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清冷。

兩人被店長開車送到小區門口。

吳聽走下轎車，手上的傷口已經做了消毒和藥敷并纏上了繃帶，但隱約還能看見滲出的一些淡紅。

轎車并未熄滅的引擎聲有些刺耳，大燈垂到地面的白色光線反射到眼角也有些扎眼。

店長搖下車窗對吳聽說的話并沒聽太清。

王陵心小跑著到主駕窗外，對店長鞠躬道謝。

而后店長開車走了。

“店長說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聯系他。”王陵心說。

“好。”

“你沒事吧，要不明天還是去醫院看一下？”

“沒事，只是今天有點刺激，心態還沒有平復。”

吳聽回過神來，自己不能表現得太過異常，不能讓任何人起疑心。

“醫院我明天自己去。”

“這不好吧，你是因為我的關系，我有責任......”

“沒事，你給我錢就行。”

“額......好吧，醫藥費和補品的錢是多少你盡管告訴我。”王陵心又補充，“你別客氣，我在網上畫畫賺錢，還是挺有存款的。”

吳聽有些詫異，抬頭望了王陵心一眼。

他早就聽聞王爺爺吹噓他小孫女繪畫天賦很好，利用學業之外的時間學習油畫，在市上和省上得了許多獎。

于是便問了一句，“網上喜歡油畫的人很多嗎？”

“不是，主要是一些人物插畫，還有一些人會提出要求定制。”王陵心有些猶豫，“你可能會不太懂。”

“是動漫人物嗎？同人插圖。簡單來說，就是二次元？”吳聽一驚。

“額......”

王陵心遲疑了兩秒，重重點頭，“是的。”

簡而言之就是網上俗稱的“畫師太太”。

“你看起來精神了不少。”

“簡而言之就是心情平復。”吳聽纏著紗布的右手握拳抑制手心傳來的痛感，既然有了處理方針，那么他就決定落實，他面上帶上微笑。

有個人太糾纏了可不好。

“我能理解，即使現在我還有點后怕當時遭遇的場景，真的謝謝你。”

“不用謝，給我錢就好。”

“多，多少？”

“兩百吧，要是明天不夠醫藥費我再找你補。”

聽吳聽語氣本以為會被獅子大開口的女孩有些錯愕，隨即爽快地拿出手機，點開微信的好友二維碼。

兔耳的手機殼，毛茸茸的吊墜在下邊晃啊晃。

“過去了。”

吳聽看見新好友的聊天窗口突然多了一個紅包信息。

點擊打開后，赫然顯示500元。

王陵心解釋道，“要是真傷到了神經肯定不止500塊，到時候給我說，幾千萬把塊我還是給得起的。”

饒是鎮定如吳聽，此時心里也有些暗暗吃驚。

富......富婆！

“不過有個條件。”王陵心趕緊打補丁。

“什么條件？”

“不要告訴我爺爺奶奶，他們會擔心，其他的我都能答應你。”

“成交，傷口的事我會當作走路摔跤了。”

“會不會有些太隨意了？”王陵心有些忍俊不禁，或許是因為吳聽的狀態由陰轉晴，她也逐漸開朗起來。

“有時候隨意一點反而有說服力。”

“這一點我完全贊同！我畫畫的時候，很多時候摸魚反而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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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流不止。

洗手池前，鏡中倒映的白色紗布此時已經染得通紅。

滴在白瓷色洗手池邊緣的血滴，匯聚成紅色的蛛網徐徐流向下水道。

放在紙巾旁的手機里正播報著新聞畫面。

[“突發！一名男子突然在人群密集的商場失控。”]

吳聽解開最后一節繃帶，將其隨手丟在洗手池的邊緣。

看著血肉模糊的手掌，他拿起一瓶消毒水沖洗，冷意和痛意刺骨。

吳聽咬緊牙關。

[“當時正值電影散場，人群聚集之際，男子失去理智無差別攻擊周圍人群，已造成一人死亡，三人不同程度受傷。”]

止血藥粉撒在猙獰的傷口上。

吳聽的手臂止不住地發抖，用牙咬住繃帶的一端，然后在傷口上一圈一圈地仔細纏繞。

[“該男子在遭到警察控制后展現了極強的爆發力和異于常人的力氣。事后，警方在男子背部發現了大面積的黑色金屬附著物。

該黑色金屬附著物似乎難以用常規手段分離，與皮膚緊緊相連。”]

包扎完后，并沒有血液繼續滲出，吳聽松了口氣。

緩緩打結。

[“目前，失去理智的男子已經被帶往警局。警方表示，后續情況仍需進一步調查。”]

因為這個突發新聞，吳聽放棄了深夜去醫院處理的打算，即使傷口突然惡化。

“深夜太扎眼了，即使治療也只能白天去。”

醫生忙起來不容易注意到身體其他部位細枝末節的異常。

總算結束，吳聽沾有鮮血的手指點在屏幕上，關閉新聞，同時在玻璃鏡面上面留下一個血色的指紋印。

他抬起頭來，看向鏡中的自己。

面容憔悴消瘦，睡眠不足的黑眼圈，挺帥氣的臉龐。

還有，瞳孔邊緣泛著極淡的鈷藍色光暈。

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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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

清晨的日光透過并不厚的窗簾照進房間，新一日的氣溫開始回升，鳥叫聲和人們繁忙的聲音也從樓下的街道傳來。

吳聽眼皮之下的眼球動了動，緩緩醒來，原本緊皺的眉頭也隨之舒展開。

感覺不到手上有任何的痛感！

全身輕松。

吳聽奇怪，趕緊在床頭坐起身。

仔細想來，在后半夜的時候，痛感似乎就突然消失了。

他觀察周圍。

發現身邊的床單紅了一大塊。

包扎在手上的繃帶，此時變成一個巨大的凝結的血塊。

無數根大小不一血流痕跡，在凝結后就像是一根根暗紅的血管，如根系一般密密麻麻地延伸到床上，看起來像是已經和床合為一體。

略微動了動手，右手輕松地就從的巨大血塊中抽出，就如金蟬出竅一般。

吳聽瞪大眼睛。

因為此時在他的眼前。

手心光潔，傷口恢復如初。

膚質甚至比原來更好了。

白里透著紅，在自然光照下有一種莫名的晶瑩感。

他條件反射地拉開上身的衣服，只見那塊黑色的金屬安靜地躺在那里，和原本沒有兩樣。

十幾分鐘后。

吳聽在廁所里用熱水將腦袋大的血塊用熱水沖化。

涓涓紅流在便池里化作一個漩渦被吸入下水道。

但狹小空間內氤氳不散的血腥味，還有在地面上的那一團通紅的中帶著點黑色膠狀物的濕答答布條，讓人很難不懷疑這是什么見不得人的案發現場。

吳聽撓了撓頭。

由于沒有經驗，他也只能加大香薰噴霧的用量和開窗通風。

“這出血量也太大了吧，這我都沒死，真是無敵了。”

從窗邊走回來，吳聽看著地上的這團布條和染血的床單，開始頭疼起來。

“洗是是洗不干凈了，問題就在于怎么處理。

肯定不能直接當作垃圾丟了，不然能將開寶箱的老婆婆嚇個半死。燒掉顯然也不行，會被鄰居認為是在焚尸，或者是在煮屎！不管是哪一個都不太好解釋......”

“誒！有了。”

半晌后，吳聽提著脹鼓鼓的黑色垃圾袋出門。

恰巧鄰居王爺爺家的大門也敞開著，吳聽由于右手還裝模作樣地纏著繃帶，于是只有將垃圾袋暫且放在墻邊，用左手鎖門。

“誒，小聽，你的手怎么了？”

恰巧路過的王爺爺老伴，李奶奶端著果盤在客廳經過時，注意到吳聽，緩步走過來。

關切地仔細瞧了瞧。

“沒事，昨晚騎車摔了一跤，割傷了，不過好在口子不深。”

昨晚準備的臺詞這不就派上用場了嗎？

“那就好，平時走路騎車還是要小心一點，吃水果嗎？”

李奶奶將果盤遞過來，還貼心地在切好的蘋果上插上牙簽。

盛情難卻。

吳聽串了兩個后就要道謝告辭。

突然李奶奶皺起了眉，“什么味道，好刺鼻。”

難以覺察的，吳聽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然后按計劃拿出垃圾袋里的空墨水瓶。

“一不小心打翻了墨水瓶，撒到舊床單上，我想著干脆就丟了換新的。”

“哦。”李奶奶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緊接著又嚴肅起來。

這反而讓吳聽緊張起來，難道是因為自己往里面加了殺蟲劑防蟲暴露了？

“小聽你怎么也這么粗心大意，光是學習好也不行。看來是得討個媳婦照顧下了，不然老是這樣容易造成多大的浪費啊！”

吳聽汗顏，“奶奶，我才17呢。”

說完便再度告辭。

這才剛走兩步，李奶奶又想起來什么，恍然道，“對了，我家陵心剛回來。這不，正在客廳看電視呢。”

吳聽順著李奶奶所指，瞧見客廳電視上正在播放某部美劇的片段，畫面正巧是某祖國人的健康笑容。

而沙發之后，某人因為聽見提及自己，一個腦袋緩緩地伸出來，對著吳聽揮了揮手，然后又坐了回去。

響起一聲充滿氮氣的塑料袋扯開的聲音。

接著便從沙發后傳出一陣松鼠啃食一般的窸窣聲。

“這小孩鬧著要轉學過來，也不知道她爸媽是鬧的什么矛盾給她氣走了。不過正巧你們倆歲數差不多，有空多聊聊。”

吳聽不失禮貌地微笑點頭，也不置可否。

終于見李奶奶轉身了，他拔腿就溜。

緊接著便聽到后方傳來奶孫倆的對話聲，

“又吃薯片，這東西添加劑這么多，多不健康啊？”

“不吃才不健康呢。”

“你這電視我怎么沒看過？是不是要收費啊？”

“我有亞馬遜會員，用手機投屏的不收錢。”

“胡說，會員還不是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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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無事，時間到中午，吳聽接到了警局的電話。是無賴報的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