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噯呀，且住。”

“適才聽丁兵談論?！?

“只因救兵不到，兵士均心生離散之意?！?

“噯呀，大王啊，大王?！?

“只恐大勢去矣~”

“噯呀，這可如何是好哇？”

隨著念白聲落，臺上的那人又繼續一板一眼地跟著音樂唱了起來。

王向陽靜靜地看著，難怪他會覺得熟悉，聽那調調，這唱的該不會就是“霸王別姬”吧？

可，這里為什么會有這一折戲？某種平行時空嗎？王向陽心中的疑惑不知不覺間忽然又變多了。

此刻，柳如音也已退出場地躲到了一顆大樹后，又探出個小腦瓜繼續小心翼翼觀望了起來。

然而，就在這時，臺上唱戲聲剛落下的一瞬間，四面八方忽然響起哀轉凄涼的歌聲頓時嚇了眾人一跳。

就連臺上唱戲的女子好像都被嚇得猛的擺出一副驚詫的作態，也不知道是真被嚇到了還是演出來的？因為那歌聲……那歌聲……

“家中撇得雙親在桀，千里從軍為了誰？桀桀。”

“田園羌胡胡不歸，古來征戰幾人回？桀桀桀……”

王向陽皺緊了眉頭，不知道到底該怎么去形容，因為那歌中詞義不管怎么聽無不都是悲從里生、哀轉久絕，既如此~那夾雜其中的那幾聲“桀桀”陰森戲謔之音又是怎么一回事？聽起來就像是在譏諷、嘲笑那樣，很是矛盾。

而且，那戲謔怪笑的哀歌聽起來不像是一個人、也不是兩個人在唱，而更像是真的有無數人在同時發聲獻唱一樣。

聲音十分嘈雜，從四面八方傳來，還真有那么點“四面楚歌”的意味兒。

躲在后面的柳如音更是被嚇得不輕，因為這似曾相識的情景讓她不由得回想起了之前被“連尾鼠”群團團包圍的樣子，也是這樣“只聞其聲，不見其實”，加上這歌聲兒一聽就不是什么正常東西能發出來的。

柳如音越想越害怕，瘋狂轉頭掃視著周圍，表現的無比緊張，生怕會像之前一樣有什么東西突然從黑暗中竄出來。

而就在柳如音轉頭四顧的時候，余光處忽然閃現出一個模糊的紅色身影嚇得她心“咯噔”一聲兒立馬提到了嗓子眼兒。

柳如音猛的倒吸了一口涼氣，戰戰兢兢地向其轉眼望去。

定睛一看，晦月幽光映襯下身著一席半脫裸露流袖紅裳、媚態妖艷；后有狐尾、頭頂毛耳；手執金邊繡花蒲扇，嘴泯煙斗的轎中仙瞬間映入眼簾。

“呼，原來是她。”柳如音不知怎的忽然暗暗松了口氣。

剛才都沒有發現，看她靜靜地站在那兒愜意地搖著扇子，饒有興致地看戲的模樣，應該是好久之前就來的了。

可……想到這里，柳如音忽然又眉頭一緊：“她怎么會在這兒？”

因為王向陽之前說過，只有在他們完成了某件事兒或者在里面達到一定時間之后才能找到轎中仙帶他們出去。

那她為什么這么早就來了？難不成是來看戲的？

還是說……或許他們從一開始認為的就是錯的？

確實現在回想起來，王向陽說的那些都只是他自己主觀臆測出來的，并沒有太大的說服力和可信度。

“可如果不是那樣的話，真相又會是什么？”

霎時間，無數疑惑頓時一股腦涌上了柳如音的心頭，可她卻一個也不知道。

而在這些眾多問題當中，柳如音忽然想起了那個十分重要的問題；那個從一開始就一直困擾著她的問題；那個……她早就該問了的問題。

這時，又轉頭看了一眼正專注于看戲的王向陽。

“也許，現在是最好的時機。”

心想著，雖然還是有些害怕，但柳如音還是強忍著恐懼向不遠處靜立的轎中仙慢慢走了過去，強顏微笑地打了個招呼。

“你……你好?！?

……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翹著腿的王向陽看得那叫一個投入，還真別說，雖然他不懂戲，但國粹畢竟是國粹，看久了確實還蠻有意思的，挺上頭。

而且，這么一直看下來，王向陽還挺好奇臺上女子口中的“大王”；那個破釜沉舟的“霸王”究竟是個什么扮相的？

“呀，我一人在此自思自忖?！?

“猛聽得敵人營內楚國歌聲?！?

“噯呀，且住。”話音未落，伴奏再度戛然而止。

……

“怎聽得敵人寨內，竟有楚國歌聲?！?

“這是什么緣故哇？”

“此事定有蹺蹊?！?

“我不免進帳報于大王知道?！?

說罷，那女旦又一板一眼地象征性喊了起來：“啊，大王醒來?！?

“大王醒……”

然而，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完，“咕嚕咕?！彪S即不知道被從哪里拋出的兩顆圓鼓鼓的球狀物擲地有聲中連滾了好幾圈之后又在女旦的腳邊停了下來，直接嚇得她一個踉蹌往后連退了好幾步還差點摔倒在地，這次看樣子是真的被嚇到了，而且還嚇的不輕，不像演的！

就連王向陽都瞪大了眼睛，驚不住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因為停在臺子中央那兩張著嘴，雙目圓睜，表情驚恐絕望的東西分明就是兩顆血淋淋的人頭！

“什么情況？”王向陽皺緊了眉頭，在心中猛的告訴自己不要過早妄下結論，沒準是道具也說不定。

盡管，王向陽已經看到了跟在后面呲啦飛濺了一地的腥紅色軌跡，但他還是極力想要說服自己不要去相信，那只是道具，一定是道具，只是做得逼真些罷了。

而，就在王向陽暗自思索猜測的時候，隨之接踵而來的響動頓時又讓他懸著的心頂到了嗓子眼。

“咚咚咚！”

巨響之下，仿佛整個空間都在隨之顫抖，臺上木質地板清晰可見地震動著，好像下一秒就會突然翹起來一樣。

“怎么回事？難道地震了嗎！”王向陽一臉茫然地望著周圍。

“妃子，莫要驚慌。”

“桀桀。”千呼萬喚始出來，人未至而聲先聞，伴隨著熟悉的陰森戲謔笑之音響起，一個身影頓時推開帷幕踩著咚咚作響的地板緩緩走到了戲臺中央。

王向陽死死皺緊了眉頭盯著臺上，表情驚愕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因為臺上站著的那個“霸王”顯然和平時人們印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樣。

同樣的頭頂寶石玉冠、黑蟒云龍袍；四面靠旗豎插后背，腰間一條寬大的紋龍腰帶，上掛一柄長劍通體漆黑、寒光凜凜；腳踏厚底云靴，長髯濃密幾乎拖地，猶如一條黑色長河般蓋在胸前，順著脖子豎貫垂落將其從中間分成了兩半，如此看來穿著上倒是沒多大問題，挺符合的。

然而，不同的是……怪就怪在那臃腫肥大的身形跟座“肉山”一樣畸形夸張，像個圓形大肉球差不多，和“魁梧健壯”是完全沾不著邊。

四肢卻又如“彘”般短小異常，每走一步，波濤似的層褶贅肉上下“彈跳”間就能帶起地面一陣兒“咚咚”直顫。

無數人面一樣的瘡疤塊狀凸起頂著衣服遍布全身，還有數不勝數的蟲蠅循著陣陣惡臭飛行環繞左右。

也不知道是不是王向陽眼花看錯了，在那幾乎蓋住前身的濃密胡須之下貌似還長著好幾張臉。

而且，雖然王向陽幾乎沒看過戲，也不知道中間講究，但就算是這樣的他也能看出來其兇惡的面容中央鼻梁部分頂著一個白色的“豆腐塊兒”和八字眉下涂黑的菱形眼睛顯然就不是一個“霸王”該有的臉妝扮相，倒更像是一個插科打諢、滑稽逗笑的小丑角色，加上其后腦橫著向左右邊延伸輕微晃動著的兩個小方桃兒更是印證了這一點。

王向陽望著其兇神惡煞的面容在濃妝厚抹之下卻時刻擺出著想要惹人發笑的神態，表情如此矛盾、格格不入，壓根就不是人臉能做出來的，難道是戴了面具？簡直詭異至極，陰冷狡黠的怪笑更是讓人不寒而栗，只要看上一眼就渾身不舒服。

“此二人乃敵營細作，亂臣賊子?！敝灰娔前酝跎斐鰞筛种妇椭钢厣系膬深w人頭也一板一眼地唱了起來：“方才裝神弄鬼，妄唱楚歌。”

“亂我軍心，被我撞破，桀桀?！?

“現已被我就地正法，以劍斬之。”

“桀桀桀桀……”

“妃子，莫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