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陳望轉身剛一刀披散無面女人的臉,就聽到身后響起一聲尖叫。
二丫跌坐在柜臺后面,雙手緊緊拽著自己的衣領子,露在外面的手指骨節微微發白。
“二丫,你見過她?”
確認那張臉不再出現后,陳望走到柜臺后,將小姑娘扶了起來。
似乎是陳望剛剛的果決出手給小姑娘留下了好印象,她再看向陳望的時候,那種疏離怯弱感輕了不少。
聽到陳望的問題,二丫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那你知道她是誰不?為啥會出現在這里?”見終于碰到個不謎語人的,陳望連忙追問。
然而聽到陳望的這個問題,二丫卻是呆愣了一會兒,然后搖了搖頭。
她不知道!
這是陳望沒有想到的。
看小姑娘的神情,分明是之前見過這個無面女人。
而按照這個無面女人的詭異程度,張老伯應該不會一點信息都不告訴她。
但小姑娘這種狀態,又不像是在說謊。
陳望無奈只得作罷。
他也不是非要管這些閑事,只是被那個無面女人給搞得有點煩。
所幸就住今晚一晚上,明天他就走了,也懶得管那女人究竟是個什么來路。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越是不想惹麻煩,麻煩就越是粘上來。
就在陳望把小姑娘勸回去睡覺,他也要上樓的時候。
“嘩——”
“嗚——”
有風刮過廊道。
下一刻,一樓大堂的所有門窗全部被推開。
“嗤——”
僅有的一根蠟燭也熄滅了。
大堂陷入了黑暗,大開的門窗將客棧內外連成了一個世界。
陳望立在大堂中央,右手按住刀柄,自始至終沒有動過。
一時間,除了“呼呼”的風聲,整個世界仿佛再無活物。
時間緩緩流逝。
就在陳望開始思考這到底是不是虛張聲勢的時候,變化終于發生了。
“唰——”
有風從他身前三尺處刮起。
陳望順勢拔刀,卻不是向著前方斬落。
刀的落點,在他的身后。
“啊——”
一聲尖銳又凄厲的慘叫,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鐵器與骨頭的摩擦聲。
陳望猛地轉身,原地除了一縷黑煙,別的什么也沒留下。
原地站了一會兒,陳望突然走到樓梯背后,從里面拽出來一個人。
大堂的油燈再次被點亮。
二丫坐在柜臺后。
陳望與張老伯分坐在桌子兩側,彼此相顧無言。
“張老伯,說說怎么回事?”陳望一手按在桌子上問道。
張老伯支支吾吾了半晌,見陳望臉色越來越陰沉,終究還是開了口:
“那個無面女人叫英姑,是枉死在這家客棧里的冤魂,她也不是對每個住店的客人都下手,但我也不敢肯定她不會對你下手,所以我才讓你趕緊走,結果你非要留下來。”
陳望沒有理會張老伯目光中的怨念:“她為什么要對住店的客人下手?”
張老伯雙手揣在棉襖袖子里,搖搖頭:“老漢也不知道。”
“你自己開的客棧,你不知道?”陳望驚訝道。
張老伯沉默了會兒,才慢吞吞說道:“這家客棧是別人硬塞給俺老漢的。”
“硬塞給你的?別人為啥要硬塞客棧給你?”
張老伯看了眼柜臺后的小姑娘,悶聲道:“老漢以前的客棧不是這里,而是在二百里外的青州城內。”
“二丫三歲那年,她爹當官的時候審錯了案子被流放,死在了路上,之后就有人上門強占了俺們青州城里的客棧,把我們爺倆趕到了這里。”
“到了這里之后,老漢才知道這客棧里死過人。起初那兇靈,也就是英姑,還時不時嚇唬俺老漢和二丫,時間久了,她也就無視了俺們爺孫,只會偶爾挑那些路過的客人下手。”
“盡管英姑不傷俺老漢和二丫,但我們也勸不住她,就只能勸路過的客人盡量不要住店。”
聽完張老伯的講述,陳望沉默了會:“那你怎么不關了這家客棧呢?”
老人嘆了口氣:“唉,客官你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關了客棧,俺老漢和二丫咋個過活嘛!”
陳望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氣氛一時間沉默了會兒。
老人起身去柜臺后邊溫了兩碗黃酒出來,將其中一碗擱在陳望面前。
道了聲謝,陳望端起碗抿了一口,感受著酸甜的溫熱流過胸腔的感覺,突然開口問道:“英姑現在住在哪里?”
老人喝酒的動作一頓:“在后院的枯井里。”
“老伯,能帶我去看看嗎?”陳望放下碗,認真問道。
端著碗沉默了好一會兒,老人才緩緩起身,向著后堂走去,穿過大堂的風中傳來他蒼老虛弱的聲音:
“跟老漢來吧。”
掀起厚重的后廚門簾,陳望跟著張老伯在堆滿柴火的灶臺后刨出來一個門把手。
使勁推開這扇仿佛許久都不曾打開過的門,陳望在嗆了一鼻子灰的同時,也聞到了一股奇怪的香味。
有點像是槐木的味道。
張老伯帶著陳望沿著廊檐下的小道一直往前走。
路兩側長滿了齊腰深的野草,而張老伯更是肩膀以下全都淹沒在野草叢中。
半路上的某處,張老伯突然停下,然后在草叢中一陣摸索,拽出來一塊歪歪扭扭刻著“止步”兩字的木牌。
露天的木牌泡了許多年的風雨,上面的木制紋理已經開始發白起皮。
張老伯將木牌放在一邊,撥開雜草,露出一條不像路的小路來。
“前面就到了。”
張老伯鉆入了雜草小路中,陳望跟了上去。
大概走了不到半刻鐘,張老伯停了下來,示意陳望上前。
“就是前面這里。”張老伯指著兩人面前,被木板和石頭圍起來的枯井說道。
陳望看著枯井問道:“英姑這會兒在嗎?”
張老伯沉默了會兒,又往前走了幾步:“英姑,你在嗎?有個少俠想要見見你。”
略微安靜了下,井里突然響起一個尖銳刺耳的咆哮:
“滾!快給我滾!吃里扒外的老東西,你再敢帶不三不四的人來這里,小心我把你也一起弄死!”
張老伯被罵得懵了下,渾渾噩噩轉身就要離開。
陳望一把扯住張老伯,朝著枯井耐心道:“英姑,你我無冤無仇,你卻半夜三更跑來害我,你現在出來,咱們把事情說清楚。”
“滾,說你媽的說!你們這種人,沒一個好東西,再不滾,我就生撕了你!”
陳望沒想到對方如此極端,要真是個人站在她面前,估計都能被唾沫星子淹死。
略微沉默了會兒,陳望突然伸出右手,口中一陣念念有詞。
不到三息時間,一枚小巧玲瓏卻又仿佛能把人靈魂都割傷的印章出現在他的掌心。
陳望冷聲道:“英姑,你犯我在先,我不是在跟你商量,希望你掂量清楚。”
只是稍微的停頓,在看到陳望手中的印法后,枯井中的聲音更加激烈尖銳起來:“迦葉大師?不,你不是,又是你們這幫該死的禿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