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昨夜失血過多，白狐出奇地沒有早起，此時還在軟床上蜷縮著，享受著許府特地送來的絲被，光滑的觸感很是討得白狐喜歡。

“應人兄！”

許文俊的聲音突然響起，還伴著輕輕的敲門聲。

白狐尾巴從身下抽出，晃了幾下后，一個閃身就在房內的木椅上坐下。

“是文俊啊，快進來吧。”

“弟有一事不解，這才大早便來打擾。”

“文俊有事便說就是，你我交情何必見外。”白狐拿起一只茶杯，準備給自己倒杯靈茶。

許文俊噠噠噠地快步而入，聽了此句臉上一喜，自忖即便應人兄泄了陳氏仙家的身份，但待我還同初見那般，這番情誼可要好好珍惜才是，修仙漫漫長路，總得找幾座靠山不是。

他一擺道袍，露出內襟里栩栩如生的松樹，束發高髻，玉面白膚，好一副可人的道人模樣。

“昨夜家父大悟兄之明見，下定決心，愿為主家效力，我為人子更應戮力在前，這不，兄吩咐之事我已是盡數安排下去，今日縣中便能發酵，屆時全縣沸騰，定會贊頌陳氏高德。”

一番文鄒鄒的話下來，端的是滴水不漏。

求仙堅定不移，又是富家子弟出身，它白狐最喜愛的便是這等人奸！

白狐抿了抿靈茶，氤氳茶香讓它舒服地打了個隔，笑吟吟地道：

“文俊辦事我是放心的，只是我見你肝火過剩，莫非有著心事不成？”

似乎是擔心他心中有難處，白狐輕手一揮，一道光罩隱然隔絕內外。

“公事已畢，便論私情。此事只有你我知，天地知，舍此之外，無人可知。”

許文俊訕訕一笑，大抵是被說中了心事，自顧自地拿起茶壺，往白狐那倒滿，到了自己時卻懸在空中，怎么也下不去。

“我昨夜回到房后，便不見小環這丫頭的身影，今早醒來時卻發現她居然修出了一身法力，我再三命令，這才知道原來家母竟將府中靈物半數賜給了她，傳她仙法。這，這……”

許文俊胸膛劇烈起伏，許父許母早他進入仙道便罷了，可如今一家子還未修仙呢，自己的貼身丫鬟竟然修出法力了，而且修仙速度如此之快，說不定天資還要比他高上幾分，這事實在讓他難以接受。

“這事也怪我，昨夜我見小環一人獨自發呆，便用許老先生的事跡安穩了她幾句，莫欺少年窮嘛，就算是奴婢仆人，也是有機會改變命運的，就像你能修仙一樣，文俊，你說是不是？”

許文俊呆滯了數息，如同變戲一樣的臉色變化被白狐看得清清楚楚。

即是要做順乎天應乎人的大事，怎能局限于一家一姓呢，富家子能修仙，植奴能做人妖，奴婢自是能踏入仙途的。

房內安靜了稍久，白狐也不出聲，只是抿著靈茶，在幻覺之下的狐尾巴依著日光左右搖晃，一雙狐貍眼舒服地瞇起，不知怎地，這種操縱人心的行為讓它很是享受，就像覺醒了自己的隱藏喜好一樣。

……

“原來如此，倒是文俊孟浪了，小環這丫頭有了這仙緣我也放心了。另外，適才下人來報，有一伙歹徒闖進了我家的鋪子，搶走了一堆經書，這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眼下乃是多事之秋，我便告知應人兄一聲。”

“哦？”白狐挑了挑眉。

“這被搶的經書里頭難道還有什么神異不成？”

“神異也說不上，經書之中有一卷倒有些特別，是我青木祖師親筆手寫的求仙志，材料只是尋常白紙，上面寫的都是些狐妖書生的志怪演義罷了。”

許文俊稍露不解之色。

“這求仙志本是侯府那位念著家父的功勞，早年間賜下的，定是沒有什么神異的，但沒想到如今竟被歹徒搶去。”

那“狐仙書生”的四個字一出，幻覺之下的白狐頓時起身，一股神魂相連的直覺油然而生，它內視自身的幻覺道種，發現其上驀然光芒大作。

“什么時候，我中了他人設下的幻境！哪里來的狐妖書生傳說？”

下一刻，正準備退去的許文俊突然發現眼前一陣白光閃爍，接著便暈了過去。

“眾生相”

白狐掃過許文俊的認知海，將他與自己遭遇后的氣泡看了個遍，最終在破廟那一晚停下，尖銳的眼光直勾勾地看著那只被自己逗弄的狐貍。

“是你！這方世界本是沒有狐妖書生的故事的，直到遇到了它這穿越者才讓這故事成為現實。”

白光之下，那只在它懷里撒嬌打呼的狐貍忽地跳到地上，竟然從白狐的幻法中掙脫，抖了抖身上有些凌亂的毛發后，直接與白狐對視，黑乎乎的狐貍臉奇怪一笑。

“狐君，我等你好久了，在這里，在這里……”

聲音空靈，似有似無，在白狐腦海里縈繞不絕，到最后指出一道方向。

“是那些人妖！”白狐稍微感應，便發現這設下幻境的幕后之主給出的線索竟是那里。

“原本還想繼續釣大魚，但涉及我的幻覺道種，這事除了荒山眾妖便無人知曉，可如今這青木縣居然有幻法如此高超之輩，看來得收網了。”

一番思索過后，便不再猶豫，白應人的身軀扭曲片刻后，一只白狐就從房內跳出，直撲那些人妖的所在之地。

“應人兄，你剛剛和我說什么來著，適才我走神了，還請見諒。”

許文俊拱了拱手，對著沒有影子的白應人道歉，顯然他根本沒有意識到白狐又再次對他使用了幻術。

“定是文俊為瑣事勞累過度了，這樣，我昨夜說的事可以稍稍緩緩，也不急于發動，待我稟報門主之后再來定奪，你看如何？”

白應人眼神有些呆滯，說話有氣無力地，讓許文俊覺得很是怪異，但礙于仙凡之隔與陳氏仙人的身份，他也不敢多問，只是應下后便識趣地退下。

“好奇怪的幻法，竟然引得幻覺道種如此震動，連基本的幻術都不能維持了，與我神魂相連，你究竟是誰？”

白應人對著白狐離去的方向喃喃自語，這話說完后，身形竟隨穿堂風飄動，隨即化作一道白光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