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被華闕嚇唬了一番后，小狐貍便一改模樣，日日乖順地趴在她懷里。

此時華闕正順著懷中小白狐的毛，怕吵醒了它，輕聲問道：“仙界的狐貍怎么不會說話？”

白弦站在不遠處的樹下笑了笑，“阿素不過破殼兩三個月，你便要他開口說話，未免太操之過切了。”

華闕聞言抬眸，“阿素？你給它起的名字？”

順毛的動作停下，小狐貍在她懷中轉了個方向，又哼哼兩聲表示了不滿。

白弦點了點頭，“怎樣？是不是很符合它的氣質。”

華闕思忖一番，“若是個男娃娃，這名字恐怕便不妥了，也不知它何時才能化形。”

“仙界狐族只青丘一脈，青丘狐自破殼到化形，多要三五年。”

華闕停下手中動作，抬起眸來，“你原有了計較。”

白弦微微仰首，目光落在遠處，抱臂于胸前，真如一只高傲的鶴，“青丘遠在萬里之外，我懶得去問，他們家中丟了娃娃自會找來。若他們不來，便知他們也沒多在乎阿素，將阿素送回去也不會好過。”

華闕眨了眨眼，對他比了個大拇指，“鶴霄上仙實在縝密。”

衣袖掠過小狐貍的額頭，它緩緩睜眼，換了個姿勢繼續(xù)窩在華闕懷中昏昏欲睡，模樣甚是惹人憐愛。

白弦隨之瞧過來，嘴角也似揚了揚。

華闕對他招了招手，“白弦，我有事問你。”待他走得近些，她才繼續(xù)說下去，“頌音上仙也曾是習劍的？”

白弦眼前一亮，點了點頭，抱著一盒子果脯坐下，頗有展開一番高談闊論的意思，“頌音那把劍名飛鴻，百年前也與驚月齊名。”

說完他又搖了搖頭，“不對不對，該是驚月曾與飛鴻齊名。”

這她倒是聽來了興趣，華闕又往前湊了湊，“這么說起來，頌音上仙倒是比我?guī)煾父鼌柡π┝耍俊?

“你別急，聽我慢慢說。”

小狐貍自華闕懷中躥了出去，趴在白弦腿上，尾巴耷拉著，時不時拍拍衣角，模樣愜意。

“以人入仙者，少之又少，幾千年來只出了他們兩個，可這兩位升仙時日，相差又不過幾十載。

頌音飛升入天門那日，仙界轟動，天帝大宴其于流泉庭，親封劍仙。

后六十三年，奕楓升仙，頭一件事便是挑了妖界的魍魎鬼陣，又回絕了天帝的重賞，只要了清云山做住處，一時風光無量，轉了眾仙的視線，也將頌音架在了那里。

正當大家擔心這兩人會因此結怨之時，頌音卻瞧上了他。只是落花流水，一段孽緣。”

華闕聽得入戲，手中捏著的果脯半晌都沒放進嘴里。

白弦指了指她腰間佩劍，“喏，當時奕楓拿著的就這把劍。”

“闖鬼陣？”

白弦點點頭，“這段便更有得說了。”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你們人間的話倒是說對了。有了頌音這個先例，待奕楓飛升時，仙界眾人便見怪不怪了，以至于他闖進妖界，破了魍魎鬼陣，再提著驚月劍回來時，都無幾人知曉他的姓名。

他周身滿是殘破妖氣與凌厲劍意，手中劍尖仍在滴血，一路越過天門，竟無一人敢攔。

還是守門小童去尋了天帝，天帝親自出面將奕楓迎到天宮，請了所有上仙來大擺宴席，席上小心翼翼地將他闖鬼陣的事問了個清楚，幾番舉杯敬之，字字句句皆言委以重任，就差將他請上主位了。”

“天帝請了所有的上仙來……因為懼怕師父？”

白弦頗為滿意地點了點頭，“小闕兒還是有幾分聰慧的。”

華闕又道：“那魍魎鬼陣是什么來頭，怎么破了它會引起如此恐慌？”

“魍魎鬼陣便是兩界對峙千萬年的原因，搭陣需得妖界十三族族長合力，陣法成形可綿延幾十里，陣中百鬼號哭不見天日，一舉一動皆在他們掌控之中，是以有心算無心，任誰也難討得好處。

鬼陣一破，妖界十三族族長死的死傷的傷，仙妖間的平衡也被打破，接下去會如何，誰也不知道。”

“這怎么說，難道仙界會趁人之危不成？”

“奕楓剛剛飛升，心智薄弱，被那妖法影響也不是不可能。他有著如此厲害的劍意，若一念偏差墮魔，便是三界大難。”

華闕垂眸，“可依我看，沒人比師父的道心更堅固了。”

白弦輕嘆一聲，“是啊，如今看來，我們的擔心實在多余。”

可當時誰又能保證呢。

華闕捻了一小塊桃干扔進嘴里，“你怎么知道得這樣詳細？”

白弦的扇子又落在她額頭上，頗有些無奈，“我自然也在席上。”

小狐貍隨著他傾身的動作悠悠醒轉，打了個哈欠睜開眼。

靜默半晌，華闕又問道：“那之后呢？”

白弦微怔，“什么？”

“華闕拿到了共生蠱之后呢？”

白弦將扇子在手心敲打，看向華闕身后不遠處站了好一會的玄色身影。

后者并未言語，只是頷首，轉身離去。

白弦會意，再度開口。

三千年前。

頌音下凡歷劫，從聞晏那拿到共生蠱，對奕楓種下。

被施蠱的兩人，自此魂命相連，生死相依，不可獨活。但奕楓不是個任人拿捏的性子，當著她的面硬生生剝去共生蠱，仙骨破損，修為大減。

頌音在一旁瞧著，愈漸心冷。

她撕心裂肺地哭喊著，可那劍仙恍若未聞。

奕楓便如此厭惡她……

頌音執(zhí)念太深而墮魔，好在并未釀成大禍，被趕來的白弦以縛魔鎖困住。

魔君知道她墮魔被關，以救同類為由帶大軍硬闖仙界，天門被毀，仙界大敗。

魔君要趁機報被破魍陣的仇，可關鍵之時卻被頌音擋下，頌音也因此魂飛魄散。

如此一來便失去了殺奕楓的好機會，各路仙人合力才堪堪攔住他。

可聞晏帶領的妖族大軍已經攻進人間，浮世鏡中白光乍破，顯現出人間煉獄般的慘相。

山火蔓延，洪水肆虐，陰雨連綿，日夜倒轉。

聞晏站在半空中仰首，對著浮世鏡中的奕楓道：“我便要你看著，心系之物被人當面摧毀是何等感受。”

奕楓握緊了手中劍，卻什么也做不了。他被聞晏算計，一步步走入圈套，如今自廢仙力任人擺布，實在可笑。

三界間的鏈接增強，仙妖可以進入人間，凡人也可以修仙或成妖。

山火燒了百余年才漸漸熄滅，人間生靈涂炭，法度無威，各宗門稱霸，這對三界來說都是極大的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