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聲望去，只見一名扛著鋤頭的老人，風風火火地沖過來，臉上表情極為不善，大有一副一言不合就動手的趨勢。

到了跟前，才發現他一臉溝壑的皺紋，并且皮膚松弛。

“砰”的一聲，他用力將鋤頭砸在地上。

老人用盡全力，大聲質問：“說！你來這里干什么？是不是偷俺們馬家灣的東西？”

陳衛國被這陣仗嚇得往后退兩步。

反應過來，他心有余悸的壯著膽子上前回復：“偷東西？沒有啊，老人家，你是不是誤會了，我就是過來挖菌子而已。”

說著，他將自己挖來的菌子給那人看，表示自己這里除了菌子之外并沒有其他東西。

老人探頭去看，瞧清里面的東西后，臉一甩，大著嗓門說道：“我還以為你是來偷東西的呢。”

這段時間正是莊稼成熟之際，由不得他這么想。

不過……

“就算你沒有偷東西，你也不能來這里挖菌子，這里都是俺們馬家灣的。”他用力剁地。

這四周的地全是馬家灣的，說這里屬于馬家灣并沒有錯，別人來這里挖菌子，在他看來，就是變相在自己家里拿東西。

值得一提的是，這里雖名為蔡家關，卻不代表沒有其他村子。

“為啥？這不合理啊？”陳衛國不滿意了，大聲嚷嚷。

這菌子長在山里面，又不是長在地里的，憑啥不能摘？

在他們村的時候，山上的東西就屬于誰看見就是誰的。

老人一擺手，毫不客氣說道：“你說的什么合不合理我聽不懂，反正不許再來了，再來俺打斷你的腿！”

說話間，他拎起鋤頭，伴隨著“呼呼”聲，作勢要砸下去的樣子。

敢拿他的東西，那不就是變相讓他餓肚子嘛，他能不生氣嗎？

這嚇得陳衛國臉色發白，急忙后退，生怕對方真給自己來一鋤頭。

這人老了容易犯糊涂，保不準真敢那樣做。

只是他越想越不服氣，扯著脖子硬氣道：“我要見你們村村長，憑啥不讓挖？這山難道還是你們馬家灣的？”

這事他不能后退。

菌子是熬湯必用，假如這里不讓挖，他就得去集市買，要花錢的。能有免費的，誰愿意要花錢的？

老人手指著他，高傲抬頭，一臉驕傲表示：“我就是馬家灣村長，你找我有什么事？”

。。。

最怕空氣突然凝固。

陳衛國就隨口說說，沒想到這老人居然是馬家灣的村長。

不是，你早說啊，早說我就不這樣子了。

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

頃刻間，他臉上儼然換了一副面孔，變得笑意吟吟：“哎呀，你這怎么不早說啊，老村長。”

他聲情并茂說著，仿佛與老人是失散多年的親戚一般。

走上前的同時，手一抖，一根經濟落在手中。

“來一根？老村長，這事你聽我慢慢和你說。”

這陣仗，弄得老村長一愣一愣的，搞不清對方葫蘆里賣得什么藥。

這種他抽不習慣，聽大隊的人說挺貴的，不習慣無所謂，貴就行，他就樂意抽貴的。

“來，我給你點上。”

陳衛國顯得十分熱情，主動幫忙用火柴點燃。

老村長下意識配合。

男人之間的友情總是很簡單的，一根煙就能拉進彼此的距離。

當然，要是陳衛國說他想要挖菌子的話，老人還是不會愿意的。

他不吃菌子沒錯，可對方這一做法，無異于跑到他家里拿東西。

我用不著不代表你可以過來拿。

“老村長，我是被逼無奈啊。”陳衛國嘆了口氣。

他聲情并茂訴說：“從小我生活在一個貧困的家庭，我的母親告訴我……”

他知道，這片山不屬于馬家灣。

這時候土地剛分田到戶，山怎么可能歸屬個人呢？說集體好像也不對，大鍋飯的年代都已經過去了。

但你和老人講道理，他是聽不進去的。

再一個，這山屬不屬于馬家灣不知道，可馬家灣就在附近，這么說并不牽強。好比有外人跑來自己村里的山上挖東西，介意是在所難免的。

總而言之，打感情牌吧。

老人大多屬于吃軟不吃硬那種，把自己說得越凄慘越好。

“家里欠了很多錢，我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真是對不住了啊，老村長，要是不行以后我就不來了。”

打感情牌有用，不完全有用，還得給好處。

陳衛國將剩下大半包經濟塞給對方。

“真是對不住了啊，下次我就不來了，苦點累點無所謂，就是不想給你們添麻煩，也不想平白無故被人說是偷東西的，我不是那種人。”

說罷，陳衛國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轉身就想離開。

然而他行走的步伐，卻很慢似乎是在等待什么。

要是這樣都說不動，那他認命了，大不了去集市上花點錢，反正生意已經做起來了。

只是，他有點不甘心啊。

我走了，你確定不挽留一下嗎？

老村長望著手中的經濟，再看看失落的背影，內心像被巨石撞著，狠狠的震撼了一下。

多好的孩子啊！

不像他家的，整天吊兒郎當，成事不足，就知道和人鬼混。

要是我的孩子也像他真的懂事就好了。

終究老了，有點于心不忍。

這么困難的孩子，要是逼得對方生活不下去，他會過不了良心上那關的。

“哎，等下。”他出聲叫住陳衛國。

相比較一開始的不客氣，現在的語氣變得親近許多。

聽見聲音，陳衛國松了口氣，嘴角上揚。

他很好的克制住自己，緩緩轉過身子。

“還有什么事嗎？老村長。”

略微帶有青澀的面龐，令老村長有點臉紅。

這么懂事的一個孩子，差點讓他罵走了。

“咳，你以后想來就來吧。”

說到底，這山那么大，一個人來挖又能挖多少呢？總歸不會是他家地里挖，讓來又有何妨？

“不過咱們先說好，只允許你來，不能帶著別人來，還有，只能挖山上的菌子，不能去地里……”老村長喋喋不休說著。

陳衛國的確很慘，但是人怎么樣他目前尚不知道，出于同情，他可以讓對方來，卻不能讓其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