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沈言終于知道，這個上了年紀的主治醫師，與江大初代校花之間的關系了。

“劉學姐，你爺爺的掛號費是真的高啊。”

沈言在醫院二樓的等候區里，等了劉凌薇半個小時，都快等得睡著了，才看到她提著一袋子零食，從那個主治醫師的辦公室里出來。

從劉凌薇的反應不難看出來，她不小心偷聽到了關于他生命的大秘密。

她看沈言的眼神，很是復雜。

有對將死之人的憐憫，也有對生死無常的感嘆。

看到沈言平靜自若的樣子，劉凌薇“嘖”了一聲，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是不是不懂，血癌晚期，意味著什么？”

說著，她從裝零食的袋子里，拿出一顆價值五毛的棒棒糖，扔給了沈言。

沈言也沒有矯情，直接給接了下來。

他本想要利落地撕開包裝，奈何包裝太簡陋，一下子撕毀了，半天沒能打開。

已經在他對面落了座的劉凌薇，將剛剛塞進自己嘴里的棒棒糖拔了出來，遞給了沈言。

看著亮晶晶的糖果，沈言沉默了片刻，便將這顆棒棒糖塞進了自己的嘴里。

這個行為，讓貌美如花的劉學姐有些驚訝，眉頭也皺了起來。

“你……”

她從沈言手里，拿走了那顆還沒有完全撕開包裝的棒棒糖，用虎牙缺口咬了咬，將包裝撕開了。

看著沈言鼓起來的腮幫子，劉學姐有些無奈。

“我只是讓你幫我拿一下，沒讓你吃這根……你也真是不嫌棄。”

“那我現在還給你？”

沈言把嘴里的棒棒糖又拔出來，作勢遞給劉凌薇。

劉凌薇翻了個白眼：“你不嫌棄，不代表我也不嫌棄。”

但，這個語氣里，沒多少認真的嫌棄。

剛剛撕開包裝的棒棒糖，被她塞進自己嘴里，把一邊的腮幫子弄得鼓鼓的。

她重新坐回去，與沈言面對面。

“所以，同學，你知道血癌晚期，意味著什么嗎？”

“不就是，最多半年的意思嗎？”

沈言沒有什么恐慌的情緒，面對未來，也只剩下坦然。

醫院里人來人往。

不遠處的走廊里，有病人家屬在崩潰大哭，也有瘦骨嶙峋的病人，杵著拐杖，駐足圍觀片刻，緩緩離去。

這里的氣氛很壓抑。

劉凌薇的爺爺和父親都是醫學方面的專家，常常有病人不遠千里趕來，花費高昂的掛號費用，只求見他們一面，聽聽他們的意見，希望能推翻之前的診斷結果。

但，誤診這回事，并不多見。

所謂的希望，也就不多見。

她從小見慣了生死離別，但，在面對沈言的時候，心里柔軟的地方還是像被針扎了一樣，隱隱作痛。

也許是因為沈言太過淡定了。

也許是因為沈言實在是太年輕了。

也許是因為沈言孤身前來，太單薄了。

嗯……

理由很多。

劉凌薇抿著嘴唇，嘴里的糖在一點點化開，甜味很足，卻難以平復她內心的苦澀。

好吧，她承認，自己還是像爺爺說的，太年輕了，見識太少了。

“那你，未來打算怎么辦？”

“就平平淡淡地過完最后的日子吧，大風大浪我都經歷過了，現在最想要的，就是平淡安穩。”

沈言這倒是真心話，奈何以他如今的年紀來看，這話純粹是裝逼。

誰能想得到，他已經重活了十世了？

李婉婉是個口口聲聲追求自由和極致美好的女人，為了追逐她的腳步，沈言隨著她去過冰川高原，去過茫茫沙漠，也曾包下豪華游輪，陪她去海洋深處，看漫天星空，看海豚遷徙。

他經歷的太多了。

如今，內心真正想要的，的確只有平淡安穩。

劉凌薇笑了一聲，又拿出一包干脆面，扔給了沈言。

“同學，你才多大，就敢說出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了？”

“還行吧，怎么說也是成年男人了。”

看著手里這包干脆面，沈言愣了一下。

與人說著話，人家朝自己扔東西過來，那肯定下意識就接了。

但，沈言在這個世界輾轉了四十多年，卻幾乎沒有吃過這些廉價的小零食，包括辣條啥的。

原因就只是一句話：李婉婉不喜歡幼稚的男生。

她喜歡紅酒和玫瑰，喜歡哲學和詩詞，那沈言為了迎合她，也就被迫去喜歡那些上流的東西。

至于零食小賣部？

在成為“沈言”之前，沈言應該是常常去光顧的。

不過，如今這個時間點，距離那個時候，已經過去了四十多年，實在太遙遠了。

“這個面蠻好吃的，快試試。”劉凌薇晃了晃她自己手里的干脆面，認真地誘惑著沈言。

“你請一個癌癥晚期的病人吃垃圾食品，不好吧。”

沈言嘴上說著不好，但已經揉碎了面餅，將干脆面的袋子打開了。

三兩下嚼碎了棒棒糖，把糖渣子咽了下去。

他也不顧及什么形象不形象的，提起袋子，直接往嘴里倒了一把，咔嚓咔嚓嚼了個爽。

對于他而言，如今不需要再為任何人約束自己。

也得虧他的道德水準一向比較高，否則，這個時候，就算是法律也很難約束得住他。

一個沒有未來的人，什么也不會在乎的。

不過，有一說一，這干脆面的味道的確挺好。

劉凌薇看他胃口還不錯的樣子，也是會心一笑，道：“還要來點辣條嗎？”

“咳咳咳。”

被干脆面的粉料嗆到的沈言，重重咳嗽了幾聲，連連擺手。

“不要……咳咳咳……算了。”

吃了一半的干脆面，被沈言折好了封口，塞進了外套的口袋里。看著他這么做，劉凌薇略微收起了笑容，用深邃的眼神看著他，卻沒有說什么。

兩人就像是認識了很久的朋友，肩并肩地走出了醫院的大門，迎上了明媚的陽光。

走到岔路口的時候，劉凌薇突然皺起了眉頭，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十分嚴重的事情。

這讓沈言都跟著有些緊張。

她略微側過臉來，看著沈言，看了幾秒鐘，又“嘖”了一聲。

“同學，我們是不是應該來一個自我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