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我的名字是奧摩卡。”莫提斯拉高了聲調，像是在朗讀課文一樣，“這段如夢似幻的冒險曾經潛藏在我的心里，許多年不敢和任何人提起。直到我下定決心，用紙和筆來記錄下我和朋友們的故事。”

“那時候我僅僅只有十三歲。在某一天，夜晚的天空像是被墨水潑灑過的畫紙，那一天沒有一顆星星。我躺在老舊的席子上，正準備睡去。現在的日子才剛是進入夏天的，即便到了夜晚，那股令人急躁的悶熱也沒有消散半分。一直到后半夜，我實在太困了，兩個眼皮像是要被膠水黏在一起一樣，睡意使我短暫忘記干燥，昏昏沉沉地睡去。”

“我好像睡了很久，久到我根本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直至耳邊傳來鳥鳴的聲音，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拍打我的臉。當我睜開眼睛，我發現那個拍打我的東西，是一雙手——準確來說，是一個用紙扎成的小人兒的手！”

“我不敢相信，因為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而紙人好奇地看著我，朝我揮了揮手，語氣有些擔心的說：‘你還好嗎伙計？你已經在這里躺了三天了，我發現你的時候你睡得可沉了——還好你醒了，伙計，快起來吧，睡在這里會生病的。我叫拉里，拉里·埃德森，你呢？’”

“他拉我起來，我環顧了一下身上，還好沒有什么灰塵。我又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像紙片一樣的人兒，很難想象這是他在說話。他身上穿著的衣服像是用彩色鉛筆畫出來的：他頭上的小帽子是綠色的，是樹葉的顏色。深紫色的短小襖子套在他身上，看尺碼似乎是孩童穿的。灰色的燈籠褲大概能到他的小腿上，上邊還有其他顏色的花邊。”莫提斯跟著文字一句一句地讀，艾瑞拉已經對下文產生了無比豐富的好奇心。

“看上去有些像傳說故事里那些小小的地精，又或者是什么部落的小矮人。這樣的顏色搭配我實在難以忘記，他臉上的五官有些擁擠，像極了孩童用鉛筆畫上去的——大大的眼睛占據了半邊的臉頰，嘴巴和鼻子擠在下半張臉，整體上看沒有一丁點兒比例可以拿出來欣賞的。”

莫提斯翻到下一頁，這一頁只有一張圖畫和一行關于拉里樣貌描述的句子。

“這就是拉里？旁邊的人一定就是主角奧摩卡了吧？”艾瑞拉看見那一張簡單又粗糙的圖畫，上面畫著一個紙人在和一個小男孩說話。與文字描述一致的衣服顏色讓他們確定了紙人的身份。

“到底是誰畫出的這樣滑稽有趣的樣圖呢？用它們來作為插圖，一點也不枯燥！”莫提斯把眼睛挪到文字上，接著往下念：“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新奇——不，我的意思是，十分特別的樣貌。如果我能夠拿到父親的相機，一定要拍下來當做一件珍貴的紀念品。當然，這不禮貌，無論是對于拉里——我的新朋友，還是對于我擅自去拿父親的寶貝相機——他一定是不允許我動的。”

“‘伙計，你從哪來的？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和我們不一樣的人呢！’拉里好奇地看著我的臉，我說：‘我叫奧摩卡，來自摩利卡斯小鎮。’拉里聽完我的話，又圍著我轉圈，好像在欣賞什么沒見過的寶貝一樣，他一會兒碰碰我的大衣袖口，一會兒又對著我的皮靴子發出贊嘆。最后，他的視線停在我的帽子上。”

“他也許從未見過這樣的工藝，十分好奇地看著。我見他那樣喜歡，摘下帽子，問他：‘拉里，你要不要拿著它玩一會兒？’他不可思議地眨眨眼，仿佛是他提前做好了被我拒絕的準備，而我的允許像是出乎他的意料，他小心翼翼地接過我遞給他的帽子，捧在手上仔細地觀察。”

“我想，這里是紙的王國，即使擁有四季，在冬天也不會寒冷到需要給這些紙人們穿上厚厚的大衣、戴上毛絨絨的帽子的程度。當然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們都是紙做的，不懼寒冷，所以不需要這個比他腦袋還大一圈的帽子——”

“拉里欣賞了好一會兒，放在手上細細摩挲，感受著絨毛的觸感。又小心翼翼地把帽子還給我，嘴里不停地說著謝謝。他非常激動，他的嗓音像個成年已久的男人，可他的個頭卻只有與十三歲的我一般高。”

“‘伙計，如果一直待在野外可是不安全的，尤其是在漆黑的夜晚，魔王的手下都會出來，尋找落單的人，然后將他們拉進黑暗中——就再也見不到他們了！’拉里突然拉著我，有些神秘兮兮的。‘什么？魔王？手下？’我不解地問，‘這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是真的，我只是一睜眼就來到這里，什么都不清楚，誰會相信我來自20世紀呢？”

“‘你不知道嗎？伙計。就是——塔那提拉魔王！他是來自黑暗深淵的魔王！大長老他們說，那里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國度。魔王塔那提拉，是那里的國王。不過，他不滿足于統治黑暗深淵那一方城池，他就把主意打在我們這個紙的王國上！他太貪心了！不過，塔那提拉魔王暫時無法通過紙王國與黑暗深淵之間的結界，只能派出手下來這里作亂！在夜晚，一旦有落單的人，遇見它們那些可怕無比的家伙，都沒有好下場。我們這個紙人村深受其害，除了身強力壯的人，其他人可沒有什么力量能和魔王的手下抗衡——于是，我們紙人村的村民很少走出村子。后來，大長老告訴我們，魔王的手下大多十分害怕光線，特別是燈光、陽光。于是，村子里的人都在家里擺上好多明亮的燈，只要村子里沒有黑暗的角落，那些怪物即便是選擇在夜晚出沒，也不敢靠近村莊。村子里人多，也都聚在一起，家家戶戶都有大大的燈——因為這樣，村子很少遭到襲擊。不過伙計，太陽快要下山了，村莊外并不安全，你就和我一起回去吧！’為了安全起見，我只好跟隨著拉里去到他們的村莊。這里叫做紙人村，就像它的名字一樣，村民都是紙做成的人。他們幾乎都是和拉里一樣的穿著，只是顏色各異。但仍舊改變不了那像孩童涂鴉的風格，那些色彩比我見過的彩色鉛筆顏色還要多樣。”

“拉里拉著我走到路的中央——還好村子里沒有什么大大的車輛經過——然后揮舞著他那不太長的雙臂，大聲的喊：‘伙計們！我們的紙人村今天來了一位新的居民！他的名字是奧摩卡！他沒有任何去處，從今天開始讓他住在村子里吧！’我對于這樣的話有些不自信，便想著他們一定會拒絕收留來路不明的陌生人——這時候我可沒有什么東西能夠證明我并非魔王的同盟。甚至在我們小鎮的隔壁，許多鎮上的居民都不愿意接納和收留遠道而來的異鄉人。但是，紙人村的村民，他們卻出乎意料地好說話，并且非常熱情。他們很快就和村長說明這件事，迅速地為我找到了住處。村民們三下五除二，這一間小房子便被他們整理的非常干凈整潔。就像……被潔白的橡皮擦拭過的紙張一樣。這里的家具倒是和人類的家一樣，兩張能夠帶來睡眠需求的床、用來坐的桌椅……甚至還有用來解悶的方塊積木。仔細算下來，并不缺什么。”

“夜晚很快就來臨了，村子里全部點起用紙殼做成的燈，明亮的光線照耀著整個村子，一點黑暗都不能留下。我能聽到村莊外不遠處的林子里傳來響動，這也許是魔王的手下在襲擊著什么——我不敢想象，如果紙人村不曾收留我，此刻在林子外遭遇襲擊的，就是我了。”

“說實話，這個魔王的品味也許不太好，畢竟這特別的名字可真不好記。當然，如果擁有什么‘征服世界’之類的特殊寓意的話，就當我從來沒有說過他品味不好這件事吧。”

“村長似乎害怕我一個人居住出現什么意外，還派來了一個高大強壯的獵人紙人來和我住一個晚上。雖然我不喜歡別人把我當孩子一樣看待，但考慮到我只有一個人，手無寸鐵，并且還沒有成年——至少在我們人類的算法里沒有吧——也許無法做到抗衡魔王甚至是他的任何一個手下，好吧，我只能暫時允許他們將我當做一個小男孩了。”

莫提斯讀到這里，捂著肚子笑起來：“哈哈！他們在沒有成為大人以前，可不就是小男孩嗎！不過我不一樣，我已經是一個男子漢了！”

艾瑞拉甜甜的笑著，順著他的話說：“好啦，男子漢先生，繼續往下讀好嗎？我還想接著聽呢，直到十點的鐘聲響起，我們就得睡覺了。”

“好吧好吧，那我繼續讀下去。”莫提斯翻開下一頁，“這個夜晚注定不簡單，明亮的燈照著整間屋子，明晃晃的光線刺進我的眼睛里。即使我緊閉著雙眼，都能感受到那樣強烈。可是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能和獵人提出關上燈的請求，我害怕他的拳頭會先招呼在我的臉上。又或許……他并不會動手打一個小男孩？不過我還是很珍惜自己的生命的，我知道如果關上燈后果我無法承擔，我也知道當這間屋子落入黑暗會有多么可怕。所以我只好拿出我的大衣緊緊地包裹著自己，并且拿我的帽子蓋著我的雙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受到有人在輕輕地推著我，耳邊傳來那個獵人的聲音：‘醒醒，孩子，天亮了，我要回去了。你可要注意安全，你可以在村子里隨意走走。不管是和村民打招呼，還是和你一樣的孩子一起玩，大家都不會拒絕的。如果你覺得悶了，可以到村口的小河邊逛逛，那里景色不錯。不過，小河邊再往東的林子你可不要靠近，那里是禁林，陽光照耀不進那里，所以魔物們白天都在那里活動。我要提醒你，如果你走出了村子，一定要在日落之前回到村子里，并且打開你的燈。即使你來不及趕回村子，也一定要帶著這個手持光筒，它十分方便隨身攜帶，也可以發出足夠耀眼的光，可以讓一些低階的魔物不敢靠近你。當然，我是非常希望你能回到村子里的。再見了，小奧摩卡，如果需要我幫忙的話可以去村子里西南方向的、那間門口掛著獵槍的屋子里找我，祝你在紙人村玩得開心！’他說完之后，隨著腳步聲逐漸遠去，他走出了這間屋子。”

艾瑞拉長長的呼出一口氣，她在為村民的善良和奧摩卡的幸運而高興，她興奮地說：“這位獵人叔叔可真熱心！就像我們爺爺的鄰居迪亞先生和梅尼太太一樣！”

莫提斯也高興極了，說：“是啊，紙人村就像是一個烏托邦，美好和平，村民們又都熱情好客。他們即便是紙做的身軀，也阻擋不住如同火花一樣溫暖的心。”

“繼續吧，莫羅！后面呢？”艾瑞拉趴在被子上，眨著像水晶一樣漂亮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