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是我剛才說的不對了嗎?”
“若是我說的不對,貴人還請莫要怪罪,這子嗣教育之時,我這孑然一身之人也是略知半懂。您也莫要放在心上。”
“若是某說的唐突了,還望貴人...”
蘇牧在說完了自己的一些見解之后,卻遲遲未曾等來李世民的回應。
作為一個職業的陪聊、這點兒職業水準他還是有的。
對方不語,那便不管自己說的是否在理、這種時候,道歉就完事兒了。
伸手不打笑臉人不是。
只要眼下不得罪客戶,這就足夠了。
然而讓蘇牧沒想到的是,原本剛想著不論對錯,先道個歉的他。
雙手作揖之勢都還未曾拜下,一雙厚重的大手便已經將他的雙臂托住了。
“小先生言重了。先生先前之言的確在理。是我這個當父親的欠缺了考慮啊!”
“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如今繼承子已經定下了,那其他的子嗣,縱然是再喜愛,也都因有邊界。”
“更不該想著什么給繼承子樹立一個對手之類的想法、兄弟相殘,實在人倫不認,天理難容之事啊!”
“這種事,絕不可以再發生了。”
“...”
李世民將蘇牧扶起之后,似是有感而發的感嘆了一聲。
然蘇牧從他的話語之中,卻也聽出了些許異樣。
‘這種事,絕不可以再發生了。’
就單單這一句,這其中的信息量就已經夠大了啊!
對于這種大瓜,蘇牧要說不好奇,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畢竟吃瓜才是人生。
只不過,作為一個‘知己’、這種事還是不打聽的好。
“小先生今日之言,讓某豁然開朗啊!你這位知己,某記在心中了。”
幡然悔悟的李世民,此時再次看向蘇牧的時候,眼神中也不由多出了幾分感激之色。
若不是今日偶遇蘇牧的話,李世民覺得、自己很大可能真會給太子承乾樹立一個‘對手’,從而督促他。
“貴人說笑了、你我萍水相逢,今日能相遇一番,這本就是緣分。”
“哈哈哈,今日出門走的急,身上錢錦不多、這是某隨身之物,當做是一份善緣、今日便贈于小先生了。”
李世民在與蘇牧寒暄了兩句之后,看著周圍越圍越多的人群。
他也知道,自己差不多該離開了。
畢竟自己只是個過客,眼前的小郎君的生意還需繼續做下去。
自己在這里待的也夠久了。
于是起身之后,他隨手的從腰間解下了一枚銅質的吊墜。
隨后輕輕的放到了蘇牧的木桌之上。
一旁的房玄齡在看到自家陛下放下的東西的時候,他的眼神中不由閃過一抹驚駭之色。
這可是陛下的貼身之物啊!
就這么給送出去了?
“小先生、有緣再見!”
“還是那句,莫愁前路無知己、貴人慢走!”
“謝過了!”
...
從人群之中退出來之后,房玄齡有些猶豫的扭過頭看了看身后的少年郎,隨后略有試探的問了一句。
“老爺,你覺得這少年郎如何?”
在聽到房玄齡這話之后,李世民的腳步也微微停頓了一下。
隨后扭頭看向了他。
“可憐人罷了。看上去年紀也不大、說話還算是圓滑,不像是粗鄙之人。只可惜啊...”
李世民一想到蘇牧雙目之上纏繞著的那黑色的緞帶,他就不由搖了搖頭。
端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也算得上是言語得體之人。
風華年少時,卻落的個雙目無光!
“那陛下若只是覺得惋惜,又何故送上貼身之物為禮啊!這若是改日其當真有求上門的話,這該如何是好?”
皇帝陛下的貼身之物,豈是簡單之物?
常伴帝王左右之物相贈之,那幾乎就等于是一份承諾。
將來若是那蘇牧知道了陛下的身份,持此物求見的話...
“今日之言,某的確算是欠他一個人情、若是他當真持此物相求,那允了又如何?”
對于房玄齡的顧忌,李世民卻只是微微擺了擺手,絲毫沒有在意的意思。
有些時候,人情這東西,不用遠比用了更有價值。
而若是蘇牧選擇了用掉這份人情,那對于李世民來說,也不會有什么損失。
君子之交淡如水。
“先生,某近來有一事甚是苦惱煩悶,可否與先生一談?”
在李世民與房玄齡即將離去之時、卻見一書生模樣男子快步的坐在了先前李世民所坐的位置。
而看對方的眉宇之間,似是有一抹化不開的惆悵一般。
整個人看上去格外的沉悶。
“朋友說笑了,我這里招來送往,幾乎都是郁結之人,若方便一談,可暢所欲言。”
“我雖然不一定能解決你的煩惱,但至少可以當一個傾聽者不是嗎!”
蘇牧那極為平靜的聲音似是有什么魔力一般。
在聽到他這么說之后,總會讓敘述者對他產生一種信任感。
莫名的會覺得心安。
“先生想必也知道,不久之后,便是科舉取試之日了。”
“實不相瞞、這已經是我第七次參加科舉考試了。說來可笑,我從武德年間便開始參加科舉,然而一路考到了貞觀年間,卻依舊是名落孫山。”
“家中妻小年年翹首以盼、而我卻年年敗興而歸...”
原本都已經打算離開的李世民與房玄齡二人,在聽到這新坐下的書生口中所言之事的時候。
二人的腳步卻十分有默契的停了下來。
他們剛剛聽到了一個十分關鍵的詞匯。
科舉!
作為一朝帝王與當朝相國。
對于這些特殊的詞匯本就比較敏感。
而如今在這民間聽聞有人談論起‘科舉’之事,二人自然下意識的停住了腳步。
回首間,只見那坐在蘇牧對面的書生郎越說,神情也是低落了起來。
多年的科舉落榜,早已經挫敗了他的銳氣。
此時的他,雖然尚且沒有參加今年的取試、但是心中卻似乎早已經遇見了結果了。
只不過,他自己不愿,卻也不敢去面對罷了。
或者說,他此時也許需要的,是一個人來點醒他、勸誡他放棄。
“先生、倘若...倘若今年的取試我依舊失敗了。你說,我該用何顏面回去面對妻兒老小?”
“我又該如何給自己一個交代?”
“十數年的寒窗苦讀,最終卻一事無成!我讀這么多書,意義何在?”
“先生,你說我到底該怎么辦?”
書生郎說著,聲音也逐漸沙啞了起來。
眼眶逐漸泛紅,看向蘇牧的時候,眼神中甚至多出了幾分祈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