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謝濼函在宮外又獲得了一些對付慕容恒山的有力證據,一刻也不敢耽擱地就回宮直奔御書房去。
宇翌遙和謝濼函兩人在一起密談了許久,待謝濼函再離開時,都已經酉時快要戌時了。
爾后宇翌遙一個人坐在御書房里,靜靜思考些什么。
“皇上。”張德全見謝濼函走了,這才敢進去,“皇上,這晚膳的時間都過了。奴才這就叫御膳房重新做些膳食送到玄武殿去。”
宇翌遙起了身,張德全以為皇上會說回玄武殿,看他這樣子,微微有些疲憊。可是,宇翌遙沒有。
“去坤寧宮。”他抬了抬頭,就準備抬起步子。
“可是皇上,這晚膳還沒有用,奴才怕......”張德全勸道,生怕這皇上餓壞了身子。
宇翌遙只是側目看他一眼道:“朕說去坤寧宮,聽不懂嗎?”
“是,是。”張德全見宇翌遙這樣的態度,“擺架坤寧宮!”
忙完了政治上的事,宇翌遙第一個想起的就是姜夕嵐。這兩天事情多了些,宇翌遙幾乎是一刻沒有歇息地在忙,玄武殿金鑾殿和御書房之間來回奔波,沒有去姜夕嵐那,當然也沒有去任何一個妃子那。
那天在堇陽宮,隔著遠遠地距離他看見姜夕嵐臉上從來沒有過的表情,似乎是......吃醋?不過也只是一瞬,可是宇翌遙還是不得不多想了些。姜夕嵐再偉大,也是個女人。這天下有哪個女人是心甘情愿把自己愛的人和別人共享?只是他心里一直覺得姜夕嵐有著不同于常人的胸襟,她會提醒自己雨露均沾,會讓自己多看看柳雨妙,可是......
想著,已經走到了坤寧宮。
他突然停下來了。自己說過會讓她幸福,可是這樣的宮廷生活,她是不是真的覺得幸福呢?宇翌遙突然迷茫了。
“皇上?”張德全看見宇翌遙停下來,也跟著停了下來。
宇翌遙輕輕搖頭似是在說沒什么,又邁起步子走進去。
“皇上駕到!”
姜夕嵐這個時候在看書。說起來是皇后,成日里無非就是受人參拜,閑來四處走走,打理后*宮的瑣事。宇翌遙不來的時候,她也只能自己翻翻書。
“臣妾參見皇上。”聽見宇翌遙來了,姜夕嵐馬上放下書出去,心里在一瞬間的喜悅后突然多了些說不清的感覺。
宇翌遙一見著她便有了笑容:“這兩日事情多......”
“臣妾明白。”姜夕嵐知道他要說的話。她自己開始慢慢懂了些什么,宇翌遙不可能也不可以專寵,這是身為一個皇帝最最忌諱的。他這兩天沒有去別人那,憑什么來自己這?姜夕嵐也不曾奢望。
宇翌遙愣了一愣,坐下來,這是兩個人之間第一次這么尷尬。他們各懷心事,關于彼此,又不敢點破。
“嵐兒這兩日可見過母后?”宇翌遙突然想起來好像已經有些天沒有去過慈寧宮了,便提了起來,“母后可安好?”
對了。他還不知道。姜夕嵐心里一顫,隱隱地深吸一口氣,擠出安慰地笑:“皇上,太后她,去晉山寺了。”
“哦。”宇翌遙只微微點頭,太后出宮去晉山寺并不是什么稀奇事了,“不是不久前才去過?以往都是六個月去一次。”
“皇上......”這事太后只跟姜夕嵐說了,可以說是默默地離開了,沒有給這皇宮帶來任何波瀾,“太后這次去,不回宮了。”
宇翌遙聽了有些奇怪地看著姜夕嵐:“這事何意?”
姜夕嵐實在不知道是怎么解釋,抿了抿唇道:“皇上,也許太后她是在宮里累了呢。大半輩子了,她老人家應該好好安享晚年了。”
再怎么有隔閡,母子之間畢竟也是血濃于水。知道自己的母親突然一下遠離了自己,宇翌遙的心里還是涌出一陣難過。
“可是,可是母后并沒有提起過......”宇翌遙一下子還沒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離宮了?他不禁想到,那晉山寺可不比皇宮,太后要久住,習慣嗎?
“太后已經走了有幾天了。她老人家知道你忙,就沒有告訴你。”姜夕嵐趕緊打了圓場,“皇上沒有問,臣妾這,也就忘記了。”
宇翌遙不再說話了。他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大理石花紋。宇翌遙怎么會不明白這其中多少有些自己的原因,不由得一陣懊惱。
姜夕嵐看見他沉默不語的樣子,心里有些難受。自己知道太后要離開的時候都有些想要挽留,更何況是他呢。姜夕嵐輕輕握住宇翌遙的手,微笑道:“皇上想啊,晉山寺離懷安并沒有多遠啊。太后只是見皇上如今可以獨攬朝政了,便放心了,想換個環境生活。以后若是閑了,皇上還是可以去看太后的。”
宇翌遙抬頭看她,苦笑道:“嵐兒,我不是一個好兒子,也不是一個好丈夫,對不對?”
姜夕嵐凝視著他的眼,一時無語。一個帝王身上背負的,太多太多了,恐怕根本不能完全把精力放在任何一個平凡人輕易可以做好的角色上。兒子,丈夫。
她握著他的手緊了些,希望這樣可以代替語言稍稍給他一些撫慰。
這個時候,張德全進來了:“皇上,奴才已經吩咐了御膳房做了些膳食,一會兒送到坤寧宮來?”
“皇上還沒有用膳嗎?”姜夕嵐擔心地說,這都什么時辰了,他忙也要有個度啊!
“皇后娘娘,可不是嗎,皇上這兩日為了政事是又熬夜又不用膳......”
宇翌遙微微瞪了張德全一眼,張德全這才閉了嘴。
“朕不想吃,你叫御膳房別忙了。”宇翌遙道。
“皇上,這......”張德全一聽,急了,宇翌遙也不是鐵打的,萬一累出個毛病來,可怎么辦?
“皇上。”姜夕嵐看了張德全一眼柔聲道,“從中午到現在都沒吃東西吧,會餓壞的。這樣,臣妾去給皇上做一些,保證皇上有胃口,好嗎?就吃一點,萬一身子壞了,還怎么處理政務呢?”
宇翌遙被姜夕嵐一雙真摯的眼睛看著,便也不好拒絕了,勉強笑了一笑,點點頭。
姜夕嵐笑了笑起身,宇翌遙又叫住她:“算了嵐兒,你答應過不許再親自下廚的,叫他們做就好了。”
她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說:“破例一次,臣妾馬上就來。”
張德全樂開了,還是這皇后娘娘有辦法:“奴才陪皇后娘娘去御膳房。”
宇翌遙一個人坐在正廳里,心里還是禁不住難過起來。從小到大,太后對他的愛是很明顯的,即使是刻意地去爭寵,也是為了他,直到后來的爭皇位,更是為了他。宇翌遙聽說,在自己出生以前,太后一向是個安分守己的妃。
他輕輕捶了一下桌子,自己這次是不是有些任性了?母后她該有多難過多傷心。心里除了后悔還是后悔,畢竟嵐兒還是好好地活著。
“皇上。太后在那里會好好的。皇后娘娘說的沒錯,以后皇上也可以抽些時間去看看太后。”一直站在旁邊的小桃走過來,把涼了的茶倒掉,換了一杯熱茶。
宇翌遙抬頭看她,嘴角微微扯了一下。
“朕聽皇后說了,你伺候的很好。小桃真是沒叫朕失望。”
小桃聽了一笑:“皇上吩咐奴婢的,奴婢當然不能出岔子。”
“嗯。有你在這里朕就放心多了。”
“皇上。”宇翌遙朝門望去,姜夕嵐端著一碗還冒著熱氣的面進來,好像有些燙,她趕快放在桌上。
他馬上皺了皺眉:“不是說了不要自己動手嗎?燙著了怎么辦?”
“皇上,臣妾可不是在蜜罐子里長大的。”姜夕嵐笑笑,說完她看了一眼立在廳里的宮女,趕快換了言辭,“皇上快吃吧。臣妾怕皇上真的沒胃口,只做了些翡翠面,也不知道皇上吃不吃的慣。”
宇翌遙牽過她的手,笑道:“嵐兒做的,怎樣都吃得慣。”
說完他便拿起玉箸,準備用姜夕嵐親自煮的面。他嘗過她的手藝,真的不錯。姜夕嵐坐在他身邊,幸福地笑著:“當心燙。”
這一刻兩個人好像什么都不記得了,不記得柳妃,不記得雨露均沾,不記得哀嘆,不記得后*宮佳麗粉黛。
“皇上!皇上!”宇翌遙這邊一口還沒吃,一個焦急地聲音突然地沖入耳內。宇翌遙和姜夕嵐同時莫名其妙地聞聲望去。
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一下子沖了進來,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帶著哀求的哭腔說:“皇上!求皇上去看看華妃娘娘吧!華妃娘娘躺在床上起都起不來了,嘴里一直喊著皇上的名字,皇上去看看娘娘吧!”原來是華妃身邊的紅兒。
張德全這邊也跟了進來:“奴才該死奴才該死!這丫頭奴才怎么都攔不住,硬要進來!”
宇翌遙放下筷子,臉上有著不悅:“華妃怎的了?”
“華妃娘娘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從上午起就一直躺在床上說是頭暈,吃的東西全都給吐了,皇上......”紅兒哭哭啼啼地說,好像那華妃真的要不行了一樣。
“怎么不叫太醫?”
“今兒個太醫院的人都去了堇陽宮,奴婢去了好幾回,都沒尋著太醫。”
姜夕嵐聽了一陣疑惑,這上一次月檢離現在好像還沒有一個月啊,怎么會太醫院又空了?不過她看這紅兒焦急地都落了淚,想必華妃是真的身子不舒服。
于是她就勸宇翌遙說:“皇上,去看看吧。興許華妃真的是不舒服呢,皇上去了她心里多少都會舒服一些。”
紅兒跪在地上淚眼汪汪地不住點頭。
宇翌遙勉強點了點頭,看著姜夕嵐:“那你早點休息。”然后就起身離開了。紅兒看著宇翌遙肯去,馬上也爬了起來。
“哎,張公公。”姜夕嵐叫住張德全,“記得讓皇上吃東西。”
“哎,奴才一定!”
一會兒,坤寧宮又靜了。
姜夕嵐用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微微嘆一口氣,輕輕坐下,眼睛望著門外。
小桃走到姜夕嵐跟前,瞧了瞧桌上動都沒動的翡翠面道:“娘娘,這......”
姜夕嵐移了目光,看看那個玉碗,半晌才開口。
“倒了吧。”