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明明白白
- 劍心煙塵生
- 夜雨滄海
- 4092字
- 2023-11-16 00:01:48
夔州?
沈劍心并沒有繼承原身的記憶,對此方世界的了解基本為零,但唐憐不同,薛清秋的話音落下,唐憐馬上答應,甚至見沈劍心一臉茫然,還笑著與沈劍心介紹道:
“師弟失憶了想來不知道這夔州,但我若是多說點說不定就能讓師弟想起來一些。”
“這夔州素有‘淮左名都,竹西佳處’的美稱,是歷經數朝的古城,自古便是有富甲天下,當年甚至還有傳聞說北莽皇帝之所以南征,就是因為這夔州風物之精巧,心動不已,欲將其占為己有......當然。”
說到這,沈劍心馬上就和揚州聯系上了,而唐憐此時也頓了頓,然后居然笑著道:“這夔州最吸引人的還不是那些個風景名勝,奇玩巧物,而是那夔州瘦馬。”
“風景無非山水,‘春水碧于天,畫船聽雨眠’,江南哪個地方感受不到?但這瘦馬卻是唯有夔州。”
“瘦馬?”
“這瘦馬是何物?”見唐憐一臉神神秘秘的模樣,沈劍心不露聲色的看了眼已經回過頭繼續飲酒觀汛江的薛清秋,發現其沒有任何表示,便馬上故作疑惑,明知故問道。
唐憐見狀,神色依舊神秘,卻是貼到沈劍心耳畔,吐氣如蘭道:“乃是上好的美人!”
“瘦馬竟然是美人?”沈劍心故作驚訝:“這........”
“誒,師弟這就驚訝了?這江南的特色可多的是,就拿師姐我行走江湖多年的經驗來說,那見識的........”
終究還是城市套路深,沈劍心影帝級別的表演馬上就激發了唐憐的表演欲,表演欲這種東西平時看不出來,但實際上其實埋伏在每個人的心里,如今基本認定沈劍心這個劍仙傳人已經失憶,還有武功高強的魔道第一人的師尊在場,唐憐抱著戲謔和可憐,警惕之心銳減,一下子就被打開了話題,而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無人交流,如今搖身一變就成了個話癆。
最后還是薛清秋聽著嘰嘰喳喳嫌煩,唐憐才住口,照顧沈劍心好好休息。
........
而一個月后。
夔州,天水宗別院內,清脆的聲音又在不斷的傳出。
只不過這回正經了些。
“夔州不僅僅是繁華之地,而且自古以來為道家寶地,依靠著洞天福地,名山大川之地有名門大派,數一數二的便是那二劍,曰劍爐,劍廬,一字之差。
江湖歌訣唱“道宗六魔分天下,二劍三刀劈斷海流。”
這二劍,就是指的劍廬,劍爐,可是明明夔州為道家福地,卻沒有一個鼎鼎有名的道家宗門于此,反倒讓兩個劍道宗門給笑納了?
這又要從二劍的開創者說起,劍爐祖師叫趙無極,原本是個鑄劍師,所以劍爐叫劍“爐”,可是要知道往低端了講,鑄劍師就是個卑微的鐵匠,按理來說一個鐵匠是幾乎不可能成為天下二劍之一的師祖的,但是這趙無極偏偏就是這樣逆天改命了,而這一切只是因為他給一個不同尋常的人鑄劍,改變了自己的“鐵匠生涯”,而那個人,則是二劍中另外一劍,劍廬的祖師傅玄道人。
而說起傅玄道人就不得不提到那本聞名天下的長生訣。
長生訣共九卷,有道是“九卷既出,天下蜂擁。”
那傅玄道人據說是集合了儒、釋、道三教之精華,結合天地之大道,才寫出這長生訣,甚至羽化飛升之際還告訴后人:此為得天獨厚,非常人能行此功法,非常人能見此功法,其后人謹記此言,從不將長生訣輕易示人,可后來遭逢亂世,劍廬一度銷聲匿跡,而長生訣也因一場大火不見蹤影,四散江湖。
據說啊,那長生訣的內容包羅萬象,大成即可得道飛升,九卷任得一卷練成,便是天下難逢敵手。
還有一個據說,是那紫府劍仙李玄都便是有一卷長生訣,將其融會貫通于樞闕山功法,這才成了江湖第一人。”
雨打芭蕉,桂樹香沉,歷盡了一個月的時間,沈劍心對自己在“天水宗”的師尊師姐也是熟悉了。由于沈劍心常常向唐憐問起江湖秘聞,唐憐恰好也是執掌過天水宗諜報處,對江湖上的事了解不少,之前開了話癆屬性,現在這一開口了就是如同江河決堤,滔滔不絕絕絕不滔了,此刻是端坐在木窗太師椅上的沈劍心看著唐憐抿了一口新煎的茶葉,又接著和他講起:“我猜師尊此行,定是一路大殺四方,且也是抱著為我們天水宗取一卷長生訣回來的心思。”
“如今師尊神功大成,千秋萬代,威震武林,想要更上一層樓,恰好需要尋那么一個契機,這長生訣出世,實在是逢時。”
“不過話說回來”唐憐放下茶杯嚴肅道:“師弟的傷也和長生訣有關系。”
“師弟就是在執行宗門收集有關長生訣情報的時候遇上了合歡宗的那幾個宵小。”
“眼看著師弟身上的傷也好了大半,雖然武功還沒有恢復,但也該記住仇家的名字了。”
“師姐說便是,師弟在聽。”
“合歡宗全員浪蕩之徒,而圍攻師弟的恰是合歡宗最最淫賤,最最骯臟,最最無恥的那幾個。”
“帶頭的那個是合歡宗的少宗主,叫南宮婉兒,是合歡宗從上到下最惡心的女人,將合歡宗的長老護法從上睡到下,另外兩個則是長老的親傳弟子,一個叫歐陽秋蕓,一個叫柳若萱,都是不知廉恥之人。”
“尤其是那個南宮婉,打傷師弟也就罷了,居然還覬覦師弟的美貌,荒郊野外就準備趁師弟行茍且之事!”
“若非我和師尊及時趕到,恐怕師弟的清白就要毀于一旦了!”
“此仇不報,師弟簡直可以誓不為人了!”
“竟然有此事?為何前幾日沒有聽師姐提起?”沈劍心抿了一口茶,茶香鎖喉,接著一臉疑惑的看著正襟危坐的唐憐。
魔宗六道,分五行金木水火土,還有一個從來沒有在江湖上出現過傳人的心宗,端的是個明爭暗斗,天水宗主水居五行之中,功法攻守兼備;合歡宗屬木,為天地交泰所生,宗門功法則是雙修之道為主……
而其實在這幾日的時間,從“師姐”唐憐的嘴里,沈劍心早就知道此間江湖所謂的雙修和他所知的雙修不同,雙修即是陰陽交泰,而這個世界的陰陽交融不一定要男女坦誠相待,女子之間若有陽性功法和陰性功法之人結交,也可雙修,實乃真大道,這唐憐如此貶低合歡宗,想來是和天水宗和合歡宗的關系有關。
師尊薛清秋閉關,天水宗分散,合歡宗落井下石必不可少,此期間唐憐估計是吃了那個南宮婉兒的虧才這樣在他面前詆毀。
沒有再追問,唐憐壓住尷尬,道是之前忘了,這時候窗外的雨又小了不少,一只白羽黑嘴的飛鳥自遠處飛來,越過重重疊疊的黑瓦屋檐,直接落在了沈劍心和唐憐身前的八仙桌上,嘰嘰喳喳。
沈劍心看見在飛鳥的細腿上有一個銅環,銅環上塞著一張紙,唐憐即刻取了下來。
“這是天水宗的碟鳥”唐憐一邊取還一邊跟沈劍心解釋到,作為曾經執掌天水宗諜報處的高手,這破鳥她可謂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可日行千里,不懼風雨,實效性相當高,唯一缺點就是難以訓練,一只碟鳥就要花費數月時間,所以即使財大氣粗如天水宗,碟鳥數量也有限,能用上這種鳥傳訊的也就幾人。
“師弟的傷可好多了?”
“好多了,已無大礙。”
“師尊說……讓我們明日去府城執行一個宗門任務,殺御史臺周吏全家。”
唐憐展開紙條后先是心中一驚,沒想到師尊這么快就想要玷污這張白紙了但接著又悠悠的嘆了一口氣,忽然意識到沈劍心并非她師弟,他只不過是師尊一時興起的玩物罷了,自己也只是憐香惜玉,終究還是沒有師尊薛清秋那樣“血手洗清秋,天水凈人心”的本事和超脫物外的心境,相處一時竟然被帶入歧路了了。
收起傳信紙條,唐憐看向沈劍心笑著道:
“終于可以出去活動活動筋骨了,待在這照顧師弟這么久,可憋壞我了。”
說著,她起身順便舒展了一下纖細的腰肢,飲盡杯中茶水,伸手拍了拍沈劍心的肩膀,語氣輕松道:
“放心吧,雖然你功力還沒有恢復,但有師姐在,滅人滿門還不是手到擒來!等殺的差不多了,師姐留兩個給你捅就是了。”
“師姐,那御史臺的周吏和我們天水宗結了什么仇怨,師尊要求我們殺了他全家。”
桂樹被雨點敲打,葉色越來越的濃郁蒼翠,沈劍心看著這只所謂的碟鳥,不解的問道。
其實對于師尊的命令,唐憐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但她不可能告訴沈劍心,于是她用著半真半假的話回答沈劍心,先是摸了摸師弟的腦袋,再故作隨意道:“那周吏是合歡宗的人,以朝廷官員的身份遮掩,罕為人知,卻不成想被我們天水宗諜報處給發現,稟告了師尊,師尊這才要求我們誅殺其全家,這樣做一來是可以殺雞儆猴,以一敵百,震懾宵小;二來就是讓合歡宗的知道,我們天水宗對他們的小動作一清二楚,警告他們不要輕舉妄動;三來,師尊閉關的時候,我天水宗一時群龍無首,聲威大減,他們趁此三番五次來找我們麻煩,現在師尊出關了,不給他們點顏色看,旁人豈不還要以為我們天水宗好欺負!師弟的受傷不就是最好的見證嗎?”
女人果然是天生的演技派。
又抿了一口茶,唐憐這番話越講自己越覺得有道理,如果不是因為之前和師尊討論過,她幾乎都快要以為這就是事實了。
“那按照這個道理,和我們有仇的只是這個周吏。”
“冤有頭,債有主,誅殺了周吏即可,何須殺了他全家!江湖上不是說禍不及家人嗎?”
陣雨,雨點漸密,雨聲漸近,唐憐解釋這么多,沈劍心還是不解。
“禍不及家人這句師弟是在哪個說書先生那里聽說的,這年頭說的出來這種劇本還能有人聽嗎?”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禍不及家人?留著他們子孫后代來找你報仇嗎?”
“正道都不敢這么干,我們魔道宗門也怕尋仇啊。”
唐憐笑道,沒想到沈劍心居然還是抱著這樣一種幼稚的想法,果然如師尊所說……白紙……可惜很快就要被玷污了,當他恢復記憶的時候,他還能回歸正道嗎?那執掌正道第一宗門的氣度恐怕……莫名的有些可憐他。
“可怎么說他也是朝廷命官……”“我們本就和朝廷不對付,天監司的人看到天水宗之人壓根不會留手,怕什么。”
“好了。”
沈劍心還想說什么,卻被唐憐打斷道:“師弟放心就好,那周吏不過一個二流高手,你師姐我對付的二流高手都可以堆成山了,男丁歸我,婦孺交給你你,可好?”
恰好這個時候婢女前來敲門,唐憐將沈劍心按在座位上,接著道:“喝下一碗壯陽骨湯,我出發先去熟悉一番,這夔州瘦馬,江南女子……”
“待師弟傷好了,師姐一定讓你見識見識!”唐憐說著推門而去,留下沈劍心一人在屋內,而婢女則是送來一碗骨湯。
沈劍心看著雨簾漸成,一時無語。
也對。
天水宗,魔道嘛,殺人誅心,難道不正常嗎?
一個月了,平時唐憐等人行事言語也沒有遮遮掩掩,他早就知道天水宗是個什么東西了。
只是很明顯,不僅僅他自己接受不了,他感受得到原身本能對該宗門之人的行事也有隱隱約約的抵觸之感。
以至于沈劍心有時甚至懷疑原身很可能壓根不是這個宗門的人,說是什么師弟,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前世他摸爬滾打這么久,利益是陌生人交往的第一宗旨,說不定是原身身份不一般,大有來頭,有可利用之處,這才讓對方想方設法留住他。
此番讓他去殺人,指不定就是想要讓他留下什么把柄,好以后由她們拿捏。
雖然也說不定是他自己的錯覺。
但他還是有些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