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你要洗腳水不?”
門外是那個老人的聲音。
陳望正想說自己不需要洗腳水,話到嘴邊,猛然想起之前就在這處房間里,老人跟他說過的話。
不管聽到什么聲音,都不要應聲!
想起這個,再回過神看向門外,陳望突然驚起一身冷汗。
倒不是說他怕了。
以陳望如今煉氣境的實力,在這山下凡俗世界,只要不遇到修行者,可以說是沒什么對手的存在。
眼下的恐懼,只不過是由于先前老人的告誡所營造出來的恐怖氛圍導致的。
純粹是一種下意識的驚慌。
“客官,你要洗腳水不?”門外的聲音再次響起。
陳望雙眼盯著門栓,沒有回答。
老人的聲音停頓了會兒,再次響起:“客官,我是說了讓你別答應任何聲音,但我確實是客棧店家。”
“天冷了,洗個熱水腳晚上睡得舒坦,你需要的話就拍一聲床板,不需要就拍兩下。”
盯著門栓看了好一會兒,陳望輕輕拍了兩下床板。
“行,那客官早些休息。”門外的聲音和影子都消失了。
耳邊聽得下樓遠去的腳步聲,陳望輕輕躺回了床上。
誰知他剛剛躺下不到一刻鐘,門外再次響起敲門聲。
“客官,天冷了,你要洗腳水不?”依舊是那個老人的聲音。
陳望起身,一把拉開門,頗有些無奈道:“老人家,我剛剛不是已經說過不要洗腳水嗎?”
“什么?”門外的老人聽到陳望這話,先是一愣,隨即臉色霎時雪白一片:“果然還是來了!”
“張老伯,你說誰來了?”陳望不解問道,他依稀記得老人姓張。
然而老人仿佛沒有聽到陳望的話一般,嘴里喃喃著一些聽不懂的話,渾渾噩噩轉身往樓下走去。
“張老伯。”陳望上前兩步拉住已經走到樓梯口的老人。
被陳望這么一拉,老人才好似突然回神。
他先是看了陳望一眼,然后一把抓住陳望袖子就把他往樓下推:“快走,離開這里,那個東西已經盯上你了。”
陳望不解道:“到底是什么東西,老伯你說清楚啊,再說這么晚了,我能去哪?”
老人急道:“快點走,去哪里都行,那個東西盯上了你,不走你就得死!”
陳望耐著性子:“老伯,你都說那個東西已經盯上我了,既然我待在房間里都會死,那我現在出去就能活下來嗎?”
老人沉默了,渾濁的眼中露出愁苦之色,臉上的皺紋仿佛都更深了些。
陳望看著老人的眼睛:“張老伯,既然有事情發生,那就可以試著想辦法去解決,光在這里驚慌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你先跟我說說那東西究竟是啥,咱們一起想辦法。”
張老伯頭搖得像個撥浪鼓:“不能說,不能說,說了都得死。”
“張老伯,你看。”陳望抽出刀,信手揮動,舞出一片絢爛刀光,整個樓梯都亮堂了不少:“我是走江湖的,也學過一些武把式,還算是有些戰斗力的,你給我說說吧,不要怕。”
張老伯被這刀光驚得愣了一下,嘴唇微闔,但很快他整個人抖了一下,再度搖了搖頭:“你不怕,我們爺孫怕,不能說,不能說。”
張老伯下樓去了。
還是沒有從老人嘴里獲得任何有用信息,無奈陳望只得回了房間。
只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再脫衣服,而是和衣躺在了床上。
子時剛到。
陳望猛然睜眼看向門口方向。
“客官,爺爺溫了黃酒,問你喝不喝?”門外響起之前那個小姑娘的聲音。
陳望一個翻身落在門前,飛速挑起門栓,然后“哐”地一聲拉開門。
“嘩——”
有風沿著走廊盡頭的窗戶吹過廊道,卷起地上一片枯黃葉子。
廊道中一個人都沒有。
陳望沿著廊道走到盡頭窗邊,往外看去。
半露半隱的月光下,是大片大片齊腰深的荒草,涼風吹過,蕩起陣陣波浪。
外面也沒有人。
他早在剛進來的時候就感應過,這家客棧里并沒有修行者留下的痕跡。
而至于江湖武夫的手段,還真的沒法瞞過他。
張老伯和那位小姑娘,一個氣血已經開始衰敗,一個還是個身體虛弱的小丫頭,也不像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來去如風的人物。
連著兩撥被折騰得有些睡不著,陳望穿好衣服朝著樓下走去。
出乎意料地是,樓下大堂里居然還有人。
陳望走到柜臺前,看到小姑娘用一根炭筆正在身前的草紙上慢慢寫字。
她的旁邊,已經堆著十幾頁被炭筆涂滿的草紙。
昏黃的油燈就照亮了柜臺小小的一角,像是一個世界。
“二丫,這么晚了,還不睡嗎?”陳望輕輕趴在柜臺上,笑著問道。
“啊,客官是你啊!”小姑娘被嚇了一跳,抬起頭看到是陳望,拍著胸口松了口氣。
陳望笑了笑:“二丫這么晚了還不去睡覺嗎?”
小姑娘大人似的嘆了口氣:“爺爺身體不好,一到陰天就難受,熬不得夜,他又擔心夜里來客人,所以我就每天晚上多待一會兒,順便練練字。”
小姑娘舉了舉手中的草紙,上面有個篆體的“張”。
“這么晚了,還會有客人來嗎?”陳望搬了條凳子在柜臺前坐下。
“有啊!”小姑娘聲音清脆:“這里太偏,附近又沒別的客棧,經常會有人大半夜敲門進來要住店,客官你不就是嘛!”
陳望失笑道:“我可沒有他們那么晚。”
小姑娘搖晃著腦袋:“也差不多嘛,客官你也是天快黑了才來。”
小姑娘說得有道理,陳望無言以對。
“二丫,你每天晚上都是一個人守在這里嗎?不害怕嗎?”陳望想起方才二樓廊道的那個聲音,旁敲側擊問道。
“爺爺身體不好后,一直都是我一個人在這里。剛開始是有些怕,但沒辦法,后來慢慢就習慣了。”
小姑娘回答了陳望的問題,但卻沒有解決他的疑惑。
陳望正要再問,卻見小姑娘突然臉紅了一下,隨即不好意思地看向他:“光顧著說話,差點忘了問,客官,你這么晚還不睡,是有什么事嗎?”
陳望抿了抿嘴小心問道:“我剛剛在房間聽到有人問我要不要黃酒,那個人是你嗎?”
陳望目不轉睛盯著小姑娘的眼睛,等著她的回答。
“是我哦,客官。”小姑娘的聲音響起。
但陳望和小姑娘都愣住了。
因為他們兩人剛剛誰都沒有張口。
一股寒氣瞬間從陳望腳底板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