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聲音？”

向成濟問道。

這里除了他們之外就沒有任何生物存在，怎么會有聲音？

謝己淵說道：“我不確定。”

他微微側(cè)頭，似乎是在傾聽什么。

片刻后，聲音輕輕地說道。

“但是，我真的聽到了聲音，很細，很小，有點像昆蟲扇動翅膀，嗡嗡地，成群結(jié)隊。”

向成濟越聽眉頭皺得越緊。

他放緩呼吸，四處環(huán)顧，可無論如何也沒發(fā)現(xiàn)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聲音。

那聲音越來越近了。

謝己淵聽到，似乎有一群非常靈巧的蟲子在接近他們。

成群結(jié)隊，由遠及近地飛舞而來。

普通的蜜蜂每秒振翅次數(shù)大概能達到200—400次，在自然界里已經(jīng)是非常卓越的數(shù)值了，但現(xiàn)在，這群朝他飛過來的昆蟲，每秒振翅次數(shù)居然在600次之上。

這個速度遠超蜜蜂，會是什么？

謝己淵好奇地轉(zhuǎn)頭去看。

提示浮現(xiàn)。

【污染酸蜂群，單只污染值平均值：50。集群污染值：2848，所行之處將成為E級污染區(qū)域。】

E級區(qū)域……謝己淵一怔。

污染區(qū)域是污染物的匯聚地。

這些區(qū)域往往被有特殊污染渠道的污染物占據(jù)，因為污染太高，傳播方式難以防范，所以人類無法踏足。

污染區(qū)域內(nèi)一般分為兩種情況，一種是有高等級污染物出現(xiàn)，例如A級污染物，過高的污染值強行拔高整片區(qū)域的污染，人類無法抗衡，只能退避，讓出地盤。

另一種則是太多同一等級的污染物匯聚，縱使單個污染物數(shù)值不高，但集群而來……車輪戰(zhàn)永遠是不滅的殺招。

就如酸蜂群。

看著包扎完好的手，謝己淵抬起頭，很認真地對向成濟說道：“謝謝你，向哥。”

縱使不記得自己穿越前的年紀，但謝己淵認為，人類社會的社交禮儀潛規(guī)則就是對比自己有經(jīng)驗的先輩使用尊稱自謙。

他很禮貌地對向成濟道謝。

“啊？”向成濟有些摸不著頭腦。

下一秒，謝己淵一把撈過地上的狼骨環(huán)首刀，刀刃一劃，粗暴地隔開手上的繃帶，右手從束縛中跳脫出來，彎動指節(jié)的動作讓剛剛止血的傷口再次崩開，血液再次流淌出來。

他的動作過于迅速，向成濟甚至沒來得及阻止。

向成濟震驚地看著他，問道：“你這是要干什么？！”

謝己淵緩和呼吸，說道：“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我真的聽到了，我感覺，有什么東西正在接近我們。”

“真的。很危險。”

像是怕向成濟不信，他再次強調(diào)。

向成濟皺眉，但看著謝己淵煞有其事的樣子，還是掏出污染值檢測器查看。

檢測器的屏幕上一切如常，藍色的LCD字體隨著時間一秒一秒地跳動。

污染值：825.3。

很正常的數(shù)值，跟他們剛進入這個區(qū)域時幾乎相差無幾，怎么也看不出來危險看著注視著他，眼中充滿認真的謝己淵，向成濟解釋道：“污染值很正常，這個區(qū)域在【落日】籠罩重災(zāi)區(qū)，之前的數(shù)值一直在四百往上，這次因為污染物突然變異出現(xiàn)數(shù)值升高，但都還在正常范圍內(nèi)。”

謝己淵沒有說話。

他把頭又轉(zhuǎn)了回去。

視線中，除他之外無人可以窺見的對話框正在不斷變換字跡。

【蜂群剩余距離2347米，當前移速55米/秒，預(yù)計42.67秒后到達。】

【蜂群剩余距離1834米，當前移速57米/秒，預(yù)計32.17秒后到達。】

【蜂群剩余距離1279米，當前移速59米/秒，預(yù)計21.67秒后到達。】

……

向成濟擔憂自己的話說得太重，找補道：“小謝，你聽到的聲音可以是因為異化值太高……”

【蜂群剩余距離864米，當前移速60米/秒，預(yù)計14.4秒后到達。】

謝己淵緊緊盯著提示。

【剩余時間過短，倒計時開啟。】

【……9、8、7、6、5——】

向成濟還在繼續(xù)說：“你現(xiàn)在記憶不全，可能不太清楚，異化值過高，人的耳邊就會出現(xiàn)幻聽，還有幻視。”

【……4、】

【3、】

【2——】

向成濟道：“這些都是很正常的情況，你不要那么緊——”張。

最后一個字還沒吐出來，向成濟猛然被謝己淵拉倒在地。

黑色的蜂群烏泱泱地從他們頭頂掠過。

密密麻麻的昆蟲身影擠在一起，翅膀攪動氣流的煽動聲匯聚在一起，那些細碎的“嗡嗡”聲攪和在一切，匯聚成一條散發(fā)出嗡鳴聲的墨色長河。

急速上升的污染值讓檢測器發(fā)出尖銳的爆鳴聲。

“滴——！！！”

向成濟一下摔得有點懵，暈乎乎地看著頭頂?shù)南x子，慢吞吞地吐出此刻最下意識的想法：“臥——槽——”

謝己淵沒有理他，他剛剛發(fā)現(xiàn)了一件新的，且極其糟糕的事。

——這群酸蜂是因他而來的。

【按理來說，以這個地方的危險性，是不會有酸蜂出沒的，但是，每到這里就會出現(xiàn)一個轉(zhuǎn)折，還記得您降生那天我說的第二句話嗎？】

謝己淵抿唇，無言。

他當然記得。

【——當您誕生的那一刻，無論是人類，還是污染物，都發(fā)自內(nèi)心的欣喜慶賀。】

【這是第一種說法，第二種說法是：無論是人類抑或是污染物，都將發(fā)自內(nèi)心地想要吃掉您。】

謝己淵沒有發(fā)表任何想法，他對這段話充滿懷疑。

與其說是對他，倒不如說，這個世界所有接觸過污染的東西都在無形之中發(fā)生了畸變，如果悄悄植入潛意識中的催眠，在腦海深處被上帝之眼侵染改造。

他們真正期待的，是【上帝之眼】。

不是他。

【您說得也沒錯，但現(xiàn)在，我與您的命運是一體的。】

對話框的邊緣又開始閃爍，謝己淵知道，這是上帝之眼討好他的方式。

作為一份天賦，上帝之眼并不具備自我意識和自我認知，它所展示出的一切，其中一部分源于它的主人，也就是謝己淵自己，而另一部分，源于這個世界污染來源的最初。

世界不會說話，但從這個世界中誕生的上帝之眼會，它用自己的方式把這個世界的答案告訴謝己淵。

這就是——全知。

【請您相信我，相信命運。】

“……”

謝己淵沒有說話。

他的精神狀態(tài)其實沒有表現(xiàn)出來地好。

身死，穿越，末日，同化，還有失憶，每一件都能讓人精神崩潰，但謝己淵不僅沒有瘋，甚至還能一直保持冷靜地利用自身優(yōu)勢謀劃。

這樣不太對，有點不像人了……可能是因為異化值太高，無意中被影響了。

不能保持現(xiàn)在的狀態(tài)。

謝己淵的思維很跳躍，就比如現(xiàn)在，他突然想到一個讓人毛骨悚然的問題。

“這個世界的污染和你或者你背后的東西有關(guān)嗎？”他突兀問道。

顧及身邊的向成濟，謝己淵沒有出聲，只是在心里發(fā)問。

作為他的天賦，除卻危及生命的時刻，上帝之眼必須告知他想知道的一切。

‘沒有。’

上帝之眼回道：【沒有。】

心中的想法和上帝之眼的話語重合，謝己淵斂下眸光，眼中沒有絲毫情緒。

“你最好說的是真的。”

命不命運的以后再說，謝己淵只想考慮當下。

略過這種暫時無法觸及的問題，謝己淵握著長刀，精準地砍死幾只襲來的酸蜂。

瞥了一眼掉落的蟲尸，謝己淵發(fā)現(xiàn)，每一只酸蜂的身體長度都在4公分之上，尾針裸露出來，長達一厘米，直徑更是在1.3毫米之上，尖部閃爍著銳利的浮光。

這種粗度，如果扎進身體里，一蜂一針足以把人扎成篩子。

提示浮現(xiàn)。

【酸蜂群，污染畸變種，食肉，無毒。】

食肉的酸蜂……

謝己淵目光一凝，喊道：“向哥，別用天賦能力，這群蟲子是食肉的。”

向成濟的天賦是橡膠人，序列155，能對身體進行強化，但再強化，也只能讓這群蟲子吃得更飽一點。

向成濟還沒想明白謝己淵是怎么知道他的天賦能力是什么，下意識聽從了他的話，停止發(fā)動天賦能力。

然而，戛然而止的抵抗讓酸蜂有機可乘。

幾只酸蜂煽動著漆黑的翅膀，“嗡嗡”地趁著間隙竄到向成濟身邊，狠狠鉆進他的皮肉里。

“哼。”

痛感襲來，向成濟悶哼一聲。

隨后，他迅速拔出安全部隊服袖口處隱藏的匕首，銀光閃過，裸露在外的蟲身被劃斷，剩余牢牢扎進肉里的半截酸蜂抽出了兩下，失去動作。

向成濟用匕首剔出殘余的蟲尸，捂住傷口，向謝己淵靠攏。

謝己淵揮刀的速度更快，刀身上殘余著小蘑菇的腐蝕汁液，酸蜂碰撞上來，瞬間就發(fā)出“滋滋”的聲音，一股難以言喻的臭味彌漫開來。

向成濟在一旁輔助，他感覺握住匕首的手逐漸溢出汗水，越來越滑，揮動的手臂也越來越累。

情況越來越差，焦躁的情緒在心底蔓延，向成濟喊道：“這不能留了，我們得想辦法走。”

謝己淵喘著氣，手心的傷口正在不斷滲血，沿著手臂濡濕衣袖。

平復(fù)了一會的異化值卷土重來，這一會兒，他的耳邊再次響起多重回響。

確定他們兩人真的無法抵抗后，謝己淵四處看了看，尋找逃脫的可能。

不同的路徑浮現(xiàn)出不同的提示。

【死路。】

【失修，塌陷，反正你跳不過去。】

【地面有坍塌風險，但有一條密道通向外界。】

有路！

謝己淵確定方向，一把扯過向成濟，說道：“向哥，我們那邊走！”

向成濟順著他的力道起來，兩個人跌跌撞撞地向洞內(nèi)逃竄。

謝己淵對礦洞內(nèi)的道路并不熟悉，好在對話框一直在顯示。

【左前方0.34米處有石頭，抬腳。】

謝己淵跳了過去。

落后一步的向成濟沒反應(yīng)過來，被絆了一下，失去平衡后半個人都壓在謝己淵身上。

謝己淵猝不及防承受重壓，踉蹌一下，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就在他以為自己會重重摔在地上時，向成濟發(fā)動天賦能力，變得更長更有韌勁的手腳及時保持住了平衡，拉住了謝己淵。

——原來，這就是天賦序列155。

【當前異化值：98.93。】

謝己淵眼前陣陣發(fā)黑。

失血過多和異化值過高的產(chǎn)生的幻象讓他幾乎再一次失去視覺。

手軟，腿軟，軟得幾乎失去了知覺，站都站不住。

追趕而來的蜂群還在發(fā)出嗡鳴聲，謝己淵死死握住刀，強撐著站起來。

他喘著氣，摁住胸腔里突然跳動了一下的小觸須，斷斷續(xù)續(xù)道：“向哥，我現(xiàn)在狀態(tài)、狀態(tài)不好，異化值升高了，可能、幫不上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