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妾室，她的話動搖不了梁允燁半分。

而顧今夕再不得盧氏喜歡，也是鈺哥兒名義上的母親，鈺哥兒的前程她還是說得上話的。

果然，梁允燁沒有拂她的面子，同意了。

顧今夕將鈺哥兒喚到身前，撫著他的臉，道：“鈺哥兒，往后要認真讀書，莫要讓母親失望。”

他不喜歡讀書，即便被文姨娘逼著，也總是連三歲的妹妹也比不過。

但他已經很久沒聽到母親這么溫柔地對他說話了，即便心里再不愿，也還是重重的點頭。

“兒子聽母親的話，以后再也不偷懶了。”

那一聲母親，聽得文姨娘嫉妒又無奈。

為了鈺哥兒，她什么都豁得出去，等來日兒子有了出息，總不會忘記自己這個親生母親的。

門口傳來響動，梁允德大步踏進來，帶著一身酒氣，高聲叫著盧氏，“母親，兒子來晚了。”

周樂安側臉看去，見李媽媽跟在他身后，臉色暗沉。

梁允德走到盧氏身側跪下，磕了三個響頭，抱著盧氏嚷道：“兒子兩個月沒見母親，可想您了。”

對這個小兒子，盧氏多少帶著些偏愛。

趁著兩人離得近，盧氏順手將他頸邊的扣子系上，衣領下赫然兩道紅唇印。

周樂安暗自發笑，看來那兩個婢子將他伺候得很好。

盧氏按下心中不快，假意訓斥道：“這么大人了，越發沒規矩，大家都在這兒等著你。”

這句話，原本是盧氏說個玩笑話。

梁允燁卻當真露出不悅，冷聲說：“以前學的教養都去哪兒了，竟讓母親等著你。”

李媽媽扶起梁允德在盧氏身邊坐下，低聲吩咐下人先上一碗醒酒湯，又趕緊去后面灌了幾口冷茶潤嗓。

想起剛才入門見到的荒唐畫面，她就頭暈。

二爺這做派，實在是......膽大。

梁允德沒接梁允燁的話，轉頭對著梁婉兒嬉笑，“婉兒，你怎么瘦了。”

梁婉兒緊挨著她，因著他身上的酒味，覺得厭煩。

這世上的臭男人比比皆是，卻唯獨一個謝三哥，如清風朗月，如明月高懸，令她眼見舒心。

見梁婉兒沒回他，他又看向周樂安。

“二妹倒是越長越漂亮了，可惜了謝家那小子，沒有福氣。”

那兩個婢子一身的好手段，若不是李媽媽來催，他還真不想走。

梁允德對周樂安心里存了感激，順口說了幾句好話。

梁婉兒翻個白眼，正巧被梁允德看到。

“樂兒都定親了，婉兒是不是也該好好相看了。”

梁婉兒瞪他一眼，“二哥還是管好自己的后院吧，鶯鶯燕燕多得都住不下了。”

“行了，你二哥難得回來一趟，吵什么吵。”

盧氏發話，桌上終于消停下來。

飯桌上，眾人各有心思，唯獨盧氏，一心一意都撲在梁允德身上，一晚上就沒合上嘴。

聽了一陣，周樂安才算明白，梁允德整日不著家，原來是在外面經商。

他這種性子，讀不進書，盧氏便求著老太太分了部分產業，讓他管著。

據梁允德自己說，自己在外打拼的幾年，為侯府賺了不少。

說到最后，他想將剩下的產業都接過去，全由他來打理。

盧氏雖沒直說，話里話外都是贊同這件事的，但府里一向是老太太和梁允燁做主，這件事還得梁允燁表態。

梁允燁直接出言反對，“你幾斤幾兩我還不清楚，真將侯府的家底交給你，府里上下去喝西北風嗎。”

他說話的時候唇角噙著嘲諷，看在梁允德眼里，貓抓似的難受。

大哥看不上他，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了。

從小，家里的關系、銀錢都緊著梁允燁，自己只能靠邊撿漏。

若他有梁允燁的資源，未必比他差。

盧氏知道小兒子心里不滿，忙著打圓場，“燁哥兒，你弟弟如今出息了，別總提以前的事，這次出去辦差不是挺好的嗎，賺了不少呢。”

梁允燁冷哼了一聲，只要他不開口，梁允德就翻不出水花。

梁婉兒不耐煩坐在這里，匆匆用上幾口，便讓碧初捧茶水過來。

“我先回去了，母親，大哥大嫂，二哥慢用。”

碧初忙著上前扶她，梁婉兒推開她的手，道：“二哥醉了，你留在這里，等會兒送他回去吧。”

“小姐，我......”

梁婉兒頭也不回地走了，留下碧初失魂落魄站到后面，暗影中強忍淚意。

碧水膽戰心驚跟在梁婉兒身后，見她一臉戾氣，生生將眼底的洇紅逼了回去。

他們這種簽了賣身契的丫頭，生死好壞都在主子的一念之間，碧初算是交代了，自己不能步后塵。

梁婉兒突然頓下腳步，眼神停在她臉上。

“記住自己的身份，別總妄想著攀龍附鳳，一朝能到枝頭。”

“碧初那個賤婢，口口聲聲說忠于我，背著我打謝三哥的主意，還以為我不知道。且看她以后的日子吧，有得受。”

碧水低頭，恭敬回道：“奴婢一定忠心伺候小姐，絕無二心。”

待梁婉兒背過身去，碧水才松下來。

大小姐為了謝三公子，真是魔怔了。

謝三公子不肯見她，碧初有什么錯？

得知她要離家去追謝三公子，碧初只是勸了幾句，又有什么錯？

她們兩個從小就跟在大小姐身邊，現在說送走就送走，這么多年朝夕相處，竟一絲情分也沒有。

碧水寒了心，打定主意，管她什么好還是不好，往后絕不多嘴一句，應承著主子才是第一要緊的事。

周樂安回去的路上，棗兒不似往常話多。

梁婉兒將碧初塞給梁允德，結果是什么，大家都清楚。

而盧氏那邊也在頭疼，對于梁允德的后院，她一直頗有微詞。

還未娶妻，通房侍妾十幾個，傳出去哪家好姑娘還愿意嫁過來呢。

可梁允德看上碧初，不是一兩天的事了。

當初，還求到她眼前來，梁婉兒不肯松口，才作罷。

罷了罷了，還是個孩子，便由著他胡鬧這一次，是該娶個正妻好好管教他了。

......

眼下是清明節，府里備了青團。

棗兒端著盤子進來，兩顆綠油油的果子冒著熱氣，艾葉的清香，豆沙的香甜，一股腦往鼻子里鉆。

“小姐，好不容易守到的，王嫂說要趁熱吃才軟糯。”

周樂安見棗兒的眼睛都快掉進去了，揮手道：“我不愛吃甜的，你吃吧。”

“小姐，您對我這么好，我都不知該如何報答您了。”

兩顆團子，至于嗎......

“這可是太太從涵碧樓請來的師傅做的，每年咱們院里都只能分兩顆。小姐舍不得，總是吃一個留一個，等三爺回來吃。”

堂堂侯府小姐，連青團都吃不上，盧氏可真做得出來。

“那你快趁熱吃吧。”

棗兒捧著碟子，高高興興往外走，才出門就撞到迎面而入的人。

“哎呀，我的青團！”

眼角瞥到是梁婉兒，棗兒收了聲，趕緊跪在地上認錯。

周樂安出去的時候，梁婉兒已經扇了棗兒一巴掌，眼看著又要揚手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