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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沉痛(1)

陶如格身形陡然一顫,蒼白的臉上驚現(xiàn)駭然之色,匍匐在地的雙手僵硬地交疊著,顫抖著深吸了口氣說道:“魔神多慮了,捏古斯巴日不過是奴仆為了接近‘白鹿’的一顆棋子罷了……雖然,雖然奴仆曾對他有過一時的迷戀,但那樣不足輕重的情緒怎么能與對魔神您的忠心相比呢……”

話未說完,陰暗的房間里倏地掠起一陣陰風(fēng),猛烈陰狠的氣息毫不留情地襲在匍匐在地的黑衣少女。

“啊!”陶如格慘叫一聲,身體便被無形的強大力量甩向了堅硬冰冷的石壁。頓時,胸口氣血翻涌,吐出了大口鮮血。

“呵呵”青藍色火光忽明忽滅的陰影下,邪異魔魅的紅發(fā)在空氣中無聲地蠕動著,沙啞陰森的冷笑突然響起:“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愚蠢啊,你以為你可以瞞得過我么?呵呵。”

詭異的人影緩緩從椅子上站起身,眨眼間身影已掠至癱倒在石壁下的陶如格面前,輕抬了下手指,便將她拎到了半空中與他平視。

陶如格渾身不住地劇烈顫抖,驚恐失色的眼睛無聲地乞求著,嘴角濃稠的鮮血仍不斷地涌出,年輕漂亮的臉孔越發(fā)的慘白。

“你對捏古斯巴日的迷戀當(dāng)真不淺啊。”細長冰冷的手指狠狠地掐住她纖細的脖頸,血紅色的雙眼閃著殘酷嗜血的冷芒。“竟敢忤逆我的意愿,擅自作主噬取‘白鹿之魂’,召喚沙蟲欲取白鹿的性命……”冰冷的手指猛然施力,使原本還能勉強喘息的陶如格臉頰脹得通紅,雙眼翻白,雙手無力地垂下。

“人類的情感是多么愚蠢可笑的東西啊!”沙啞陰沉的聲音剎時凝聚了濃烈的殺意,整個房間的空氣陡然凍結(jié)。

陶如格內(nèi)心的恐懼已達極致,絕望如黑暗般籠罩下來。然而,就在她已經(jīng)徹底放棄了生的希望的時候,那只緊緊掐在她脖子上的殘酷之手赫然松開了。

那只手的主人忽然詭異地輕笑起來:“不過,因愛而生的嫉妒和憎恨卻是多么美妙啊,呵呵!”

她的身體倏地從半空摔下來,沉重地落到冰冷的地面。從地底滲透出來的絲絲冰冷的氣息刺激著她幾乎窒息的神經(jīng),她咳嗽著貪婪地呼吸著陰冷的空氣,從死神的手邊撿回了自己的小命。

“多謝,多謝魔神……咳咳……多謝魔神……”她瘋了般地拼命磕頭,細致光潔的額頭在堅硬的地面上磕出了斑斑血跡。

一陣風(fēng)過,黑影無聲無息地沒入黑暗之中,許久,只有一聲聲沉悶的磕頭聲在陰沉的房間里清晰的回蕩。

陶如格顫抖地緩緩抬起頭,額上的血漬流了滿面,看上去份外可怖。她掙扎著站起身,邁著沉重的步伐踉蹌著挪向門口。

在踏出門檻的一瞬間,墻上那青藍色的火焰詭異地跳動了一下,她的心底倏地冒出了一道冰涼的笑聲:“愚蠢的人啊,我會如你所愿。呵呵……”

她猛然回頭,那抹青藍的火焰顫動著驟然在她驚恐的目光中熄滅,黑暗籠罩。

這一夜,白鹿城籠罩在沉重的氣息之中,縱然城內(nèi)燈火通明卻如同漆黑的夜空一般沉靜。

從突厥祝婚歸來的孛爾貼赤那族與豁埃瑪闌勒族的隊伍疾風(fēng)般穿行在城內(nèi)的街道上,偌大的一批人馬卻全無人聲,只有馬蹄聲隆隆地在夜空下回響。

綿長安靜的隊伍中,一騎黑馬如閃電般從隊伍中竄出,眨眼之間便已撇下大隊人馬直奔鹿王府而去。

與城里的燈火通明相較,王府里幽靜無聲,除了守護大門的侍衛(wèi)外,空蕩蕩的看不到一個人影,只有點點昏黃的路燈無聲地吐灑著微弱的光芒,為漆黑夜色下行色匆匆的人影指引方向。

西面的一處院落里卻燈火閃爍,腳步聲紛繁嘈雜,無數(shù)的人影在忽明忽暗的燈影里交錯穿梭,似乎整個王府的人全都涌到這一方小小的院落里來了。

托羅其格其一路馬不停蹄地直奔王府,又一口氣沖到這唯一一處有燈光的院落,來不及看清聚集在院落外的人影,沖口便一聲驚呼:“王爺怎么樣了?”

這一聲驚呼猶如平地一聲雷,驚得所有人齊齊側(cè)目望向他。

“其格其?”那拉娜仁托雅面帶驚訝地看著喘著粗氣的高大漢子。

“王爺怎么樣了?他醒了嗎?傷勢如何……”托羅其格其心急如焚地沖著他第一眼看到的人問出一連串的問句,竟然完全忘記了顧及身份上的禮數(shù)。

那拉娜仁托雅一把攔下焦急地在人群中橫沖直撞的托羅其格其,低聲喝阻道:“托羅將軍,請你冷靜一些好嗎,你這樣子大聲嚷嚷像什么話?”

他一愣,粗獷的臉頓時陰沉得如夜色般,扯開嗓子吼道:“你叫我怎么能冷靜,換成讓你在無法掌控的不安中苦苦煎熬個幾個時辰,你還能冷靜嗎?”他猛地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惱怒地吼道:“你告訴我王爺現(xiàn)在到底怎么樣了?快告訴我!”

她被他的怒吼慎住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如此驚慌失控的樣子。

也難怪了,托羅其格其和乞顏赤那從小一塊長大,數(shù)十年如一日同赴沙場共患生死無數(shù)次,撇開王爺與下屬的身份不說,他們倆可謂是比手足還要親的兄弟。如今,自己的兄弟生死未卜,叫他如何能不焦心,不發(fā)狂。

“對不起,其格其。”她緩緩伸手握住他因惱怒而青筋畢現(xiàn)的手掌,謙意地柔聲安撫道:“我知道你擔(dān)心王爺,其實這里所有人都和你一樣關(guān)心王爺,可是我們都只能選擇冷靜,冷靜地等待大夫替王爺診治,冷靜地為他祈禱,祈求騰格里保佑他平安無事。”

房間里的燭火輕輕搖曳著,昏黃的光芒從窗口流泄而出,映襯出院落里數(shù)十抹沉重的影子。

托羅其格其沉默地看著握住他的那只白晢、溫柔的手,情緒緩緩平靜下來。愣了一會兒,他面無表情地抽回手握在腰間的配劍上,星朗的黑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慌亂。

他抬起頭,才注意到院落里除了先行護送受傷的乞顏赤那回來的孛爾貼赤那族的十名隨從外,還有鹿王府的老管家門德,少年嘎必雅圖。

似乎察覺少了什么,他又四下里張望尋找,終于在靠近屋子的一處小花壇后方看到了一身白色衣袍的捏古斯巴日,手中拿著一件女孩子的干凈衣袍沉默不語地立在那里。在花壇的石欄上白小鹿抱著雙膝一動不動,全身都濕轆轆的,散落的發(fā)絲海藻般貼在她小巧的臉頰上,摭去了大半張臉,那般狼狽的模樣仿如一只蜷縮在角落里悲傷孤獨的小獸。

他微微驚訝地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那拉娜仁托雅,眼中有不解的神色,他正欲上前,卻見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過去。

“唉!”老管家門德嘆了口氣說道:“郡主從回府便這樣子了,一句話也不說,也不肯換掉濕透的衣服,就這么一動不動地坐在那里……這孩子是怎么了,從前那么活潑快活的小丫頭,怎么回來像換了個人似的……唉!”

聽到老管家的話,托羅其格其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驀地將目光轉(zhuǎn)向安靜的屋子,半掩的門屝內(nèi),隱約有人影來回晃動。

“臭小子,我讓你好好保護郡主的,可她現(xiàn)在居然變成這樣子,你老實跟我說你有沒有好好盡責(zé),啊?”老管家門德忽然將矛頭指向自己的孫子,弄得一旁的少年哭笑不得。

“額布格,您這不是冤枉我么。”嘎必雅圖一臉委屈地苦著臉,直差沒跪到地上了。

“我可是完全照您的話,寸步不離地跟著她的啊,現(xiàn)在她不是完好無損的回來了么,至于那臭丫……呃,郡主想什么我怎么會知道,我又不是她肚子里蛔蟲……啊!”他最后一句小聲的嘀咕立馬換來了一記爆僳。

嘎必雅圖撫著作痛的額頭,看著自己的額布格瞪著一雙如虎的老眼,舉著手,兇巴巴地瞪著他,簡直令他欲哭無淚啊!

捏古斯巴日沉默地看著一動不動地坐在花壇的石欄上的白小鹿,她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窗臺上的那枚燭火,忽明忽滅的光影投映在她平靜清冷的眸子里漾出水花般的點點微光。她是那般的安靜,就像一個旁觀者,冷眼看著他們的慌張、焦慮、不安。她將自己完全隔絕了起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獨自承受心底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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