得越來越大，咬著的嘴唇只覺一絲腥味兒從中破裂而出。

“不，我沒病！”

“我才沒病。”

“才沒有，才沒有……”

“桀桀~你說你沒病~好哇。”

“可你有沒有想過，從你覺得自己沒病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經……病入膏肓辣。”

“你胡說！”

“桀桀，既然這樣~那她去哪了呢？”

“她……她……”

“怎么樣，想不出來吧？桀桀，因為她壓根就不存在，只是你用來說服自己沒病的幻覺。”

“你放屁！”

“你聞到了？桀桀桀……”

就在王向陽發了瘋似的一陣兒問答之時，突然才反應過來：“不對，你是誰！？”

結果，下一秒王向陽又忽然用右手罩在自己的半邊臉上緩緩咧開了嘴：“桀桀桀……”

“你是誰？”

“誰……是你？桀桀桀……”

這聲音……這熟悉的聲音！這似曾相識的語調！就算是化成灰他都認得。

王向陽瞬間如墜冰窟，打心底生出了深深的惡寒，不由自主地猛的看向了那原本不屬于自己的右臂。

“你……你他媽不是死了嗎？！”

然而，此聲落罷又等了許久卻再也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王向陽就知道是自己又出現幻覺了，咬緊牙強撐著立馬起身鬼使神差地桌邊又瞥了一眼空蕩蕩的柜臺似乎想要尋找著些什么，可那些藥片早已不知了去向。

而當他看到柜臺旁邊放著的那一箱零食的瞬間，王向陽突然又記了起來，立馬撲了過去抓住箱子的兩邊就是“底朝天”猛的一翻，眾多零食紛紛如雨點般“嘩嘩”墜落而下。

餅干、泡面、奶茶、薯片等等，各種各樣囤積的小零食鋪散滿地，鉆入其中的王向陽開始瘋狂翻找了起來。

“不……不是這個。”

“……”

“這個也不是。”

“這個……不是。”

“沒有。”

“為什么沒有？”

“在哪里？”

“到底在哪里！”

原本王向陽是一個很愛整潔的人，以免下次找不到一般也都會把東西一一歸類放好，但此刻的他已經幾乎把整個房間都倒過來了。

王向陽望著四下亂成一鍋粥的房間卻并沒有時間去在意，因為既然他要找的東西不在這里，那就只能在一個地方！

想著，仍抱有一絲僥幸的王向陽一把推開門，頂著灰黑的夜、冒著風雨就沖了出去。

路燈微光照耀下的垃圾堆里，一個身影正如同一只覓食的大黑耗子那般瘋狂地用雙手扒刨著垃圾山。

純凈的雨水自天空落下之后也很快被骯臟的垃圾侵染又粘合附著到了王向陽的身上，就連指甲縫里也被廚余垃圾和不知名的黑泥塞滿，令人惡心反胃的惡臭也漸漸爬上了王向陽的全身，可他卻絲毫沒有在意，依舊發了瘋似的自顧自地翻找著。

天漸漸亮了，雨卻仍在下個不停，王向陽也依然在找。

因為下雨的緣故，路人也并不是很多，但時不時被拋飛到空中且散落了一地的垃圾還是不禁讓過往的行人向其投出了怪異的目光。

不過，介于王向陽現在的樣子，滿身的污泥和一臉的病態，所以他們更多的也只是將其當成了一個瘋子或者流浪漢，偶爾蹦出幾句流言就嫌棄地匆匆快步走開。

“噫，這該不會是精神病吧？”

“從哪個醫院里跑出來的？”

“嘔，真惡心，快走快走。”

聽見這些聲音的王向陽并沒有去搭理，只是自顧自地瘋狂翻找著柳如音初遇之時送他的那包零食。

因為只要找到了它就能證明柳如音是真實存在的，就能證明不是自己的幻覺，就能證明自己沒病，就能證明說自己有病的他們才是真正的有病！到時候看他們還怎么笑自己還怎么看不起自己？

對，有病的是他們，他們才有病……他們統統都有病！

王向陽越想嘴角咧開的弧度也就越大，甚至還禁不住笑出了聲。

“桀桀哈哈哈。”

正所謂“愛笑”的人運氣一般都不會太差，就在這時王向陽的余光突然瞥見了眾多垃圾之下露出的那似曾相識的一角。

王向陽頓時抑制不住興奮地撲了過去，因為這種零食是他平時最愛吃的，根本沒有看錯的可能。

扒開其他，將空包裝拿在手里的那一刻，王向陽忽然就對著漸漸發出了無比高興的笑聲：“盒盒哈哈哈！”

“找到了，我找到了，我終于找到了！”

“沒錯，就是這個。”

此時的王向陽正捧著一包壓得干癟的零食包裝袋“呵呵”狂笑，如此怪異的舉動還是不由得引來了一陣打傘圍觀，但卻沒一人敢上前詢問。

“盒盒，就是……”然而，王向陽都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當他將包裝袋翻過來的那一刻忽然又發現了不對勁，眉頭猛的一緊：“不……”

“不對！”

開封的方式不對！

因為王向陽為了能更方便地拿到里面的東西，通常都是會將封口全部拆開的，但眼前的這個并沒有。

當然也不排除會有個別例外的可能，可是這么想了之后，王向陽是越看手里的東西就越覺得不像。

“不對，不是這個！”

一聲暴怒，王向陽咬著牙惡狠狠將其甩到一邊又無比崩潰地癱坐在地抓住了自己的頭。

聽著四周圍觀人群窸窸窣窣的嚼舌議論的聲音，王向陽盛怒之下放棄了掙扎霎時猛的一個抬眼將眾人嚇退：“看什么看？”

“沒見過神經病啊！”

人群紛紛相繼散去，得以安靜一些的王向陽也終于漸漸冷靜了下來，轉過頭掃了一眼四周和自己身上的污泥，頓時有些難以置信：“這些……都是…都是我干的？”

“我在干什么？”

“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因為王向陽深知以前的他可不會這么沖動，而且冷靜下來之后，回憶起自己所作所為，稍微想想都會覺得奇怪。

就算那包零食真的存在又被自己普普通通地正常吃掉了，那也應該是不知道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而這里的垃圾幾乎每天都會流動更新。

所以現在才來這里找難道不是在“刻舟求劍”嗎？這么明顯的問題王向陽之前為什么會沒有注意到，他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笨了！

垂頭喪氣間，王向陽現在要怪也只能怪自己該注意的時候沒有好好注意，該保存的東西沒有好好保存。

就在王向陽癱坐在地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是好的時候，忽然發現拍打在自己身上的雨水消失了。

“小伙紫，你怎么了？”

“你家在哪里呀？”

聞言，王向陽緩緩抬起頭，兩眼微酸，望著頭頂傘下那張滿是皺紋的臉和眼中不摻雜一絲雜質的關心與擔憂不由自主地下意識喊出了一聲兒。

“媽。”

阿婆應聲一愣，王向陽也才剛緩過神來，認出了對方是平時在這兒清理垃圾的阿婆。

“哦，沒沒什么，阿婆。”

“我只是想找東西。”

“這樣啊~”說著，阿婆趕忙伸手將王向陽從地上拉了起來，還幫其拍了拍沾在身上的臟東西：“地上臟，趕緊起來。”

“哎喲~瞧你這身弄的，要是你媽看見可不得被罵死？”

“啥子東西有那么重要嗎？”

“年紀輕輕的鉆什么垃圾堆喲？”

“我每天都在這里清理這些東西。”

“你想找什么？告訴我吧。”

“我來幫你找。”

然而，面對阿婆的好意，王向陽也只是默默搖了搖頭，因為他很清楚就算說了也未必能找到，更不用說那東西到底存不存在都是個未知數。

“不，不用了。”王向陽臉上久違的露出了理性的微笑，接著，又掃視了一眼被自己翻亂得不成樣子的周圍。

“不好意思啊，阿婆。”

“這些……被我弄成這樣，清理起來很麻煩吧？”

“噯~這些都是小事兒。”阿婆滿臉的不在意，反倒更關心眼前的王向陽。

“你看你濕成這樣，這里臟東西又這么多。”

“沒什么事的話還是趕緊回去換身衣服去吧啊，小心別生病了。”

聽到對方這么說，王向陽也從嘴角擠出一絲微笑與其告別，畢竟阿婆從始至終并沒像之前那些人一樣當他是個瘋子或者精神病。

可離去下……阿婆不知道的是王向陽走的并非是租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