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回答在吳文來的預料之中，但該說的話還是要說，

“相聲現在不行，別說現在了，未來行不行都不一定，但鼓曲可以。

駱老太太又愿意教你一些，你好好學，之后我牽線搭橋找個師父，路子就正了。”

“師父，我學鼓曲，可我不想放棄相聲?！敝艹芍貜鸵痪湓挘胍矝]想道，“我想先一邊工作一邊堅持一段時間的相聲，我覺得拿業余時間來說也挺好?！?

“行，看你自己吧，你也這么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爺倆互相說了幾句。

經理在旁邊看著樂呵，年輕人就該這樣，要不然一個行業怎么發展，不過立即讓他們先進劇場里面歇會兒，門口站著怪冷的。

現在怎么也說快十一點。

但剛要說話，忽然想起什么來，“對了，吳先生。孩子要說相聲還是有辦法的。”

“什么辦法？”

“就最近一個小茶館那邊要舉辦一個相聲大會，不少現在說相聲或者業余說相聲的都會去。

想說的話，讓孩子去不就行了？”

“相聲大會？”吳文來十分不了解怎么還有人舉辦這個，這年頭相聲多不景氣，能不能賣上座都不一定，“多久？”

“就在下周六，也用不著報名或者告訴管理人員，去了想說一段就說一段。這種相聲大會其實在天津相聲演員里面知道的不少。

差不多兩三周開展一次，都是說相聲的。但別看都是說相聲的，也會來一些觀眾，上次我去瞧了瞧，除開演員，觀眾有幾十位，算是不錯?！?

吳文來覺得新鮮了，在過去經常有這種相聲大會，不少演員聚集在一起，現在很少很少。

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個地方。

看來相聲沒有徹底死絕，至少有那么一撥人還殘留著。

不過這波人，即便有職業的本事，也沒有職業從事相聲。

都是原本干相聲，干著干著干不了就改行做其他的行業，要么進入公司，要么干買賣，等到周六才過來過過說相聲的癮。

有點唯一的交流地的味道。

“行，去吧?！眳俏膩睃c點頭。

師父答應，周成心里沒了什么負擔，也好奇那地方是什么地方，想去看看了。

順便再說幾段好相聲，他知道的相聲多了去。

就是不知道自己年紀算不算小，估計去的人都是中年人，像他這種的青年演員不用猜便知道稀有。

而不一會兒，師徒倆在劇場逗留一段時間后，開始和經理一塊兒去吃了一個宵夜。

天津宵夜沒什么太多的不同，主要吃燒烤。

三個人就在一家小店里一邊吃一邊喝。

聊的事情大多跟曲藝有關。

哪哪舉辦了什么場子，哪位演員火了，哪的劇場生意非常好之類。

不過聊得再開心也得回家。

晚上十二點，周成和師父都緊了緊衣服回到天津曾經師爺的家里。

家里已經打掃過，非常干凈。

睡覺的地方，也收拾妥當。

吳文來今天去買了幾床被褥，按照他的說法，這個房子以后也要住人才行。

要不然房子沒人氣，老得快。

周成不知道這什么道理，把喝了酒臉色有些微紅的師父扶著先坐下，隨后倒騰出一些開水來。

雖然想喝茶，但這個房子哪有，一切還得買。

“師父，明兒我回燕京找工作，您還在這邊歇著吧？您弄弄這邊？”

吳文來端著杯子喝一口熱水，一喝剛回來偏冷的身體好了很多。

“我看這段時間你找工作也難，哪地方年前招人啊?！?

“但也得去啊，隨便做點什么也好，能賺點。”周成知道家里現在沒有多少錢，僅剩的就只有那天給演員們發完工資剩下的幾百塊。

至于最后兩天演出賺的錢早花了，全部用來買被褥或者什么。

而周成也愿意住天津這邊，因為能一直待在書房看書。

雖然這個房子要比燕京的房子小上一點，但他哪是在意這些的人。

“哎～～我看你年前就在天津找工作吧，去個書館當個茶博士什么的，這和你專業也對口。

等開了年，你再去看看其他工作，我呢就跟一幫朋友聯系聯系，在這邊演出。

能掙一百，咱們爺倆過年時候就多一百錢的飯菜錢，平時也能多添倆菜?！?

周成想了想，不禁認可師父說的話，現在哪還有招人的。

當個茶博士是和他專業對口。

而茶博士就是劇場端茶送水的，開辦劇場以來，他沒少干這種事情，手腳利索。

氣氛安靜幾秒。

爺倆就在客廳里待了一會兒，等熱水喝得差不多，吳文來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間。

“睡覺去吧?！?

“嗯?！?

“對了。”房間門已經打開半扇，吳文來腳步突然停下，態度很認真，“找不到工作也要第一時間去駱老太太那，機會很難得，一定要多去。”

“師父，多去會不會打擾她老人家了?！敝艹刹坏貌粏栠@么一句，對他來說，人家的地位很高。

有點不敢經常麻煩。

自己去一次就已經算了不得。

再去就感覺有點頂著，人家先生多忙。

“學藝這玩意，不能臉皮薄，哪怕受著罵受著人白眼也要學，你要知道這個概念。

你學會了是你的，你就有了門手藝，誰也搶不走?！眳俏膩懋斎恢览咸粫s，相反她很歡迎年輕人來學。

但道理是這么一個道理。

“哪怕老太太忙和其他人聊天，你在旁邊站著也要聽他們聊的什么，你雖然要說相聲，但鼓曲也是學唱一種，提升提升也好。

甚至有一天真的能靠它找到飯轍也說不定。

在過去動蕩社會，你要只守著一門會的，比乞丐餓死的概率都大。”

“我明白了?！敝艹牲c頭起身，看著師父進屋，他進屋，客廳的燈隨之暗下。

周圍陷入一片漆黑。

但當孩子的沒有睡意，心里還想著書房的書，二話不說放輕腳步過去再看看。

今天他沒怎么看，一直犯癢癢。

這些老前輩留下的各種東西，對于學曲藝的人來說的確是寶藏，守著寶藏不用，他不是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