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低矮昏暗的房間里，幾乎堆滿了泡沫箱。福叔從泡沫箱旁邊慢慢走過，布滿老繭的右手撫摸著箱子。

泡沫箱子里裝的都是其他蛇場退回來的蛇蛋，只因為一條不知從哪里傳出來的謠言，導致已是驚弓之鳥的養殖戶立即人心惶惶，任憑福叔如何解釋，都沒能將他們的恐懼打消。

開始有一個蛇場退蛋，緊接著是十好幾家強烈要求退蛋。這件事情鬧得很大，整個XX縣的養蛇人都被牽扯其中，官方也沒有任何解釋，任由事情朝著不利整個養殖業的方向發展。

退蛋的風波愈演愈烈，官方又沒有出面解釋，福叔心中失望不已。他不再堅持，開始接受養殖戶的退蛋。

福叔干了幾十年的養蛇了，后疫情時代發生的一切，令他心力憔悴有跟不上時代的感覺。

“不得不服啊?！备Ｊ迨滞Ｔ谝粋€泡沫箱上，面露一絲哀色的低嘆一聲。

匆匆的腳步聲忽然傳來，一個青年推開房門驚喜的叫道：“福叔，牧香公司的車來了！”

五輛廂式貨車停在了房間外面，陳有志跳下車，朝福叔揮手笑道：“福叔，今天公司安排我過來裝蛋回去?！?

福叔點點頭，叫來幾個員工，一起把泡沫箱從房間里搬出來裝到車廂里。

人多好干活，很快房間里的泡沫箱都被裝進了車廂里。

“一共三十多萬個蛇蛋。”福叔把一張紙遞給陳有志。

陳有志接過紙張掃了一眼，然后收入隨身攜帶的小挎包里笑道：“好的，福叔。我們回去了?！?

看著五輛貨車消失在大門口，福叔有些悵然若失。他心中隱隱有些感覺，養蛇第一鄉的名號已經隨著五輛貨車的遠去而失去了。

下午時分，五輛貨車回到了基地。陳子牧看著紙條，然后給五輛貨車安排了去處。

“這是怎么回事？”正在觀景臺喝茶的譚哥皺著眉頭問道。

陳子牧輕嘆口氣，將謠言的事略說一遍。譚哥登時面色一變，緊接著問道：“什么？有這種事？那該怎么辦？”

“目前只能被動承受?！标愖幽涟欀碱^說道。

“上面不管嗎？”譚哥愣了一下問道。

“怎么管？他們要根據哪個政策來管？他們自己都不明確。況且前些年沃柑農藥超標的事您忘了？最后有誰被罰了？還不是種植戶自己承擔了損失。”陳子牧搖頭道。

譚哥沉默了，他默默從口袋摸出一根煙抽了起來。

前些年沃柑被某些人謠傳說農藥超標，害得多少種植戶的沃柑爛在地頭。譚哥曾為某個兄弟家的沃柑到處跑關系想要賣出去，結果是很不盡如人意。

“難道就真的沒有辦法了嗎？”譚哥吐出一口煙圈緩緩的問道。

“有。”陳子牧忽的淡淡說道。

“快說說。”譚哥猛地扭頭看向陳子牧。

“此事要做，需要有人犧牲?！标愖幽疗届o的說道。

“犧牲？什么犧牲？”譚哥詫異的問道。

“犧牲名譽，承受謾罵?！标愖幽恋恼f道。

“說說具體怎么操作?！弊T哥嚴肅的說道。

“找一個殘疾人，開一個養殖場，然后在網上發布消息。”陳子牧冷靜的說道。

“這能行嗎？”譚哥狐疑的看著陳子牧。

“這只是計劃的第一步，第二步還要找有影響力的人去配合?！标愖幽量粗畨貒姵龅陌嘴F，接著說道，“還要有人挑起爭議。比如為什么火雞能進入目錄，而蛇等動物卻不能？”

“還有嗎？”譚哥鄭重的問道。

“我們還需要做好內功，飼料，疾病預防和治療，都需要我們能夠拿出令人信服的東西來?！标愖幽脸谅暤馈?

“看來你已經胸有成竹了，那么你只管吩咐，我一定會去做的！”譚哥把手里的煙掐滅了淡漠的說道。

小蛇陸續出殼，陸無雙整個人的精神又緊繃起來。今年的蛇房翻了一倍，讓他有更多機會試錯。去年研制的飼料可以說是無一有用，今年在張宏鑫的指導下，他和他的團隊又研發出幾種新的飼料。

陸無雙把一本本厚厚的冊子發給自己的團員，然后讓成員們回去整理一下今年的工作計劃。

辦公室安靜下來，陸無雙拉開一個抽屜拿出一個筆記本。

“水律蛇的食物包括老鼠、青蛙、小鳥等，偶見其吞咽蛋類。。。。。?！标憻o雙小聲的念了一會，然后他放下筆記本抬起頭看著天花板低語，“尤喜吃老鼠?！?

“老鼠。貓吃老鼠，是因為老鼠能提供一種?；撬?，貓不能自己合成。難道蛇吃老鼠也是為了某種物質？?；撬?？”陸無雙驀的眼睛一亮，他沉默了一會后拿出手機給陳子牧去了一個電話。

接到陸無雙的電話陳子牧很快就趕來了，他一進門就急聲問道：“無雙，你的想法是怎么來的，說說看?！?

“也就是剛才無意中想到的。”陸無雙趕緊把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

“好，我支持你！那今年研制的蛇料先不要喂，按你說的喂老鼠！”陳子牧肯定的點點頭，忽的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朝陸無雙笑道：“對了，咱們的思路也不要局限于在老鼠青蛙身上，魚啊，尤其是黃鱔也可以試試。海鱔魚也可以嘗試的喂一下。”

“嗯，我馬上安排！”陸無雙高興的說道。他曾經在林科院養了一年多老鼠，知道如何飼養和擴群。

蘇靜姝的實驗室也充滿了緊張的氣氛，成員們分別忙碌著自己的工作。去年為了研發出治療蛇肺炎的特效藥，已經死去了五六千條蛇。雖然陳子牧沒說什么，但蘇靜姝心里沉甸甸的。

潘媛坐在電子顯微鏡前已經小半個小時了，她一動不動，聚精會神的看著病菌被一點一點的吞噬。

張蓮拿著試管，小心翼翼的滴入一滴試劑，然后觀察試管里的變化。

半個小時后，潘媛微微搖頭，換上新的托盤，再次滴入一滴藥劑。

說來奇怪，春天的時候雨水還是很充足的，但到了夏天，雨水反而吝嗇起來。整個夏天，就沒有幾場雨。大地龜裂，草木干燥，不少作物旱死在地里也沒有人去管。

陳子牧發布了公司通告，要求各場廠長注意防火，不要重蹈覆轍。

養雞場的場長韋富強打來電話，說第一批雞仔已經脫毛送入了冷庫里。陳子牧有些驚訝，第一批雞仔比他想象中入庫的時間還早了半個多月。

陳子牧很高興，隨即和譚秦香一起開車前往養雞場。路上，陳子牧看到大片的沃柑園被拋棄了，樹下長滿了雜草。

到了養雞場，韋富強早早在冷庫門口等著了。瞧見陳子牧和譚秦香下了車，韋富強把兩件干凈的棉大衣遞給了他們。

“進去看看?！标愖幽链┖妹薮笠潞笳f道。

冷庫外熱氣逼人，冷庫里寒氣瘆人。已經凍成塊狀的雞仔餅堆成了一座小山，坐落在冷庫里的一角。

陳子牧伸手摸了摸雞仔，聽著韋富強的介紹，他頻頻點頭。

“很好，有了這個養雞場，咱們就不怕別人喊高價了。”陳子牧點頭道。

出了冷庫，韋富強搓了搓手笑道：“陳總，有個事我想和您說一下。”

“說吧，老富?！标愖幽撩撊ッ薮笠抡f道。

“養雞場周圍的地能否租下來？我看最近氣候太干了，害怕失火。”韋富強眉頭微皺的說道。

“這的確是個麻煩事。行，回去我找老王問一下。”說完陳子牧拉著譚秦香就要走，不想韋富強再次喊住了他。

“陳總，帶點雞和雞蛋回去。”韋富強朝遠處一招手，兩個員工連忙跑過來，每個人各抱著一個箱子。

“這是什么？”譚秦香好奇的問道。

“山雞和山雞蛋?！表f富強笑道，“這么大的養雞場，只養一只雞有點浪費了?！?

炎熱的夏天總算過去，入秋后雨水漸漸變得多了。

陸無雙在辦公室里，看著投影上的內容，聽著成員的介紹。

“經過對比，好像喂青蛙，老鼠和黃鱔的蛇長得比較好。”陸無雙看著投影心中自語。

“這個就需要靜姝她們實驗室的支持了，看看這些動物身上有什么是水律蛇需要的?！标憻o雙在會后想了一會，徑直去找了蘇靜姝。

但蘇靜姝不在實驗室里，她去了基地找陳子牧去了。

“她去找陳總做什么？”陸無雙拿起手機剛要給蘇靜姝發一條信息，但很快又收回口袋轉身就走了。

觀景臺里，陳子牧聽完蘇靜姝的話，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中。

“行，等云喜來了之后我再和她詳談一番吧。”陳子牧開口了。

“那太好了，她今晚最后一班動車到?！碧K靜姝高興的說道。

“嗯，我安排人去接她?！标愖幽咙c頭道。

漆黑的夜晚，一輛南下的動車飛速的穿梭在山林間。蘇云喜神色有些憂傷和凝重，家里出了大事，但她又幫不上太多的忙。

十一點多，動車準時?？康秸?。蘇云喜推著一個行李箱，隨著稀稀疏疏的人流出了站口。

“姐！”一聲驚喜的叫聲讓人側目。蘇云喜看到蘇靜姝在兩個高大男子的護衛下朝自己招手。

“走吧，先回去再說?！碧K靜姝看著蘇云喜笑道。一個保安上前，提起蘇云喜的行李箱，小心的放入一輛豪車的后備箱。

待蘇靜姝和蘇云喜上了車后，豪車揚長而去。

一路上，二人聊個不停。蘇云喜很好奇蘇靜姝在這里的工作情況，聽到她去年為了找到特效藥而死去了五六千條蛇，蘇云喜咋舌不已。

“姐，你的事應該不成問題?！碧K靜姝忽然壓低了聲音說道。

“哦，為什么？”蘇云喜奇道。

“只要是有利于農業的事，陳子牧都會支持的。”蘇靜姝篤定的說道。

“可我干的是種植，你們做的是養殖，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啊。”蘇云喜疑惑的說道。

“我知道，可我也有這種感覺，他一定會支持你的，搞不好還會特意弄一個公司呢?！碧K靜姝嘿嘿笑道。

二人正說話間，很快就到了實驗基地。

“哇，這是實驗基地？這么大?。　碧K云喜吃驚的說道。

“是啊，沒想到吧。今年又建了不少房子?！碧K靜姝笑道。

“是的，和照片差太多?！碧K云喜點頭道。

“我叫吳姐安排你的房間吧，明天再去找陳子牧?！碧K靜姝瞧了一眼手機后說道。

一夜好睡，第二天中午，陳子牧來了。

“你家里發生了什么事？聽說很嚴重。”陳子牧在瞭望臺里看著蘇云喜問道。

“唉，夏天大旱，果園失火了?！碧K云喜不想回憶往事，只是簡單的略說一遍。

“那你來找我有什么想法？”陳子牧問道。

“有兩件事，第一是想跟你借點錢，紓解我家的困難。第二是附近有沒有被果農拋棄的果園，我想繼續我的研究?！碧K云喜斟酌了一會說道。

“借多少？”陳子牧喝了一口茶水問道。

“一個億?！碧K云喜低聲說道。

陳子牧聞言稍微一愣，蘇靜姝則瞪大了眼睛吃驚的看著蘇云喜。

“可以?！标愖幽料肓讼敕畔虏璞f道。

這下輪到蘇云喜瞪大了眼睛看著陳子牧，她臉上露出一絲喜色結結巴巴的說道：“謝謝你！”

“你要多少株果樹來進行你的研究？”陳子牧擺手問道。

“越多越好?！碧K云喜說完這話才驚覺自己有點得寸進尺了，臉上頓時露出飛霞。

“那就定個五百畝吧？最近拋荒的果園太多了，我想很合適你的研究?！标愖幽撩掳驼f完，然后看著蘇云喜搖頭笑道，“你沒有團隊嗎？一起讓他們來吧?！?

“可，可是我，我?！碧K云喜再次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吃住算我的，工資我也可以開，實驗的設備我也可以買。只是我有個要求?！标愖幽廖⑽⑿Φ?。

“什么要求？”蘇云喜驚喜的看著陳子牧。

“成果一定要分享給我，至于其他的什么專利署名，我不在乎。”陳子牧笑道。

“好，一言為定！”蘇云喜不假思索的說道。

“一言為定！”陳子牧哈哈笑道。

蘇云喜和蘇靜姝高高興興的走了，吳青忽的從門外進來，看著陳子牧問道：“陳總，我不知道你的意思?！?

“這個時候，我也不能給你說個一二三條理由來，只是根據我的直覺?！标愖幽聊抗忾W動的說道。

“男人的直覺嗎？”吳青有些發愣。

“對，我的直覺告訴我，或許將來有一天，我能從蘇云喜那里獲得意外的驚喜?！标愖幽琳酒鹕韥?，目光炯炯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