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到坡底后，秦牧仔細觀察著周圍。

眼前這水塘，呈很奇怪的勺形，后面又短又大，彎曲的前端又長又窄。

按理深山里潭水應該很清澈，可這泡水，卻呈半綠色，里面長滿了苔蘚與水草。

秦牧撿了個木棍，朝水里捅了幾下。

還沒探到水底有多深，倒讓許多紅肚皮的林蛙，爭搶著從水里露頭。

“秦牧，好多大母豹子！”翠翠指著水里喊了聲。

“嗯，確實挺多帶籽的肥蛤蟆。”

在關外，大母豹子，特指帶籽的母林蛙。老人們常說，大母豹子就是活人參，吃這玩意，女的滋陰補氣，男的活血壯陽。

即使放在滿是山珍的興安嶺，一個天然蛤蟆塘，也可遇不可求。

今天遇見了，定不能放過這樁美味。

秦牧點燃根煙，思索著如何把林蛙們都抓上來。

其實手邊要有根軟塑料管，那這事可太好辦了。

直接一頭插進蛤蟆塘里，一頭順到低處。直接用虹吸效應，就能把滿潭水放空。

可他手頭沒管子，只能用笨方法。

秦牧順著岸邊，朝水潭后面走去，然后將木棍斜插進潭底。

木棍出水后，便用獵刀在水痕處，剝了圈樹皮。

接著他走到水潭窄長的前端，又將木棍插進水底。

水面果然沒漫過木棍剝皮處。

后面寬闊處深，前面狹窄處淺。這樣倒是有些麻煩。

要是想挖缺口放水，得花大力氣，從后面堤岸夯實處鑿開缺口。

翠翠扯了扯他：“你想到辦法嗎？”

秦牧點點頭。

“啥辦法？”

“一個字，等，”他瞥了眼翠翠。

兩人在岸邊，找了個避風處坐下，馴鹿也趴伏在身旁。

又過了十幾分鐘，頭頂的山坡上，果然傳來了鹿蹄聲。

秦牧站起身揮揮手：“喂！這呢，還往哪跑？”

盈歌忙拽緊韁繩：“莫日根，你干哈呢？”

秦牧向他身后的山道看了眼，另外兩人并沒有追來。

“他倆呢？”

“回寨子了，馬上天黑了你不道嗎？”

秦牧擺手道：“趕緊把他倆追回來，又有大貨了，滿塘子母豹子！”

他說著指了指身旁的水塘，撿起塊石頭扔進去。

盈歌扭頭看了眼，水花迸濺時，果然水底有林蛙在叫。

他頓時喜上眉梢，勒轉鹿頭，朝來路趕。

不一會兒，采參小隊便齊聚水塘。

秦牧抬頭看了眼天，太陽西斜光線昏沉。山里天黑早，可能也就有兩個小時的光亮了。

他撣了撣煙灰：“盈歌，你帶著薩哈林，去那邊挖條放水溝。雛形我已經挖出來了，你倆繼續往山下挖。”

“姐，你把幾個背簍收集好，等著抓跳上岸的蛤蟆。”

他拍了拍恩克的肩膀：“別急，你的活最重。”

眾人說做便做，很快到了各自的崗位。

秦牧則去樹林里，砍了幾顆松干，將一頭削尖。

出密林時，他看見盈歌兄弟，已累的滿頭大汗，脫光了上衣。

山里的硬土非常難挖，他倆又沒鐵锨，只能用斧頭，先敲松土塊，再一點點刨。

忙活了半天，才挖出不到十米。

秦牧揮揮手喊道：“盈歌，順著我畫的線，把土破開皮就行了，沒必要挖這么深！”

盈歌點點頭，用手背抹了把腦門。

秦牧喊來恩克，一齊用樺樹皮繩，將五頭馴鹿的脊背，連在一起。

又將繩索的另一端，套在了新削尖的樹干上。

如此兩根樹干橫豎卡一起，倒成了個簡易的犁耙。

忙完后他抬頭看了眼，盈歌兄弟，已把引水溝挖到了山下。只是天冷土硬，水溝挖的很淺。

他招呼盈歌兄弟過來，然后讓恩克在前面牽鹿。

他們仨則抱著削尖樹干，將尖端死死按進土里。

“恩克，往前走啊！”

恩克愣了下，抬手拍了頭鹿一巴掌。

五頭馴鹿邁蹄往前走，可后面拖著卡進硬土的樹干，很快便“哞哞”叫著，停住了步子。

馴鹿雖被鄂溫克人馴化，可千年來，干的都是馱馬的活。從沒像耕牛一樣，拖著樹干犁地。

“抽！狠抽！”

秦牧扯著嗓子喊了聲，恩克也發了狠。彎腰撿起根枝條，“砰砰”打著頭鹿脊背。

馴鹿仰頭哀鳴著，雖不理解主人為啥打它，仍舊奮蹄往前走。

前面五頭鹿按頭前行，后面三人合抱的樹干，也點點破開了硬土。

盈歌笑道：“莫日根，你吃啥長大的，腦子里咋那么多法子？”

“還是那句話，多看書，多看報，”秦牧沖他眨眨眼。

在五頭馴鹿的幫助下，眾人終于犁開了引水溝。

潭水呼呼順著溝往山下趕，被抄家的林蛙，也紛紛從水里露頭。

翠翠忙的后腦勺馬尾就沒落下來過，到處跑著去撲跳上岸的林蛙。

引水溝末端，按著背簍過濾潭水的薩哈林，也上了貨。

可即便如此，許多林蛙還是死守在幾近見底的水潭里。寧愿在淤泥里到處鉆，也不想被人捉走。

眼看天色漸晚，要是天黑前清不了水塘。摸黑回家，恐會遇到野獸襲擊。

秦牧當即拍板：“盈歌，你帶著恩克，騎著馴鹿下去攪水！”

兩人聽命跨上鹿背，馴鹿雖有些不滿冬天下水。但在主人的拍打與叫罵下，只好慢慢走進水塘。

放了十幾分鐘水，潭底的水位剛好到馴鹿膝蓋。

可下面淤泥太多，馴鹿走起來歪扭扭的。

兩頭馴鹿把水攪得越來越渾，躲在水下的林蛙無法呼吸，只好一個個逃走。

運氣好的，跳到岸上，沒被秦牧與翠翠逮住鉆進密林。

運氣差的，直接順著引水溝，統統鉆進薩哈林的背簍里。

待到潭水放盡，盈歌突然發現，淤泥里還有東西在打洞。

他跳下鹿背伸手去撈，那東西滑溜溜的，瞬間從指縫擠了進去。

秦牧也看到他的遭遇，當即把背簍里的林蛙，倒進口袋里。

“用這個篩泥！”他脫手把背簍扔進潭底。

盈歌踩著淤泥，歪著身子抓住背簍，瞅準機會，將泥里活物倒扣婁下。

他用背簍挖出一捧泥，舉到空中篩了篩，果然是條肥泥鰍。

盈歌怪叫了聲，將婁中泥鰍抖到岸上，朝下一條獵物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